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草原一二事
刘琮琤先是错愕,然后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语气之中,并没有被人解救之后的感激与如释重负,反而透露着一股子nongnong的警惕与敌意。手持斩龙剑的白衣王渊是个聪明人,一下便明白了这位与自己在江湖上齐名的天之骄女,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苦笑道:“我就知道,在王朝建立的时候,剑宗非但没有助一臂之力,反而封闭山门,如同刻意反抗统一一般的姿态,是一定会惹来许多非议与不喜的。” 刘琮琤嘴角哪怕是依然染着鲜血,脸色如同一张金纸,但神情却还是泛着冷意。她冷声道:“难道不需要解释解释么?” 王渊沉默了一会儿,朝对面抬了抬下吧,轻声笑道:“解释是会给你解释的,但我不会跟天下人解释。而且现在看来,梁王朝的精兵猛将们,并不愿意给我们闲聊的时间。” 刘琮琤稍做思考,便忍着身体之中巨大的痛苦,盘膝坐好,将冰魄神枪横于膝前,缓缓闭上眼睛。她道:“你刚出关,想来已经得了剑宗真传,实力境界应该已经在我之上了。我尚且可以干掉他们千人,你气机饱满充足,而且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你不要丢人。” 王渊笑道:“三千人马,还能叫一点儿?你刘琮琤到底是太高看我了,还是说口气实在太大?跟你讲实话,他们要是撒开蹄子四散着跑,恐怕我还真没办法将他们尽斩于剑下。” 刘琮琤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运功疗伤。 原本满心的惊怒整合了队伍的那位梁国将军,正欲带领剩下实际上不到三千铁骑再发动一次冲锋,可骤然间脸色大变,回头冲着身后士卒们大声喝道:“撤退!撤退!” 就好像是一口火山酝酿了千年,沛然剑气猛然从他的身体之中井喷而出! 白衣飘然而起,在这辽阔草原的天地之间便有一道朗然笑声响了起来: “我王渊闭关养剑,如今出关,但仅剑气外泄便可斩却胡人三百数!且看我手中剑气,究竟多长!草原上有多少胡人,够我磨剑!” …… 草原夜晚的星空与太行山中大不相同。在山里的时候,那些星星像是缀满夜幕的一颗颗亮闪闪的石头,轮廓俨然,看上去与人极近,仿佛触手可及。而草原上的星空仿佛是穹庐上的点点痕迹,离得很远,数不真切,却连点成线,如倒挂银河,璀璨炫目。许狮虎躺倒在草地上,口中嚼着一根味道苦涩的草根,看着天空中的闪烁,眼中不知透露着什么心绪。 轮椅被缓缓推了过来,许狮虎赶紧起身想要问好,却被轮椅中的年轻人笑着挥手止住。年轻人轻轻对身后的黄衫姑娘笑了笑,姑娘迟疑了一下,仍然是俯身嘱咐了一句小心点,便踏着小步子向远处走去了。 许狮虎望着这个年轻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楚羽,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不可谓不响亮,洛阳城的年轻武道天才,天之骄女刘琮琤心系之人,长青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门主,这些称号仿佛一道道光环笼罩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虽说这年轻人的狂气以及在自家师父死后、门主之位交接之时并未在场的举动使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毁誉参半,可在许狮虎看来,这个比自己还小但江湖辈分却比自己还要高的年轻人,显然不是自己平时能够接触到的人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瘦削而苍白地脸,忍不住问道:“楚门主,你这……” 还没等他说完,楚羽就笑着摆了摆手,道:“您别喊我楚门主,说实话,从师兄弟们将我推举为我们长青门门主之后,我就没为宗门做过什么,这个门主当得可以说是太不称职了。我还是喊您前辈,您还是把我当成一个晚辈就好。” 许狮虎窘迫道:“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前辈你要是真一口一个楚门主地叫我,咱们两个都不自在。”楚羽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轮椅扶手,道:“至于我现在这个样子么,是在云梦大泽那边弄得。造化弄人吧,现在已经是个连内力都存不住的废人了。” 许狮虎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楚羽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脸上仍是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轻声道:“许前辈,我们来得晚了,没有看到那沙场冲杀的场面。您现在也是老兵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战场争斗,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许狮虎一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些天经历过的一场场战斗,本来还有的一丝拘谨渐渐敛了下去。他低头再抬头,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沧桑的意味。 “楚门……楚羽,我这个人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所以说来这些事情,也没办法给你讲的绘声绘色的,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你就凑合凑合。” 楚羽也没有再说客气话,笑着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拿手指摸了摸耳朵,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许狮虎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楚羽讲起了那黑压压的骑兵,那铺天盖地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士卒冲阵;讲那身边战友只一合便被胡人的弯刀砍做了两半,鲜血喷溅到自己的脸上时自己身体的僵硬与颤抖;讲那刘琮琤单人拔地而起一枪挑翻敌方将领,自己被大军遗留在这草原之后艰难地在夹缝之中求生存…… 一个中年老卒,一个年轻废人,在草原的夜空之下,一个安静地讲,一个安静地听,时间便慢慢地流淌了过去。 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许狮虎只觉得自己胸中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这些天一路躲藏迎敌,作为狮虎营的首领,他不敢也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颓丧,因为几乎跟着他的所有人,都将精气神系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可是这也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他和其他的士卒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他独立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和重任,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甚至麻木了。而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似乎身上有一种能够平息人身上燥意的特殊气质,让他不由自主的便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吐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