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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殊绝

    永远记得风夜公子那天所说的话:这个江湖,是一个让人无比倾心的江湖,也同时,是一个轻狂绝妙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下的江湖,总是让人觉得骄傲,和绝望。

    这句话,是这个时代下的江湖。

    “风夜公子,这里却是很雅致的。”慕泠涯,顾紫筱,风夜,殷浅浅四人席地而坐,梨花阁没了梨花,可那种长年累月积聚下来的梨花清寒之气,却依旧还在的。

    风夜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幽幽的说道:“这如夜山庄,恐怕也早晚毁在我的手上。”

    慕泠涯看向风夜:“不会,如夜山庄就如夜色一样,不会消逝。”

    “但愿。”

    顾紫筱手里把玩着她送给慕泠涯的优昙花纸扇,一律发被风吹下来,遮住了顾紫筱的眼睛,顾紫筱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舒服。

    慕泠涯伸手将那缕乱发抚过她的耳后,顾紫筱抬头,对着慕泠涯笑了笑。

    慕泠涯道:“紫筱怎生到了如夜山庄后就不爱说话了?这是想扮大家闺秀的淑女气?”

    顾紫筱狠狠瞪了一眼慕泠涯,惹得风夜哈哈大笑:“贤伉俪好生恩爱。”

    顾紫筱瞬间脸红了,慕泠涯也连忙摇头:“慕某还未与紫筱成亲。”

    风夜公子干脆侧卧了下来,一袭华衣铺地,眉间有淡淡的清冷,和隐在内里的孤傲。

    “那便在这庄里成亲又何妨?正好风某做个见证之人,哈哈哈!如此甚好甚好!”

    顾紫筱没等慕泠涯开口,便抢先说道:“谁要跟那个呆瓜成亲!让他自己跟自己成亲去!”

    慕泠涯无奈的摇摇头。

    风夜也愣了一下,也是摇了摇头:“不愧是顾仙子,有魄力。小心慕公子明日娶她人作夫人。”

    顾紫筱暗地里使劲掐这慕泠涯,咬牙切齿地说:“本仙子就是不嫁给你,但是你……你要是娶别人本仙子就废了你!”

    泼妇本色尽显。

    慕泠涯拍了怕她的手,顺便把纸扇拿过来,任她掐,反正掐习惯了……

    顾紫筱来气了,掐的更使劲:“你听见没有!”

    慕泠涯投降,传音入密道:“我的小姑奶奶顾仙子啊,你再掐慕某的腿可是真要废了!”

    顾紫筱惺惺的放开手,然后似乎有些委屈:“你都不敢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气死我了!”顾紫筱大眼睛里全是怒气水气,在顾紫筱想拂袖而去的前一刻慕泠涯抓住她:“紫筱,我听见了。”白衣的少年笑的清澈而温润。

    “紫筱,我只娶你一个人。”

    “这,这还差不多。”

    说着,顾紫筱甜甜的笑了。

    风夜看着好笑,眼中却也有几丝艳羡,他表面看起来清冷无暇,萧萧肃肃。骨子里却藏着孤傲和寂寞,那手腕生的极其通透,像是寒玉。

    “慕公子,顾姑娘,既然嫌弃风某的地方不好,那以后两位若是找到了什么世外桃源,可一定要给风某送来喜帖啊。风某定去陪慕公子喝酒的。”

    慕泠涯浅笑,这一笑的风雅,恰恰被顾紫筱撞见,满地落叶,这个白衣的少年如似暖阳。

    此情此景,恐怕只有鸣曲吹箫,该是极其风雅的景致才能衬的上了。

    风夜突然起身,对三人道:“去后山吧,那里看的开阔。”又对着侯在很远的家仆道:“把松石间意拿来。”

    后山,列松崖。

    风夜公子抱着一把古琴,遥望这山河万里,眼中却涌现着挣扎,抗争。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除了殷浅浅。可殷浅浅却站在离风夜很远的地方,这距离,堪堪看得见那个白衣的少女,似乎也天真的笑着。

    慕泠涯原本以为风夜会吹箫,因为他手里的白玉萧仿佛从不离手,时间久了,感觉那萧也成了他的灵魂。

    可他偏偏取了琴,抱着那把千古名琴,遥看山河。

    风夜道:“今天是想弹一曲《殊绝》送给一位朋友的。”

    慕泠涯挑眉,颇感兴趣:“这《殊绝》可是杀伐之曲,当年姬公子一曲绝交知音,最后于无尽的杀伐里结束了生命。”

    风夜似笑非笑,背对着慕泠涯席地而坐,古琴松石间意放置在腿上,如寒玉一般的手腕隐隐露了出来,慕泠涯第一次仔细注视风夜公子的手,这双手,寒的紧。

    松石间意,到也是应了景。

    石块堆积而成的列松崖,巍峨清远,崖边群松傲然挺立,满目苍翠,也是孤独的紧的。

    就是这样一个孤,都成了一种风骨,甚至这样的风骨,会随他葬了坟墓。

    这样一个男子,起弦皆是风雅。

    琴音响起,似击在了这满目的苍翠之上,带着一种决绝。

    顾紫筱有一瞬间觉得他跟慕泠涯很像,都有一种君子的从容起度,使人三千清风如沐,旁人也为之倾覆。可细看,又摇了摇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人,风夜不是君子,不是雅士,他身上有一种藏在骨子的孤和傲,梨花清都熬进了骨子里,且,那抚琴的手,是带着杀伐的。

    可慕泠涯,那种君子之风,仿佛天生。白衣的少年就像一副山河水墨中的人,朦胧的给人仿佛永远都不可及,即使触碰到了,也感觉像是镜花水月,害怕下一秒梦醒云散,神仙公子,人如其号,真的似乎已升了仙,成了神,世人便不可亵渎了。

    有时候顾紫筱会觉得可惜,这样的白衣少年,已经被被这江湖的红尘气沾染了,那无双无暇的人啊,本该是纵情世外的。

    慕泠涯听着这首《殊绝》,细细的听着。

    那琴音瞬间从指尖呼啸而出,像一把把凌厉的刀刃,折枝的松柏,一种清绝的孤独和骄傲,那手腕弯曲,像是也要折骨,琴弦中闪着微微寒光,每一根弦,都有属于它一个独一无二的绝响。

    这种清凌溶进了琴的骨血,成就了一篇名乐,显得决绝。

    每一个音都仿佛在用生命去弹拨,穿云碎石,卷起了满天残叶,秋季,也已快逝。

    清绝,孤雅。

    他亦从容。

    琴音开始上扬,渐渐的,震耳发聩。

    仿佛一位手中执笔的男子,面对杀伐,从容赴死。

    他的手指开始看不清,一连串的滑音,有如众山倾塌,碎裂成灰,耳膜都开始生疼起来。

    那琴音慷锵有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呐喊,戈壁的黄沙遮盖了视线,兵甲在相碰,刀戟在饮血,千千万万的少年在嘶吼,飞尘淹没了眼泪,黄沙在翻滚,到处充斥着杀伐,抗争!

    呼吸间,也都有了刀刃之气。

    殷浅浅叹了一口气:“他奏的是这个时代。”

    这是一曲震魄,是一曲决绝。

    这琴音中的真意,也决不止如此简单。

    山风吹来,也像刀一样,往人的眼睛里刺,青松盛极了,反倒在此刻给人一种如似荒野的感觉,琴里的雅意,杀意,绝意,在此刻,于那双抚琴的手没有关系,风夜只看见了一场苍白,这是梦境尽头,那种可怕的脱离感。

    这个时代下的江湖,杀这个字永远响彻在云霄,有些人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不应我,我便逆天的话,在那些真正的智者的眼中,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这个天下,能够逆水而上的,都成了死人,真正的强者,是顺应着时代,顺应着自然,顺应着人心而生的,他们被束缚,可同时也在束缚这个时代。

    可这没有几个人看的透。

    慕泠涯,风夜,顾紫筱,殷浅浅,唐恒之,甚至魏青岚,都还只是俗世的人,他们不是神,且他们都有一颗年轻的心,这心太年轻了,年轻的无所畏惧。

    这也正是他们的幸运。

    可以无谓输赢,因为再绝望的深渊,终是有尽头的。

    这琴音的真意,连弹琴的人都不知道,反而被一个身在局中却又处于局外的人感受到了。

    有些命运的无奈。

    风夜弹这首曲子的意思,本就只有一个,他想着,也必须只能有一个。

    慕泠涯,我在你不知情的境况下把你当成了知交,又在你不知情的境况下,弹了一首《殊绝》,算是绝交。

    琴音越来越激烈,这一刻,他把所有人代入了他的内心,带着一种誓死不灭的抗争里来,风夜其实赌的是人心,若这个天下都在你的眼底,你还会不会看到其他。

    这或许就是他的痛苦,说不清到不明的痛苦,缠到了骨子里,成了心疾。

    最**的时候,那种血的洗礼,都是带着清冷和雅意的,矛盾的近乎崩溃。

    琴音戛然而止。

    余音似乎还在耳畔,叫人遍体生寒。

    慕泠涯始终笑着,风夜亦然。

    两人隔空相望,风夜衣袂飘扬,慕泠涯墨发飞散,却是无话。

    良久还是慕泠涯先道:“这曲子弹的叫人冷的很。”

    “是么。”

    慕泠涯点头。

    风夜看向满天都是青松,满眼都是青松,突然把琴顺着列松崖摔了下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松石间意,该是决绝的。

    很久以后的慕泠涯才知道,原来这一刻,风夜公子是下定了决心与他为敌,风夜公子也早料到了,会有那种结果,就像那穿云裂石的琴音一样,葬了一场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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