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祭祖
沈保国出殡的时候，于小玟沒有参加，只是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天，而过了几天沈家的老太太也來过一次，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总之最后老太太是笑着离开的。 人死不能复生，而活着的人不能总活在以前的悲伤中，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意义吧。 年关将近，在于小玟这个家长的指挥下，林“租”了一辆小货车，然后带上满脸不情愿的雷鸣子，还有一脸喜气洋洋的于小玟，一家三人去了趟市里，逛了整整一天，还买了好多的年货和新衣服，这是这里的传统，春节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所以要准备好多好多的东西。 而且这里的每家每户，从腊月二十一就开始忙活，从蒸菜馒头、糖馒头、豆沙包，再到煎虾炸鱼炖大rou，最后是贴春联、包饺子，总之一天都不会消停，不管是外出打工的上学的，还是在家务农经商的，都会赶回來全家老小聚在一起，喜气洋洋的忙活着，一边感受春节浓厚的喜气，一边感受家人团聚的温馨。 因为家里就三个人，如果按照这里的风俗，肯定是忙活不过來的，所以于小玟并沒有置办太多食材，买的大多都是现成的，新衣服是过年必须的，自然不能偷工减料，所以那一天时间，几乎有三分之二用在挑衣服上... 不过经过医疗器械专卖店的时候，三人被热情的促销员拉了进來，只因为于小玟的那辆手控轮椅太招眼了。 促销员口才十分的好，而且还将最新的一款坐厕轮椅展示出來，以及它的各项优点功能，对残疾人的日常生活十分有帮助等等，可以说从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睡觉，人的一切需求都能在轮椅上解决... 于小玟起初听得很有兴趣，但是之后她的脸色就慢慢阴沉下來，特别是听到上厕所也不用离开轮椅，直接用便桶在下面接着就可以的时候，她的脸色真的是五光十色，不等林反应过來，她自己就驾驶着轮椅走了出去。 林事后才明白，那种轮椅对甘于现状的人來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于小玟还年轻，就算她嘴上说自己是废人，但她也不会甘心过废人一样的生活，更何况生**干净的她，要吃喝拉撒全在一辆轮椅上，这怎么让她受得了？ 虽然经过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那一天总体而言还是很圆满的，特别是对林这种从來不关心其他的事的人來讲，更是一种历练，鸡毛蒜皮柴米油盐不都是一种生活吗？ 不过这几天于小玟也有些反常，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还是因为年关将近关心的事太多，她在自己的日常起居上，失误越來越多，不是不小心碰到哪里，就是做物理治疗的时候情绪反常，总之一眼看不到，就可能出危险，对林的依赖也越來越强。 而且于小玟的脾气也慢慢变得耐人寻味起來，有时候像个孩子，会撒娇会发脾气，有时候又像一个大家长，将家里的事情指挥的井井有条。 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村里的邻村的，隆隆不绝。 可以说从腊月二十九开始，不管白天晚上，鞭炮声就沒有断过，而且鞭炮的响声大小不一，远近不同，形成了一曲nongnong的乡村交响乐，林起初感觉很不适应，甚至有些厌烦，但当于小玟艰难的将一挂鞭炮点燃，然后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欢快的大笑时，林似乎明白了这鞭炮声的含义... 特别是林亲手拿了一只散装的鞭炮，插在雪中然后引燃的时候，那种震耳欲聋的成就感，让人心里特别舒服，一开始村里的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位沉默寡言的叔叔，不过因为放鞭炮，倒是让林和那群孩子们玩到了一起，而且林每次出门在于小玟的嘱咐下，带一些糖果分给孩子们，所以现在他俨然成了村里孩子们最受欢迎的人。 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这一天对村里人來说是最清闲的日子，年货基本上备齐了，而且明天才开始贴春联包饺子，所以这一天村里人会安排下祭祖，就是到祖先坟前放记挂鞭炮，然后烧点纸钱，告诉他们过年了，该回家了... 本來林打算自己去于小玟的养父母坟前祭拜的，但是于小玟非要亲自去，无奈坟地在山上，轮椅成了摆设，林只能背着于小玟上山，留下雷鸣子一个人在家玩网络游戏，也不知道他在哪学來的，那是一款古典的仙侠游戏，最起码画面很优美，这老头玩的那叫一个黑天暗地。 当年于小玟的养父孙荣廷去世后，她的养母冯新玲专门找的风水师，给算了一处风水宝地，之后冯新玲也是葬在这里，林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风水宝地，不过这里远离村庄，有山有水有树有风，算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爸爸mama，我來看你们了，”于小玟坐在雪地上，将纸钱点着之后，便放到坟前，轻轻地念叨着，“我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挂念，在下面你们也要好好地，别舍不得花钱，以后我会多烧给你们的，马上过年了，闺女來请你们回去过个团圆年，平时沒來看你们，你们也别埋怨我...” 林在一旁树上挂上一大盘鞭炮，便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半山腰响起，一阵浓烟如山雾一般徐徐而上。 鞭炮足足响了三分钟，才堪堪停下，而这时于小玟似乎也说完了心里话，将包袱里所有的金元宝倒在火堆上，一时间浓烟四起火光四溅，烤得人脸都红了。 “姐，要不要扎丧棒，把叔叔阿姨请回家？”林低声问道。 丧棒就是用柳枝缠一圈白纸做的，发丧出殡的时候用，请先人回家的时候也会用，至于有什么说法林不知道，他只是看到村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 “不用了，这片山林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他们知道回家的路，”于小玟顿了下说道，“再说，无非是个形式，心意到了就好了。” “那好吧，天也不早了，”林看了眼西边的落日，才说道，“下山的路不好走，咱们下山吧姐。” 于小玟点了点头，在林的搀扶下站起來，默默地趴到他的背上。 林往上耸了耸身子，将于小玟的身体往背上托了托，才托住她的双腿往山下走去。 “弟弟，你觉得这里好吗？”于小玟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林一时沒反应过來。 于小玟继续说道：“我是想问你，如果让你以后一直生活在这里，你愿意吗？” 林有些迟疑的抿了抿嘴，刚要说话，却被于小玟打断... “算了，这个问題不好回答就不要回答了，”于小玟拍了拍林头上的鞭炮纸屑，才柔和的说道，“我只是突然感觉，这里的生活其实很好，就是想不通，当年我爸爸mama为什么要出去打工。” 林出声答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如果一直沒有出去过，看惯了这山山水水，说不定早就看腻了呆烦了，想要去外面闯一番事业，等在外面累了倦了，再回到这里，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份感受。” “是啊，在外面奔波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车祸，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回來了，”于小玟轻声笑道，“不过回來之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如果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其实也不错。” “恩，这里的人很善良很单纯，也很容易满足，”林赞同的点了点头，“只要一片瓦一顿饭，他们好像就什么也不想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于小玟悠悠的说道。 林的身体一僵，就连迈出去的脚步也收了回來... “怎么了？”于小玟奇怪的问道。 “我好像从來沒有说过要离开吧？”林淡淡的说道。 “有吗，我不记得了。”于小玟眼神中有些慌乱，忙转移话題道，“弟弟，咱们快下去吧，天快黑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林再次迈出脚步，向下走去，不过语气有些生硬。 于小玟怔了一下，沉默好久，才说道：“是的，你从京城回來我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林一边稳稳的走着，一边问道。 “因为那个模型，还有枣树下的两个孩子，”于小玟叹了口气说道，“天机不会知道，我从小就非常孤单，爸爸mama忙着工作，别的小朋友也不陪我玩，他们都知道我不是爸爸mama亲生的，有时候还会背地里骂我野种，所以我真的很希望家里能有个meimei或者弟弟，这样他们就可以和我一起玩，当我看到那个模型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这些事情，但心里不再是伤心，而是一种喜悦，我相信你看到那个模型的时候，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就凭那个模型？”林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女人的心有时候是很敏感的，当时我只是怀疑，不过经过几次试探，我才确定了我心里的想法，你已经记起來了。”于小玟轻轻的一笑说道，“你心里在怪我吧。” “不管是天机，还是我，都不曾怪过你，因为你都是为我好，我知道，不过...” 林灵活的踩着积雪覆盖的山路，稳稳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