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栈道茫茫惨烈原
赵四的眼睛张大,双手抓着剑身,血液自手掌间隙流下,他撑开了自己的嘴,努力地想要蹦出几个字,但是卡在了喉咙之间,含糊不清地喃喃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完,身子停滞,头颅低了下去,口中溢出鲜血。 一旁的马五捂着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个呼吸,最终双腿一瞪,翻了白眼。 张三右手手指被全部砍断,散乱在雪地之上。他惶恐地看着江云,眼中再也没有之前的觊觎,拼命地往后退着,甚至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山贼们呆愣着,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失去了力气,连握刀的手都在发软。至于财物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处?逃命要紧! 他们连忙扔下兵器,慌乱地逃散。偶有人因为雪地滑腻摔倒在地,便踩着他的身体跑了过去,逃的漫的便被随后跟上的刘家好手一刀接一刀地砍倒。洁白的栈道上头颅接连坠落,带着对生存的渴望。 江云松开了自己的手,扯下了已经沾满血液的蒙面软布。他望着这一片赤红的土地,躺在地上的尸体,有山贼的,有刘家的。 他弯下腰取了一壶酒,痛饮一口,要了一张弓,拉成满月,箭矢平推,寒芒应声射出。 拼命逃窜的张三躲闪不及,腿部一凉,发声嚎叫,舌头发直,踉跄地摔在雪地中,被身后的好手们抓住,施以一顿拳脚。 萧一古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刀刃与肌肤紧贴,已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张三浑身发软,手指还在淌血,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横在脖子的那把刀就会割开自己的头。 江云走了过来,看着张三,“就剩你一个了。” “不要杀我!”张三往后缩了一下,“求求你不要杀我!” 江云看了萧一古一眼,“把兄弟们带上来吧。” 诸位刘家好手便把一具具尸体抬了过来。 他们身上几乎都被浸透,面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嘴唇结了冰霜。 这一战,他们这三十多人迎战数倍于自己的山贼,纵然最后斩杀了大半,甚至那三位镖师也被江云杀了两个,但是伤亡也是不小。 他们一共少了十六个兄弟,带来的三十多人瞬间少了一大半,侥幸存活的也大多带有伤。 此刻还健在的好手们,看见这地上的十六具尸体,不禁面色黯然。 这十六位兄弟平素都是一起生活,有好酒都会拿到一块共同畅饮。而在这一天以后,他们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从此阴阳两隔,生死茫茫。 “跪下。”江云冷冷地说道。 张三一愣,萧一古的刀刃便往前逼近了一分,刀痕加深,甚至隐隐有血渗出。 张三只能强忍着腿部的剧痛,咬着牙跪倒在地上,直面着那十六具尸体,冷汗直冒。 江云环视一周,“诸位,取酒来,送兄弟们一程。” 一坛坛酒被放在了地上,外加二十个酒碗。萧瑟寒风吹拂,叫人凉意顿生,四周血染不散,箭矢无数,刀剑四落,惨烈至极。 清冽酒液倾洒而入,酒碗盛满,不住摇晃,从碗中可见倒影,波纹浮动。 酒碗被举起,高于头顶,直面于那十六个兄弟,“走好!” 江云缓缓俯身揖拜,凝望许久,将酒液轻轻洒落在地上,浸润面前的冰雪,汇入泥土。 诸位好手泪水止不住落下,兄弟已经逝去,再也不能以自己共饮,从此化为一抔黄土,留在疏勒栈道之上。 江云将酒碗放下,转过身,看着张三,“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说出青泉寨,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但是如果你不说,或者喜欢耍些小花招。”江云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在张三眼前晃悠了一下,“这是从他们身上找到的,喝下去的感觉会是怎么样的,你也许之前并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尝一尝。” 江云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绿色汁液,一步步地靠近。 张三的腿脚在哆嗦,几欲昏死过去,面色苍白,直到江云抓着他的下巴,准备将瓶子内的液体灌入之时,他才张开了口。 “我招!...我全都招!” 一炷香之后,刘家好手在收拾着货物,将死去兄弟的尸首放在了马车上,准备送回去城中义庄再进行安置。 萧一古则是候在江云的身边,紧紧地盯着张三。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张三说完最后一句,看着江云,眼中带着无奈与恳求,“给我...留个全尸。” 江云点了点头,取出一柄长剑,准备有所动作,他所站着的地面传来嗡嗡的震动,其他刘家好手也是感受到这个声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拿出了刀,目光放在了栈道之中。 江云收回了长剑,一掌打在张三的脖子上,“一古,你带几个兄弟把他藏起来,先不要让他死了。” 萧一古点了点头,招呼了几个兄弟,将昏倒的张三绑了起来,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公子,这是又来了山贼?”一个好手不禁问道。 “不是,这声音密集震天,倒像是马蹄踏地,山贼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拥有数量如此之多的马,否则这边关守将早就将他们收拾了,哪还能让他们纵横到今日。” “所以这是官府的人?” “对。”江云说道,“就选在我们杀退匪徒之时到来,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震动声越来越近,不久后一队约莫三十人的骑兵便出现在江云面前。 领头的将领约莫四十岁,使着马匹在距离江云仍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 他环视一周,面色凝重,纵他已经戎马半生,看见面前场面也是忍不住皱眉。 惨烈,活着的人也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好的。 悲凉,已经成为了这个地方唯一的特征。 那些残缺的尸首告诉李恒,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地上的尸体基本都是青泉寨的贼人,剩下的看上去倒像是商队的人。 这十来个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人瞧见自己这三十多号边关骑兵,眼中没有一丝的畏惧,反倒冷冷地盯着,手中的刀没有放下,好似只要自己这边有什么动作,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上来。 而站在最前的一个年轻人,虽着粗布棉衣,满脸血污,但身形丝毫不变,巍峨兮悍然无惧,李恒更是惊奇,不由得下马,走了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