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南风频吹麦穗黄
李顺的婚事之后三天，新娘子回门。回来后，李爷爷总觉得然儿姐妹给的礼太重，不仅如此，还为婚事写了对联和喜字，解了燃眉之急。新媳妇回门之后，李爷爷打发李顺到院单独把然儿姐俩请来，让三个儿媳妇整治了一桌整齐的宴席，好好招待了姐俩一次，心里才略微舒坦了些。吃饭时，李爷爷对然儿： “地里的麦子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开镰，你们姐俩就不用cao心了，到时候我和你顺叔叔过去帮着收。” “爷爷不用，我和莲儿能干。” “就别再争了，你才多大孩子，干那么重的活怎行，就这样定了。” 今年的东麦长势的确很喜人，然儿时常领着青莲到地头看。估算着，应该能打七八石麦子。由于连续两年欠收，县里早就下告示，今年免征一年租税。然儿每次都对青莲喜滋滋地： “莲儿，今年过年我们不用买白面，这些麦子收了，如果秋天的稻谷再收成了，够我们吃两年的。” 一年种两季庄稼，在然儿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要是不用买粮食吃，jiejie，我们卖的酸笋钱就足够我们花销了。” “是啊，以后有钱给莲儿买新衣服穿喽。” 然儿拉着长音对青莲道。 “要买一起买，单独给莲儿买，——不要。” 然儿和青莲商量什么都成，唯独不能单独给青莲买东西，哪怕是几文钱的东西也不行。若是不买双份，青莲是坚决不要。 “今年卖的酸笋钱，除了给顺叔叔贺礼的四百钱，其余都还没动呢。” “攒着吧，jiejie，看看将来我们能攒多少钱。” “呵呵，财迷。” 然儿捏了捏青莲已是颇有rou头的腮取笑道。 “莲儿愿意当财迷呢，财迷有钱，饿不着。” 清明扫墓前，然儿和青莲商量着，今年要给娘多买祭品。然儿记得，娘喜欢吃甜食，特别是喜欢吃蜜饯。村子的铺里虽然也有，却不好，娘在的时候，从来也不从那里买。两人商量半天，最初是想到杨庄买，又怕那里也没有好的，最后干脆决定去一趟西泠湖畔。自从姐俩在那里认识，青莲被然儿领回家来，就再也没有去过。 清明节的前一天，姐俩起了个大早，也不跑步，也不读书，简单吃了口早饭，就踏上去西泠湖畔的路。青莲还依稀记得，便对然儿： “jiejie让莲儿领路，看看走的对不对。” “好啊，莲儿在前面走，jiejie跟着，要是走错了，当心jiejie罚你。” “jiejie要怎么罚莲儿？” “罚莲儿抄写一遍三字经吧。” 然儿想了想。青莲听了，笑嘻嘻地问然儿： “要是莲儿走对了，jiejie会奖吗？” “当然要奖，有奖有罚是jiejie治家的格言。” “莲儿怎么从来没听过jiejie这个格言呢？” 到这里姐俩同时笑了起来。清脆欢快的笑声，在田野间传出去老远。 二十里路，对于现在的姐俩来，已经不在话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来到西泠湖畔。站在当年然儿卖鸡蛋，姐俩相识的地方，青莲有些感伤地问然儿： “jiejie，当初要是遇不上jiejie，莲儿现在会是什么样？会不会还活着？” “肯定会，莲儿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如果不跟着jiejie走，不定莲儿现在已经是富贵家庭里的大姐了呢。” 听出青莲语气的感伤，然儿半开玩笑地安慰着青莲。 “莲儿才不喜欢什么大姐，莲儿就喜欢和jiejie在一起，挨饿都不怕。” “不会的，再不会让莲儿挨饿了。” “莲儿信。走吧，去给娘买蜜饯去。” 西泠湖畔可不是杨庄可比的，这里的杂货铺很多，而且里面的货物也全。然儿和青莲挑了家较大的杂货铺，从里面选最好的蜜饯买了一斤。另外还买了一斤红糖，一斤桃酥，都是上好的。然儿记得，娘时常要喝红糖水。每次，娘都会给然儿倒出一来，让然儿尝尝，至今还记得红糖水的甜味。 姐俩在西泠湖畔繁华的街道上转了一会，然儿见快晌午了，就对青莲： “莲儿，我们还去那家买包子吃吧？” “好啊，那家的包子真香。” 然儿明白，不是那家的包子多好吃，是青莲当时都饿了一天一夜了，吃什么都会感到十分香甜。来到那家包子铺，原来rou包子是三文钱俩，现在成了三文钱一个。然儿没有心疼钱，花三十文买了十个包子，让掌柜的用油纸包成两份，姐俩一人五个包子，边吃边在街上逛着。看见一间粥铺，姐俩又进去，喝了碗粥，才慢悠悠地朝家里走去。 姐俩走在路上，见路两边的田地里，已经泛黄的麦子，随风起起伏伏，如同黄色的波浪般。空气中满是麦穗的清香。然儿突然想起古人的两句诗，便随口念了出来： 南风频吹大麦黄 枣花未落桐阴长 “jiejie也教莲儿作诗吧？” “jiejie也不会，这是古人的诗句。娘不让jiejie学作诗，喜欢诗词的女孩子容易招惹是非。” “哦，是这样啊，那莲儿也不学了。” 第二天上午，姐俩挎着篮子，里面装着给娘的祭品，蜜饯，核桃酥，煮鸡蛋，炒豆苗，还有一陶罐红糖水。清明该是个悲伤的日子，不过姐俩今年的心情特别好，再加上心里认定娘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在这里守护着她们，所以今天也是然儿和青莲第一次，用不带悲伤的语气和娘话。 话的内容几乎就是姐妹俩所有的见闻。麦子啦，顺叔叔娶媳妇了，燕子筑巢啦，酸笋卖了多少钱等等。姐俩最期待的还是烧完纸钱后，看纸灰在空中盘旋飞舞，那是娘就在身边的直接证明。每次都能让姐妹俩如愿，今天也一样。 “jiejie，今天的纸灰飞舞的时间最长。” “是啊，估计是娘听到的都是好消息，所以也高兴。” “嗯，肯定是。以后我们多和娘好消息，好让娘高兴。” 进了五月，然儿家的水田是位置比较朝阳，所以麦子熟的早，初一李顺来看过一次，对然儿： “然儿家的麦子差不多了，后天吧，如果天气好，就来帮你们收麦子。” 初三一早，姐俩起来先抬头看天，见是个大晴天，便急忙准备镰刀，绳子，以及早饭和午饭。李爷爷和顺叔叔帮忙收麦子，什么也要管他们吃顿饭。不一会，果然李顺李爷爷，后面还跟着顺婶子。姐俩赶紧迎出去。 “爷爷，顺叔叔，婶子，你们还没吃早饭吧？然儿准备好了，吃了早饭再下地吧。” “然儿都准备好早饭了？也好，本想收完了回家再吃的。这样，然儿现在还不饿，爷爷先到地里干会，过一会回来吃。” 听李爷爷如此，然儿就让青莲在家里烧水，热着锅里的饭菜，自己拿着镰刀跟着李爷爷下地去了。二亩地的麦子对李顺和李爷爷来不是多大的事，何况还有婶子和然儿帮忙。等把麦子全都割倒在地，四个人回来吃早饭。然儿准备的还算丰盛，一大碗炒鸡蛋，一碗炒豆苗，一碟腌酸笋，焖了一锅米饭。 吃完早饭，李爷爷对然儿： “爷爷回去收拾场，让你顺叔叔帮着把麦子拉到场里。” 割麦子相对容易一些，最麻烦的是麦子收到场院里之后，要晒，要掐下麦穗，要用石磙子碾压，要扬场，之后再晒麦粒，干透后，才装袋拉回家，算是收了。 接连四五天，都是然儿在场里忙活，青莲在家里烧水做饭，端午节那天，然儿家的二亩麦子终于拉回院中，顺叔叔帮着搬到东间北墙上，垛起来。 “jiejie，总共打了多少麦子” “莲儿猜猜？” 青莲摇了摇头，对于一石大概是多少，青莲还没有多少概念，自然猜不出来。 “有九石多，和稻米的产量差不多。” “是不是我们总吃白面，也购吃一年的。” “一年可吃不了。能吃十五个月吧，还能落下麦麸。对了，莲儿，你我们要不要养猪？” “那天我们去村子里时，看到那家在出猪粪，jiejie养猪会很累的。” “没事，莲儿负责喂猪和喂鸡，jiejie负责垫土，出猪粪，怎么样？” 姐俩商定好，改天请顺叔叔帮忙请来匠人，一天的功夫，一座猪圈就建好了。姐俩怕猪圈的味道太大，就把猪圈建在篱笆墙外，房子的西南角。离草亭不远，坐在亭子里能看得很清楚。这里东南风比较多，西南风却很少，所以然儿选择了那里。猪苗，是姐俩去杨庄赶集，请周掌柜帮忙选的。一只猪苗花了然儿刚不到两千钱，青莲心疼了好几天。每次喂猪都要嘀咕两句： “花花，你要是不好好吃食，不好好长rou，可是对不起jiejie的两千钱，到时候看我还喂你不。” 花是青莲给猪苗起的名字，这是头黑底间以白斑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