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芳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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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二天在小榻上醒来时,她一阵失望,还以为会被崔准抱回拔步床。【】 她看了看身上的锦背,喊了声紫鸳,紫鸳进来,她问是谁给她盖的被,紫鸳道昨天她睡着了,也没敢喊她,只好给她盖了一床被。 回到正屋发现拔步床上整整齐齐,果然是人一夜未归。 梳洗罢,她用了早饭,也没多大胃口,就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点咸菜。 然后,便拿了本诗集歪在榻在看,其实也看不出进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竟是本吴越国主钱镠的诗集,她正翻到诗名筑塘的那一页。 天分浙水应东溟,日夜波涛不暂停。千尺巨堤冲欲裂,万人力御势须平。 吴都地窄兵师广,罗刹名高海众狞。传语龙神并水府,钱塘借与筑铁城。 这首诗是天宝四年,钱镠率钱塘军为保护西府杭州修筑捍海石塘既兴而作。钱镠出身行伍,半生戎马,他早年失学,但深知治国必先通文,故于兵戎之外兼重读书,后诗歌文章所出甚多,吴越士子争颂,其还乡歌可比刘邦的大风歌,不过他最为天下广为传颂的却是他给原配妻子吴越王妃吴氏的一封家书。 家书只有寥寥几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王妃吴氏非常孝顺,每到岁尾都会回到横溪娘家侍奉双亲,春暖花开再回到西府杭州,有一年春天,陌上已是青柳荫荫鲜花盛开,王妃却仍没回来,他心中思念,便提笔写了这九个字。 任桃华默默念了一遍,从舌尖吐出,却卷到心底,只觉得含思宛转,满怀情愫。 钱镠盼望妻子早日归来,却嘱她怜花惜柳莫辜负□□,别着急回来,不过数言无一字提到思念,却藏着深深的牵肠挂肚,其意境韵味,远超那些词藻华美的无病□□,最令人怦然心动的还是其中所蕴藏的感情。 任桃华由此想到男人真是不可理解的一种生物,钱镠对原配的情深意笃令人艳羡,身边却也没少了珠翠环绕,除了吴氏所出的十三个儿子外,还和那些妾室也生了十多个儿子,她除了感慨钱镠充沛的精力,对他的感情也很迷惘,男人在深爱一个女人的同时,还能碰别的女人,那这种深情能有多深? 她又赏析了一首青史楼引宾从同登,这首诗是钱镠对于自已平乱建国的感慨和歌颂,这位粗通文墨的国主在作诗方面是很有天分的,至少比那些吟风弄月的才子的诗顺耳很多。 然后她抬头看看沙漏,已是快巳时了,去向崔母请安有点晚了,不过她是故意拖延的,这个时刻崔准是一定不在的。 她到了西院,没等进屋,屋里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屋内只个丫头正围绕着崔母嘻嘻哈哈的笑着,崔母也是面带笑意,其中一个丫头见她进来,领头称了声夫人,其它丫头也收住了笑。 任桃华记得那个唤她的丫头名叫雪烟,是跟随崔母一道回来的。 今天雪烟穿着一件胭脂色缠枝莲蕊蝶的褙子,身上的首饰虽简洁,可那展翅金凤挂珠钗和玛瑙绿石坠子一看就是上品,不比她在安州第一的翠云楼买的顶尖货色差,配上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典雅娴静的气质,一丁点也不象个丫头,让任桃华有些嫉妒的还是她的身段,玲珑起伏凹凸有致,她自己现在发育得也不错,可和雪烟一比就差了。 “夫人。”雪烟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她觉得雪烟的气色昨日刚回来时好了许多,粉晕桃腮,眉梢都带着春□□滴。 她点点头恩了声,上前去给崔母问安,耳畔听得雪烟打发那些小丫头出去,那些丫头纷纷地下去了。 崔母侧头看了她半晌,便问雪烟,“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雪烟笑道,“老夫人,这位是夫人。” 崔母啊了一声,面上有点迷惑,可也没再问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雪烟。 雪烟板起脸来,“老夫人,这果子寒凉,不能多吃,再说,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崔母神色一下子沮丧起来,烟霞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崔母才转忧为喜,欢喜起来。 任桃坐下来,问道,“母亲身体可安康?” 雪烟在一边答道,“夫人,这些日子还好。” 任桃华又问侯一些别的,崔母也不大爱吱声,大多是雪烟代答了,久了两人都觉得无趣,她便起身告辞了。 她回去吃了饭,有些犯困,便在小榻眯一会儿。 大约未时末刻的时侯,她起来屋里呆了一阵子,觉得气闷,便上外面透透气,不让藻兰和紫鸳跟着。 此时正值四月,天气温和微风习习,她不知不觉的走到后花园,才发现园子里花大色艳的牡丹已昂首怒放,卢氏很喜欢养牡丹,所以她对牡丹的品种也略有所知,观察了下,园中大约有几十种,最有名的姚黄、赵粉、魏紫、豆绿、梨雪都在其中,还有几种连她也叫不上名字的。 她俯下身,这株牡丹色似桃红,形似菡萏,花瓣繁丽,轻轻一嗅是淡淡的清香。 “这个品种叫似莲荷。” 她起身转头,来人身形高瘦风雅,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汪尧。 汪尧有瞬间的迷惘,这位少年夫人衬着雍容华贵艳冠群芳的牡丹,竟然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他来寻任桃华是想给她换一个□□,他觉得任桃华不摘这个面具,大概是面容丑陋羞于示人,就想着给她换一个标致的,可这时却觉着自个想错了。 任桃华穿着一件豆绿色褙子,身姿绰约,微风轻拂衣袂流动,飘缈似仙,他竟生起她欲腾青云九天逝去之感。那张脸虽然平常,可是一双明眸清澈如秋水,潋滟澹然,波光流转,美得无法形容,是他此生仅见。 他善于制皮,此时已经可以猜测出那张面具下必然有一张绝整无双的容颜。 “阁主夫人。”汪尧躬身道。 任桃华冲他笑笑等他说话,汪尧特地来寻她,这时却觉得有些多余,便只说了句夫人我刚给老夫人诊过脉。 任桃华问了崔母的病情,汪尧说是沉苛日久,需下猛药,还要请示崔准。 任桃华点点头,忽然醒起一事,“汪,堂主,可以给我一些面具的药水吗?” 汪尧点点头,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递给她,“夫人若是需要,我下次给您多带一些。” 任桃华没拒绝,她的确挺需要的。 “汪堂主,听阁主说,你的医术高明。” 汪尧谦虚了一下,便等着任桃华的下文,不想任桃华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失望,汪尧便加了句一些疑难杂症也可一试,任桃华若有所思,他又站了一会儿,便告退了。 她在园子里逗留了一会儿,就回了屋。 晚饭即使没有胃口她也逼着自己吃了一些,兰藻的话言犹在耳。 她早早地睡了,只是睡得并不踏实,有一些微动静她就会惊醒,还以为是崔准回来,但都不是。 一连三天,崔准晚上都没有回来,只在白天有时侯会回来换件衣服或是取东西,来去勿勿,她听他回来她就躲在里间不出来,两人连面也没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