第一百章 冷月如刀，君子如斯（2）

    残月皎皎如竖眼。

    灌江口杨戬，仙姿卓然，英伟冷峻，人若见之，皆称一声“真君”。

    因为血脉相连割舍不断，他的模样注定与他的舅舅有几分相似，皆是一样的君子世无双。悟空早在方寸山时便已经见过他，那时候他就想，世上怎么会有初次见面便觉无法相处之人呢？那是无根无由，凭空而生的排斥感，如同磁之两极永相斥。

    光晕飞旋起来，悟空斜着的目光转而平视，看着光晕中缓缓现身的男子，一身月白战甲，墨色披风在夜色中飒飒而展。

    他目光逡巡，上上下下打量了杨戬好几眼，而后嘴角一挑，笑里竟是带了几分jian猾，“你就是那‘儿男’？”

    杨戬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悟空双眸里浮出了挪揄之色，继续说道：“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与杨君匹配婚姻，生下儿男，长大之后，斧劈桃山，救出生母，那不就是你嘛~”

    他的语气尖利无比，声调上扬，带着nongnong的嘲讽，杨戬冰山一样的面容终于有所松动，仿佛冰雪消融，一道裂缝横亘于万里冰川之上。

    看见他的脸上隐见怒色，悟空继续说道：“怎么你母亲没有好好教你尊师重道的礼数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杨戬岿然不动，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悟空呵斥道：“杨戬小儿，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你竟敢对师门长辈不敬，还不快快跪下赔礼道歉！”

    脸上带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语气里充满长辈对后辈谆谆教诲后难以掩饰的失望。语如连珠炮，半点不留情。他一向喜欢逞这口舌之利，杨戬纵然涵养再好，也必定会被他勾起心中无明之火。

    悟空看着他越来越愤怒的神色，犹觉不足，火上浇油似得，他将金箍棒横于肩上，cao着散漫无比且吊儿郎当的语气继续说道:“啧啧啧，果然跟你那舅舅一个德行，伪面君子，无情无义，连自己的亲meimei都能下得去手......”

    声声诘问，字字诛心，只向他的最痛处戳，如此便能激起他的一身战意，如此便能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悟空紧盯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只透出一个信号，但求一战。

    ......

    天才不世，万年一出。

    犹记得方寸山中，红袖拂过髹漆彩绘的华美案几，身后一池夏莲初绽，她在薄雾氤氤里浅笑，“杨戬啊，他是同你一样的天才，只可惜命途多舛。有时候我也不懂，这世间为何要有诸多遗憾，耀眼往往多孤独，潇洒背后是寂寥。”

    彼时她还未曾谈及杨戬的身世，只是那一声轻轻的叹息，他却听出了那叹息里蕴含着的浓如百酒的诸多复杂情绪，是对故人已去的追思，亦是对命运无常的感伤，是对杨戬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同情......天晓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在里面。

    那时他还没有定海神针在手，于是他磨拳霍霍，说道：“下一次我若见到他，痛快打上一场就是，保证打得连他舅都认不出他......”

    她微微皱起了修长的眉，有些不悦，“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想着要打架？”

    悟空想这不是彼此彼此嘛，她说这话，似乎忘记了她自己也是一个好战之人了。

    接下来的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怪里怪气，“难不成，你舍不得我打他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