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当着长辈之面

    （1）

    豪华而幽深的走廊上，发软的腿,机械式地移动,迅速,暧昧，苟二根仿佛要飘忽了。

    紧靠在欧腾身边,听着深奥的对话，不知何时起，心跳异常厉害,胃里又酸又胀，肚子阵阵疼，好像有东西不停翻滚乱撞……倏！背后所有人往交叉口右拐,只剩下欧腾和两位长辈，继续直行。

    那只无力下垂的左手被握住，颤着，惧着，苟二根眺望着远方，神秘的中餐厅？

    其实是唐嘉盛大酒店里比较私密的会所，中式复古装潢，如同王府宅邸一般……

    “来……”欧腾牵引着苟二根，拉开椅子……可这男人已经呆滞，傻愣在原地！

    当下，欧腾的叔母慢慢走过去，理了理苟二根的头发：“二十四岁，也算年轻……”她把他的手从欧腾手里拉到自己手里：“坐我旁边吧。”女人短发，戴眼镜，像个做学问的教师。

    “他们是欧诗燕欧诗米的父母。”欧腾向苟二根介绍着……

    竟是那对双胞胎啊？苟二根点点头，对她们印象挺深刻。

    四个人围着乌木圆桌入席，欧腾亲自倒满四杯白酒，选择了茅台三十年陈酿：“根子，当年因为政治牵扯等原因，我爷爷一家五口很早就移民英国，而且……这回是我叔叔叔母第二次来内地，主要为了撤回东亚地区的资金，准备全部投入西欧……其次是想见你。”

    欧腾很清楚那没文化的东西基本听不懂，但他还是继续解释着，阐述着，不仅说给苟二根，也不仅说给自己：“我母亲去世后，我住在叔叔家四年多，都是叔母和常管家照顾我，即使在怀孕期间，叔母也不曾对我有任何疏忽，关怀备至……这份养育之恩从不敢忘！”欧腾先敬了女人一口酒：“无论事业上生活上，您给我提任何建议任何意见，我都会认真反思……”

    “但我是文明社会的成年人，拥有选择权和婚姻自由权。”

    开门见山的态度，直截了当的讽刺，唉！叔叔立刻叹气，叔母却微笑了：“欧腾说的很对，所以苟二根先生也是文明社会的成年人，同样拥有选择权和婚姻自由权……那么，请问苟先生，你是自愿和欧腾在一起吗？”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一段冗长的沉默。

    厨师开始上菜：熏素鹅、黑豚叉烧酥、炒嫩芦笋以及交代特别摆在苟二根面前的炖红烧rou、麻辣手撕鸡、雪花牛仔粒、川味汁焗明虾球……摆盘精美，让他一看便想着没吃完必须打包！

    “苟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姑母重复道：“你是自愿和欧腾在一起吗？”

    摇头！苟二根顿时摇头！顿时就被欧腾狠狠瞪了一脸！于是他吃了块红烧rou……

    （2）

    “我知道苟先生有未婚妻，名叫赵秀玉。”叔母依然微笑着，显然是有备而来：“欧腾算是我看着教育着长大的，从小天赋异禀，出类拔萃……想必你很懂常识，很清楚做人的道德底线。”

    “第一：蓄意破坏他人感情算不算第三者？第二：违背他人意愿强制发生关系是不是……”

    “叔母！”砰的一声！欧腾重重放下筷子，立即握住苟二根的手，表情已经阴沉了：“我和根子是双方自愿在一起的。”欧腾甚至摸了摸苟二根的脸蛋，柔声柔气道：“根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苟二根吞着吞着牛rou，便是再滑嫩也涩了！再入味也腥了！如今，他最不愿回忆往事……特别是在质汇路上撞到欧腾这件……苟二根使劲抽着手……却换来欧腾更大力的紧箍，更热情的凝视。

    正好，借着这姿势这机会！叔母拿出录音笔，试图挖掘真相：“苟先生别害怕欧腾那一套狡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会把你的所有诉求都交给高级律师……帮助你摆脱欧腾！”

    “苟先生，请问今年六月份以来，是否有人以拘押、禁闭、威胁或其他强制方法，非法剥夺你的人身自由？他是谁？请问这段时间，是否有人数次违背你的意愿强制与你发生……”

    窸窸窣窣……厨师又开始上菜：烤鸭、煎银鳕鱼、百合炒螺片带子、蟹膏银皮。

    苟二根却发着抖地惶恐了！基本没心情欣赏佳肴了！他偷偷瞄了瞄欧腾又赶紧垂下头……

    “叔母，我很失望。”欧腾闭了闭眼……斩钉截铁地责问道：“是嫣儿让你这么做的吧。”

    “你好意思提嫣儿？”叔母终于皱了眉头：“欧腾，因为你跟萧歆容在一起，嫣儿一个人回英国这么久了，至今，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叔母的语气终于有些发颤……

    “对！”欧腾依然直勾勾地凝视苟二根：“今年三月份，我确实和穆小姐订婚了……但是赴宴之前我本人却不知道那是订婚典礼！很荣幸，我能被穆小自策划得如此天衣无缝哈哈哈……”欧腾嗤笑着喝尽一杯酒：“那天，嫣儿求我原谅，从未有过的认错态度，请我不再和萧歆容以及情人来往，改变之前默认的自由恋爱方式，慎重考虑婚姻价值和家庭价值……”

    欧腾作为不够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其实偶尔有考虑过婚姻，那位穆瑟嫣小姐暂时就是他理想中的不二人选，但婚姻这种类似“终生契约”的东西麻烦且束缚人性太多。

    “但嫣儿突然走了，带着她所谓女人的骄傲。”欧腾回忆起那晚，离开巨磐别苑那晚，得知嫣儿上飞机那晚……如果萧歆容没有恶意报复，那么自己会立刻追去英国把她哄回来么！？

    （3）

    不会。

    对穆瑟嫣也不只是这一次失望。

    早在她擅自举行订婚之时，青睐就已经减少大半了。

    欧腾坚定道：“虽然没有对外公开，但我和嫣儿已经分手了。”

    于是，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苟二根那种不敢说话，低着头只顾狼吞虎咽的样子……哼！这个蠢货心里八成在想……不，也可能在想……不，也可能在想……

    ？？？

    欧腾惊讶地发觉，难道自己越想完完全全了解苟二根，反而越难了解么？？？但其实他只是变得不客观了吧……变得时刻都在脑补好几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期望：“我在单身时认识了根子，我喜欢这种简单质朴的男人……上个星期，他和赵小姐也分手了……所以我才决定正式追求根子！”

    噗！！！

    苟二根一口西柚汁喷在自己餐盘里，苍天！！！

    他这样的糙汉从没被人表白过，在村里，也是上赶着对赵秀玉各种好、各种殷勤、各种任劳任怨才得到的芳心……在城里就别提了，即使默默为一些姑娘扛过包、修过水管、拉过电线……为人走几条街送烧烤、跑十几公里搬家、爬十几楼装空调……

    城里姑娘根本瞧不上他，城里人也瞧不上他，顶多表面礼貌，内心疏老远。还好苟二根的自尊心不太强，真无所谓，自己生来是农民，脑子又笨，稍微本分点老实点勤快点……过小日子就够。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会如此对待自己。而且还是男人。还是欧腾。

    气氛又变得异常静，厨师再次上菜：时令鲜蔬拼盘、野生菌拼盘、xx汤面、xx蒸饺、xx炒饭。

    “根子，来，我敬你。”这次举杯的是欧腾的叔叔，不怎么显老，长相清秀的53岁中年男人。

    “不敢……不敢……”苟二根也赶紧举杯，53度，二两半也敢一口闷？呵呵，凭这酒量，带出去既不丢人又能发展副业啊！难得苟二根还有点特长，难得在这场午餐中表现得比较淡定，没失态。

    也许因为这两位长辈很明显和欧腾不同？很明显是好人？

    考验却随即袭来！欧腾的叔叔很快就向他投去同情目光：“根子，你和你女朋友，和赵小姐真的分手了吗？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威胁的？欧腾一贯霸道，如果哪天他逼你去……”

    “叔叔！”竟是苟二根打断了对方！他使劲摇头，使劲干咳几声……轰然间，他破天荒而毫不犹豫地把椅子往欧腾旁边挪了几下，再紧紧搂住欧腾的手臂，坚定道：“我和秀儿已经分手了。”

    “我是自愿和欧腾在一起的，他从没威胁过我。”

    （4）

    厨师最后上了几道甜点……

    在座，只有欧腾一个人浑身舒爽，心情极好地品尝着。

    叔叔和叔母观察到欧腾始终握住苟二根不肯放，看来暂时是很难将这两个男人分开：“虽然我不希望你有这种取向，但如果是先天性的也无法改变……我只想告诉你，跟嫣儿结婚，无论对你个人还是对奥凯集团都是一笔财富！欧腾，婚姻的价值不一定是要培养感情，也可以是双方资源共享！利益最大化……”叔母拿出一张机票：“嫣儿邀请你回伦敦，参加xxx公爵小儿子的婚礼，顺便可以和父亲一起商量投资欧洲的计划，顺便可以旅游度假，嫣儿说愿意陪你去布鲁塞尔、去卢森堡，去……”

    对！一直准备去欧洲探亲访友，对！嫣儿算是目前最了解自己的女人，失去这样一个**、优秀、骄傲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毫无遗憾，欧腾确实有犹豫！因为即使顺利和嫣儿结婚，也照样可以把苟二根留在身边，他不是普通人，他完全有这个条件……哪怕道德只是人类由于自私、自我保护、自我恐惧所形成的意识形态，哪怕仅此而已，欧腾却也不想独树一帜了。

    “奥凯之前确实打算投资欧洲，但现在的发展方向稳定在中国，我们已经和政府约定，全力支持和参与国家新型城镇化建设及……”欧腾将机票还给叔母：“我不移民，不可能出国定居，我根本不是嫣儿理想中的男人，分手消息由女方任意安排公布，我不会插手。”

    “欧腾！你这样擅作主张，董事会一致同意么？”叔母顿时呼吸急促，一年多没见，欧腾为何变得如此不求上进：“只要你不放弃……二十年后肯定能成为华人首富……”

    “您真是误会了。”欧腾讪笑着举杯敬叔母：“我从没想过当什么首富，如今是互联网时代，奥凯只是实业公司，二十年后……说不定我已经归隐山林，在乡下种田当农民了。”

    什么？？？刚挖出一口松露冰淇淋的苟二根立刻转头瞥了一眼，欧腾也正盯着他……于是这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很久很久……叔叔叔母一齐起身！实在看不下去了！

    临走前，叔母递给苟二根一张名片：“像欧腾这样的男人，品行再坏都有人不计前嫌，但为了金钱抛弃同甘共苦的原配是被世俗所不耻的！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名片上印的中文是：伦敦xxx医院，精神科，硕士医师，李卓英。

    欧腾并没阻止苟二根收下名片，只是警告性地抚了抚苟二根脑袋，然后跟着起身：“叔叔叔母，套房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你们过去……”

    （5）

    中午，一桌子贵到发指的食物只剩苟二根独自撑死……后来，菜也打包好了，赵框住的酒店房间也安排妥了，吴云和郑逍遥也来接他了，去晒岗南巷搬东西也折腾半天了……

    直到晚上回来御茂草原，正坐在小客厅等秀儿的此刻，却都没再看见欧腾。

    看不见那禽兽不是应该很开心么！？可偏偏苟二根揪着心，像是隐隐期待些什么。

    “根哥！根哥！”不一会儿，赵秀玉从员工通道小跑过来，一头扑进苟二根怀里，她穿着运动服，身上背着网球拍，大概是刚从蓝浮云度假村回来：“我哥他……我哥他怎么样了！？”

    “你哥真不怎么样。”郑逍遥翻了个白眼，非常诚恳地提出：“我觉得他应该去劳教几年。”

    苟二根狠狠瞪了郑逍遥一眼！把手上的一带装满印了“唐嘉盛大酒店”字样的牙膏牙刷沐浴露笔记簿之类的东西交给赵秀玉：“看，赵框现在住这个酒店，你认识吗？是欧腾开的，五星级的！”

    “啧啧啧……”吴云和郑逍遥一齐翻了个白眼。

    苟二根无所谓，他深知，因为自己的无能，这辈子已经对不起秀儿了，无法挽回……他只能尽可能为她多做点事：“你放心，欧腾会帮忙的……不就是赔个二十五万吗？小意思！”

    “什么？”赵秀玉捂住嘴，万分惊愕地睁大了眸子：“这么多……我们怎么还得起？”

    看着秀儿着急得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苟二根不禁抱住她：“钱不用还的啊！”

    “咳咳咳……”大领班顿时拉开这大胆的民工！一边使眼色！一边提醒道：“这段时间，欧先生安排苟二根值晚班，昼夜交替，所以你们俩能相处的时间肯定会减少……为了苟二根的前途，赵小姐应该没什么异议吧。”吴云看了看表，故作慌乱：“维修部的人要来检查了，得抓紧……”

    “好，好，”赵秀玉点头，连续点点头：“根哥，你快去工作！”她甚至推了苟二根一把：“你可是我唯一的指望，你要是敢像赵框那样游手好闲，我们家就完了……”

    “秀儿……”千头万绪萦绕在脑袋里，苟二根却无话可说。

    “别磨磨蹭蹭的好吗？”吴云必须尽快把这民工送到鼎成公寓，越早越好，宁可赶在欧腾之前也不能迟一秒……以免再因为苟二根破坏了他大领班万事通的名号。

    （6）

    空荡的房子，除了大也只剩下大，苟二根已经洗好澡，剃好胡子，甚至修了点脚皮，干干净净地喝着一杯热水，站在一整排巨幅落地窗前，眺望外面熠熠生辉的建筑，这就是市中心啊……

    时间分秒流逝，在第一次等待中，欧腾却始终不出现。

    没办法，苟二根累得眼皮实在撑不住，一瘫在床上就睡着了。

    7月30日，被噩梦吓醒后，周围依然荒无人烟，苟二根愤怒地拨了欧腾号码，关机！？于是他依次把魏希谦、秦邱鹏、吴云、罗波、郑逍遥……们的号码按了个遍，大家都告诉他：继续等待。

    7月31日，欧腾依然不出现！8月1日，欧腾依然不出现！8月……8月5日，欧腾依然不出现！

    混蛋畜生王八蛋！该死的禽兽已经消失了一个星期了……苟二根轰走了送早餐的人，浑身难受地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他的胡子又长长了，嘴巴边糊了一圈黑，真有那么点沧桑样子了……

    胃里，肚子里极不舒服，已经几天没吃过一餐舒服饭了！

    连续被无视，实在难以忍受，这种冷暴力就像掉入永无止境的黑洞，苟二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可怕是，他并不自由。

    那群保镖，杵在那监督他！！！

    正当这男人对生活不抱任何幻想，陷入昏暗地步之时，手机上有个陌生来电：“喂？请问是赵框的妹夫吗？我是张华芳。”是女人，是那个女人：“……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你们还不赔偿，我立刻去法院起诉赵框！我有证据，强ian罪一贯都重判，如果情节恶劣的，关个十年跑不掉的！”

    “不不不……张小姐，我们都是农村人，就是东拼西凑，就是亲戚都加一起，您叫我们一下拿出几十万也很困难，但已经在凑了……”苟二根难得机灵地拖延着：“求求再宽限我们一星期！”

    “三天！最多三天！”话筒里传来对方毫不客气的吼叫，其中还夹杂着男人声。

    一刹那，苟二根从沙发床上弹起来……他必须找到欧腾！他要主动去找欧腾！

    （7）

    8月5日，14时40分。

    区安大厦21层，重力源健身房。

    拳击擂台上站着两位高大精壮的男人，左边的业余打发明显逊色很多，过分显眼的直拳，破绽太多的勾拳，一次又一次被对手揍到护栏上，终于恼火：“安子烈，你这是在教我还是教训我？”

    龙振飞卸掉头盔，懒得跟这种人训练，理直气壮地退下场：“在老子面前卖弄有意思么？”

    “阿飞！”安子烈立刻跟着跳下去，毫不犹豫地直接从背后抱住他：“刚才我到一些事，分散了注意力，请原谅，以后你想找我训练，我一定非常乐意……”

    “你想到什么？还在耿耿于怀是欧腾出面解决了柳大佬那件案子？”龙振飞推开安子烈，只能说是忠言逆耳：“欧腾是谁，你是谁，你要是跟欧腾比，那全世界男人都应该灭亡了。”

    “为什么只有他能为你做？高尔夫球，我不比欧腾差！”安子烈箭步走到龙振飞面前，愈发靠近，愈发靠近，试图捧住他的脸：“阿飞，欧腾是我的……是我的……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

    “我知道，欧腾是你亲弟弟……我对欧腾没有想法，不要自作多情。”龙振飞步步往后退，非常反感对方的不依不饶：“安总如果没什么紧急任务的话，我就去准备下午的会议了……”

    “你他妈还需要什么紧急任务？你他妈别装！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龙振飞被逼到墙角，实在是无奈至极：“如果当时我知道跟你做一次会让你这么着迷，我他妈是不可能招惹你的！”他一把抓紧安子烈的头发，狠毒地讽刺道：“如果你还是特工，也许还有一点点吸引我的魅力……但现在你只是个躲在区安享乐的退役军人，老子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安子烈胸口一震，怔住了，锋利的眼神射去，仿佛想钉进龙振飞的眼里……

    正当下，咚咚咚……是杨依霖秘书在敲门，于是，女人迅速冲进来，焦急地报告道：“魏希谦把苟二根先生带来了！说要找安总！我让他们先在会客室休息……你见吗？”

    “根子来了？”龙振飞顿时笑逐颜开，大吼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安子烈掐在龙振飞喉咙口的手才颤抖着，逐渐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100号的番外是过去写的安子烈x龙振飞，感兴趣可看，下次更新时全部替换正文^^

    谢谢brinky、长生不老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