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走驴戏夫在线阅读 - 第091章 为聘(一)

第091章 为聘(一)

    自李墨言归来,整个落雁山庄便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氛围,压抑且惶然,而李锦兮的突然失踪和楚九候的昏迷更是将这种氛围推演到了极致。

    不过当事人自己却无感,自那晚夜探浮屠塔后李墨言就一直窝在自己的翩跹阁里,并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也就师叔甄马帆不厌其烦,时常过来叨念她。

    无奈之下,李墨言只好转战檐顶,抱着骨笛,眺望远方,一呆就是大半天。

    所以,当甄马帆再次火急缭绕地冲到翩跹阁的时候,就看见她穿着一袭青衣,安静地坐在檐角吹骨笛。

    笛音清冽,曲调低沉,和在一起只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悲凉。

    甄马帆神色微动,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疼这个侄女的成长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阿言……”甄马帆站在槐树下轻唤了一声,藏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墨言闻声,气息一顿,低婉的笛音猝然断裂,她低着头,眼睫轻颤,似乎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垂在两鬓的青丝肆意在春风中舞动。

    甄马帆掀了掀嘴皮,斟酌了好一会才道:“他来了,说要以天下为聘,迎你为妻。”

    “呵……”李墨言低声笑了,有太多的过往在脑海里回放,最后萦绕在心头的却只有宫长笙那张决绝的脸。

    原来,她对于宫离雪无缘无故的“喜欢”,从来都可以这么无情。

    一笑过后,笛声再起,没有之前的悲凉,只有说不清道不尽的讽刺。

    看到她这个态度之后,甄马帆这才偷偷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毕竟,比起后宫之主,这一庄之主好太多了。

    “阿言放心,师叔这就去言明你的态度。”甄马帆道,眼眸深处还隐隐有些不安,或许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一国之主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

    “慢。”

    笛音猝停,李墨言蓦地飞身而下,一袭青衣随风鼓动,显得十分飘逸。

    “我与师叔同去。”她说着,落定在甄马帆跟前,手腕翻转间又将骨笛挂回到了腰间,语气笃然,让人不容置喙。

    甄马帆寻思了一会,觉得可行,便没有拒绝,“也好。”

    于是,两人转身出了翩跹阁。

    “阿言,此次同来的还有那长笙丫头……”回想起半年前在同福客栈外的那一幕,甄马帆尤不放心,长笙的冷漠还历历在目,而阿言又太过重情重义。

    “师叔放心,阿言有分寸。”李墨言偏头道,眼中分明没有一丝波动。

    见此,甄马帆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什么。

    翩跹阁离正堂并不算太远,一路上山庄门人的称呼已经从李姑娘换成了少庄主,突兀又带着一种疏离的敬畏,让李墨言不禁轻蹙了眉头,但至少好过叫大小姐。

    或许,在他们眼里,落雁山庄的大小姐只能是李锦兮吧。

    自李锦兮入雪海渊已经有十天了,期间大伯父来找过她一趟,怪责她不分轻重,给了李锦兮白玉令牌。她没有生气,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弯了眉眼,任由他责骂,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他们做了十六年的父女。

    “少庄主到~”伴着通传声,两人并肩而入。

    堂中三人闻声,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了李墨言身上,只见她一头青丝飞舞,一身长裙翻动,仿佛踏风而来,携着三分的傲,七分的冷。

    从惊艳到沉默,中间有多少情绪,李墨言无暇揣测,只是施施然朝主位上的李旭阳行了一礼:“大伯父”,对另一主位上笑颜浅浅的宫离雪和他身旁冷若冰霜的宫长笙选择了视而不见。

    李旭阳可是个人精,自然看懂了她这一出,眸光闪烁间,亲自将人扶起,并拉着她客套地向宫离雪二人介绍了起来。

    “来,阿言,这位是我们大禹皇朝的新帝——明言帝。”说罢又一脸亲和地将脸撇向了宫离雪,“明言帝,她就是我落雁山庄的少庄主——李墨言了。”

    物是人非说的便是这般,李墨言不知道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宫离雪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他们三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不再是白衣胜雪的宫离雪,她也不再是一派天真的宫长笙,而她同样不再是当初的无名之辈——莫言了。

    “在下李墨言,拜见陛下。”

    李墨言一板一眼地行礼,宫离雪一脸铁青地看着她,而宫长笙的头压得越来越低。

    气氛有些僵,李旭阳和甄马帆二人冷眼旁观,有点看戏的意思。

    “李庄主,可否容我二人单独说会话。”宫离雪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墨言一字一句道,周身萦绕的是属于一代帝王的威严。

    李旭阳有些迟疑,将目光寻向了李墨言,见她点头,便拉着甄马帆退出了正堂。

    “长笙,你也退下。”宫离雪又道,语气比之前显然软化了一些。

    李墨言眼眸低垂,没有反对,只是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擦过了长笙略显苍白的脸。

    诺大的正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墨言幽然抬眸回视,一双深邃杏眼无波无澜,却像一把利刃,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

    “宫离雪,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她说,一张绝美的脸上还刻意留着一道淡淡的鞭痕,他知道,那是傅姿幽留下的。

    嗜血一闪而过,他的眼眸里只剩下如水温柔,“真好,阿言你还活着。”

    宫离雪说着,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轻易躲开,他苦笑了一声,失落地收回手,自说自话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李墨言眯了眯眼,右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看着眼前这个头戴金冠、身披华服的人,忍不住想:究竟是他太会演戏,还是她太绝情?

    “阿言,我要以天下为聘,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敛下失落,像是看不见她眼中的戒备和讽刺,宫离雪浅笑着,信誓旦旦道。

    唯一的妻子?

    “呵!”李墨言闭眼,骨笛被紧紧握在掌中,一股悲呛不停地在心底翻涌。

    “你到底把司马翠茹当成了什么,你把宫长笙又当成了什么!还有林梓轩、傅姿幽、顾倾城!

    李墨言愤然睁眼,里面是掩藏不住的血红,“赵思阔,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从宫离雪到赵思阔,之间有千差万别,就像从云端到深渊,只能万劫不复。

    他张了张嘴,始终无法开口,加注在他身上的帝王身份让这一切的放任都百口莫辩。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放任而为都藏着他的私心。

    就连他自己最终看中的是阿言本身还是她身后的落雁山庄,都未得知。

    “阿言……”宫离雪艰难地掀开唇瓣,正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打斗声,震动之大,远远超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