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历史小说 - 重生极权皇后在线阅读 - 第051章 醋意

第051章 醋意

    “什么秘密?”安意茹脱口道,等到发现自己被她蛊惑失言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楚兮见她露出懊恼的神色,就抿唇笑了笑。

    她不说话,只稍稍垂眸,看向了安意茹的腹部。

    安意茹的视线,狐疑的一寸一寸下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骤然一阵轻颤,然后就听宋楚兮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她知道你毒计杀人的原因。”

    她身体有恙的事情,根本就是廖倩华一手促就,廖倩华会知道,这并不奇怪,可是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宋楚兮,她怎么可能知道?

    廖倩华虽然不信,但脑中依然还是嗡的一下,惊慌不已。

    “买通那个丫头在皇长孙屋子里动手脚的人,就是你。”宋楚兮道望定了她,“而你的目的,就是冲着颜氏去的。”

    安意茹的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强硬的往旁边别过了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颜氏那样的身份,她也配让我这般苦心孤诣的算计吗?”

    “颜氏死了,你自然就有理由将皇长孙要到自己的身边抚育了,这个理由,还不够成分吗?”宋楚兮莞尔。

    安意茹的眼神一乱,脚下忽而便后撤了半步,“你别胡说,我想要孩子,自己不能生吗?谁稀罕那个女人的”

    “因为你就是不能生了。”宋楚兮道,毫不容情的打断她的话。

    她的语气笃定,甚至带了几分等看好戏的嘲讽。

    安意茹一下子就暴怒起来,扬手就打过去,“你放肆”

    宋楚兮一把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唇角仍是带一丝笑容与她对视,“真正放肆的人是你吧?你又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太子府里的一个侍妾罢了,这么随随便便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个不高兴,就算断了你这只手也是白断的。”

    她的力气虽然再不比当年,但是较之于安意茹却还是要强硬许多。

    安意茹被她抓的手腕发麻,咬牙看着她。

    宋楚兮迎着她的视线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现在跪下来求我都还嫌太迟呢,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也不用试图狡辩什么,因为从一开始,我过来就不是为了跟你求证的。你会狗急跳墙,这就迫不及待的对颜氏出手,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也已经亲自去确认证实过,你这辈子是与子嗣无望了?太子膝下,如今就皇长孙这个一个孩子,你会打上她的主意这一点也不奇怪。”

    颜玥的出身摆在那里,所以从一开始,安意茹就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不,或者更确切的说,在这太子府的后院之内,除了太子妃之位上坐着的人,安意茹根本就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可是这一次,她却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就对颜玥下手了。

    没人比宋楚兮更清楚这女人的心思了,当年她将自己恨成那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万也不会出此下策,想着去养殷桀的。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安意茹甩不开她的手,只就暴躁的质问道。

    “我要做什么?我有什么可做的?这件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宋楚兮笑笑,甩开她的手,“只不过,平白无故的让那位太子妃娘娘替你背了黑锅,我心中好奇罢了。安意茹,你真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你不要再信口雌黄的胡编乱造了,所有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你的臆测罢了。宋四小姐,你一再的在我们太子府的后院里放肆,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就是看太后娘娘的面子罢了,你”勉强定了定神,安意茹强作镇定道。

    虽然宋楚兮的这些话让她心中已然是惶恐不已,可是现在,她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个丫头知道的再多,也只是她自己的无端揣测罢了,她没有证据。

    “到底是你不与我计较,还是根本就没人替你出头?你计较不得?”宋楚兮再次打断她的话,“在我面前,你就不需要虚张声势了,说到底,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呢?凡事还不是靠着太子殿下一句话吗?他高兴给你撑腰的时候,你才能为所欲为,比如今天,明明廖氏没有承认谋害皇嗣的罪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继续来查问你;而一旦他不高兴了,上一次我登门来看你,他可有说过什么吗?你不会真以为是阿岐送了赔罪的礼物过来,他便不得不给了阿岐的面子,让那件事请不了了之的吧?”

    提起上次登门那件事,安如意还是意难平,恨的牙根痒痒。

    宋楚兮瞧见她那发狠的神情,也不介意,只就继续说道:“说到底,他那也不过就是权衡利弊,觉得不值当为了你来跟我计较为难罢了,给了你几分颜色,你便就真的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了?安意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这一点上,那位刚刚倒台的太子妃娘娘的脑子可是比你清楚的多。”

    上一次的事,她是向殷绍哭诉过,可次日端木岐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赔罪之后,殷绍便真的就此揭过了,这件事,惹得安意茹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现在宋楚兮旧事重提,安意茹心中便越是愤恨,用力的咬住了嘴唇。

    宋楚兮也不管她,随手从梅树上折下一支开的很好的梅花拿在手中摆弄,一面慢慢说道:“你就只看到了前面的拦路石已倒的事实,可是安意茹,你怎么就不好奇,为什么廖氏她明明知道了你的秘密,却不当着太子的面揭穿你?那个秘密一经揭露,且不管太子怎样,只皇后娘娘的眼中,就再也容不得你更进一步了吧?”

    一个家族落魄又不能生育的女子,现在比较起来,她比起颜玥来唯一的优势也就是颜玥入府之前是嫁过人的,而她自始至终就只有殷绍这一个男人罢了。

    这是她最看不起颜玥的颜玥身上的劣势,现在

    却也成了她自己的致命伤。

    “你不要再妖言惑众了”被人戳中痛处,安意茹暴怒的嘶吼起来。

    宋楚兮见状,仍是不愠不火的冲她晃了晃手指头,轻声道:“别这么大声,皇后娘娘可还在府上呢,若是被她听到了,你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安意茹如遭雷击,惶恐而慌乱的后退一步。

    “娘娘”秋心赶紧扶住她的手臂,替她稳住了身子。

    安意茹只戒备至深的盯着宋楚兮,那眼神里面暗藏刀锋,似是恨不能就此将她杀了灭口一样。

    宋楚兮明知她胸中滔天恨意,却也只当是没看见,只继续说道:“很显然,廖氏的面子,并不是给你了,毕竟她如果当众撕了太子殿下的脸皮,最终倒霉的也只会是她的族亲。可是安意茹,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啊,你说之前你那丫头去找过的两个大夫,他们人都去了哪里了呢?那总不至于也是廖氏为了替你遮丑,而刻意出面想办法将他们送走或者灭口了吧?”

    在安意茹看来,廖倩华就是害得她不能生育的真凶,这件事,也就唯有廖倩华知道了。可是如宋楚兮所言,之前给她诊脉的那个大夫,怎么就会突然失踪不见了呢?

    一个极度荒唐又大胆的念头瞬间跃入脑海,安意茹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廖倩华不会为了替她保守秘密而大费周章,那么放眼整个京城,有理由也有能力做这件事的

    好像也就唯有殷绍一人而已了。

    所以呢?宋楚兮的意思是,殷绍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不不会的

    安意茹心中恐慌不已,目光找不到落点的四下里乱飘。

    “今天我不揭穿你,是因为你们那位太子殿下他有意护着你,不过安意茹,你可别以为你做的事情就真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宋楚兮道,语气虽然轻缓,但是字字句句却都掷地有声。

    安意茹目露凶光,忽而抬头瞪着她道:“几次三番要找我的茬儿,你一直盯着我不放,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宋楚兮反问,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就又话锋一转道:“算了,随便你认不认,我又不需要你承认什么。不过安意茹,人在做天在看,这天底下可永远都没有白吃的饭。趁着现在牙口好的时候,进尽管放开胃口多吃一点,总不会撑死的吧?”

    好自为之的话,跟安意茹来说,都觉得浪费。

    宋楚兮说完,就将她推开一边,往前院里走去。

    安意茹被她推了个踉跄,倒退两步,脸上表情却是惶惶不安。

    宋楚兮走了两步,忽而又再止步,回眸一笑道:“你有本事,大可以继续兴风作浪,只是千万记得挑我心情好的时候,否则的话,我真不介意推你一把,毕竟欠了我的债,这世上还没有人是可以不还的。”

    安意茹用力的咬紧牙关,手指使劲的抓着秋心的手,才勉强没叫自己失控的嘶吼出来。

    宋楚兮拐过那小径的尽头的拐角处,宝音正有些局促不安的等在那里,见她过来,忙看了眼四下无人,就迎上去,“宋四小姐”

    “她怎么样了?”宋楚兮的目光沉了沉,轻声问道。

    “马太医还在那边给小姐诊治,虽然暂时还不见成效,但他说既然已经发现根源所在了,他会有办法。想来小姐应该不会有事吧。”虽是这样说的,宝音自己却先有点底气不足了。

    这太子府的后院里乌烟瘴气,宋楚兮在这里多留一刻,都觉得气闷的快要窒息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恨不能马上带了颜玥离开的。

    “她那里,我不方便再过去了,好好照顾她。”勉强压下胸中不断翻涌的怒气,宋楚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思忖片刻道:“这几天,安意茹应该会收敛些了,过几天,等她的身体好些了,我再想办法见她一面吧。”

    “是奴婢明白,会转告小姐的。”宝音谨慎的点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免担忧道:“四小姐,太子妃那里”

    廖倩华这一次败的太快了,全成功看下来,跟看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戏似的。

    “要她死的是殷绍,谁都回天乏力。而且连她自己都认命了,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了。”宋楚兮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这里我不能久留,先走了,如果如果她再有事,你就去驿馆找我吧。”

    “嗯”宝音点点头。

    宋楚兮就不再耽搁,快步走出花园,往大门口的方向行去。

    漓雨轩。

    秋心扶着安意茹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的进了屋子,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安意茹却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放,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明显泛白。

    “娘娘,您还好吗?奴婢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吧。”秋心试着开口。

    安意茹缓缓抬起视线,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眼,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的松了手。

    宋楚兮的话,让她方寸大乱,胆战心惊。

    殷绍会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了吗?这怎么行呢?且不说这个秘密会暴露她多少的弱势,只就冲她刻意隐瞒殷绍的这一点,就足够惹了殷绍的戒心和不痛快了。

    如果宋楚兮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件事的后果就相当严重了。

    秋心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见她还是神色不宁,就撇撇嘴道:“娘娘,那位宋家的四小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干什么多管闲事?您看她刚才的样子,好像是对您有好大的敌意似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被梁氏那贱人害的。这丫头凶残小气是出了名的,她会仇视于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意茹冷冷道,说着,心里终究还是不安,吞了口唾沫道:“秋心,你说,刚才那宋楚兮的话,可信吗?殿下他他真的”

    “那位宋四小姐是出了名的轻狂,她的话,娘娘听听就罢了,难道还要真的记在心里不成?”秋心道,顿了一下,又勉强扯了下嘴角,“而且就算她的话是真的,殿下既然知道了,却还是这样维护娘娘,那不是更说明他对娘娘您在意吗?”

    回想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蹊跷的很。秋意有多的胆气和义气,秋心自认为是知道的,可是今天那丫头居然会拼了一死替安意茹挡下了所有的灾祸,着实叫人意外。而且还有她编排出来的那套说辞,居然缜密周到的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秋心越想越心经,喉咙忍不住的发紧,“娘娘,秋意她”

    “折了廖倩华,秋意死的还不算冤枉。”安意茹和她明显想的不在一处,心不在焉的打断她的话,“回头你多准备些纸钱烧了给她,然后等风声过一过,再送些银子给她家里,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秋心的话,被她堵在喉咙里,就只能压下不提,点头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娘娘累了吗?奴婢扶您进屋睡会儿吧。”

    安意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受了很大的惊吓,这会儿只觉得手脚发软,近乎虚脱,点点头,缓缓起身进了里面的卧房。

    宋楚兮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端木岐已经等在外面的马车前。

    “少主,四小姐出来了。”长城提醒道。

    端木岐挑眉看过去一眼,顺势扶了她一只手道:“折腾了一整晚了,该回去了。”

    “嗯”宋楚兮点头,走到马车旁边又突然改了主意,抬头看向他道:“阿岐,我们骑马走走吧,我透透气。”

    颜玥出了这样的事,端木岐也知道她的心情必定不好,略一迟疑,就点了头。

    长城牵了马过来,端木岐扶着她上马。

    宋楚兮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两人并肩打马出了那巷子,她却又突然收住缰绳,神色冷凝的回头看了眼身后这座偌大的府邸。

    “怎么?你还是不放心那颜氏?”端木岐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过去一眼。

    宋楚兮抿抿唇,未置可否,垂眸思忖了片刻,才像是拿定了主意,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道:“这一次回南塘,我想带她一起走。”

    出了这次的事,宋楚兮觉得她此刻已入惊弓之鸟,多放颜玥在殷绍这里呆一日,她就要多一日的不安心。

    端木岐沉吟着略一思忖,“一定要这么做吗?这恐怕不容易吧”

    要把颜玥从这太府里弄出来,其实并没有多难,难的是要不引起殷绍的怀疑和注意,并且将人顺利带离天京。

    “总会有办法的。”宋楚兮道,神色凝重。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是却丝毫不影响她此时的决心。

    端木岐看着她脸上冰冷又坚定的神色,目光不由的微微一动,道:“你已经有主意了?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要从殷绍这里掩人耳目的把人弄出去,谈何容易?

    宋楚兮默然的垂下眼睛,轻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端木岐的唇角一勾,心中已经明了,反问道:“用什么办法?是找他帮忙吗?”

    说起在京城这里的根基和底气,殷湛的确是比他们要足上很多。

    宋楚兮虽然不想把他牵扯到自己的事情里面来,可是眼下,她却根本就不想再等了。

    端木岐见她沉默不语,胸口就忍不住的一阵发闷,凉凉道:“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你若真的用了,准备我怎么替你还?”

    宋楚兮没想到他计较的会是这个,不由诧异的抬头看他。

    “难道不用还吗?”端木岐道,神情语气之间已然是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欠了人情,当然是要偿还的,何况她现在和北狄殷氏之前的立场关系还是这样,虽然有旧时的交情在,殷湛肯定不会与她计较什么,可是眼下宋楚兮却知道,凡事都不该叫他插手的。

    她用力的抿了唇角不说话。

    端木岐忽而便就有些不高兴了,唇角一勾道:“你不是说和他之间没有旧交吗?还是他宣王殿下真的慷慨至此,可以随随便便为了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两肋插刀?他是这样的人吗?”

    殷湛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宋楚兮知道,但凡是她开口求他,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会妥协帮她的。

    只是今时今日,立场尴尬,她无法随意的开口。

    “阿岐”宋楚兮无奈,开口刚要解释,端木岐便就冷哼了一声,很有些警告意味的看着她道:“你敢为他说话,再跟我翻一次脸试试?咱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才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

    宋楚兮被他噎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阿岐,你何须这样?”

    “何须这样?”端木岐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待见他吗?”

    他对殷湛的敌意,从一开始就似乎来的莫名其妙。

    宋楚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是欲言又止。

    端木岐抬起一只手,手指轻轻自她脸颊蹭过,道:“有些事,一直不明不白的拖下去,并没有好处,记得昨夜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曾经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还是早点放下的好。殷绍那里,你舍不下那口气,我可以由着你,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能不来往,还是不要来往的好,省的人情欠下了,以后算不清楚。”

    “我又没说什么”宋楚兮无奈失笑。

    “楚儿,你从来都聪明灵慧,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端木岐却是一本正经,半分也不被她的情绪感染,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早就是心照不宣了。”

    他们之间,岂止是心照不宣,更是人所共见的,可是被端木岐这样刻意强调,却还是头一次。

    宋楚兮震了震。

    “可能吗?”过了一会儿,她方才移开了视线,轻声道:“只要殷氏一天没有放弃收服南塘的计划,就不可能放任宋氏和端木氏之间的联姻。”

    有风掠过,吹起她鬓边一缕发。

    端木岐不禁抬手,以手指压住了那过往的风。

    “你知道,我说的和殷氏无关,我问的是你。”半晌,他开口,“摒弃你和殷氏的旧怨,也摒弃眼前的局势不提,你跟我我们之间是要一直这样若即若离的相处下去吗?”

    她与他之间看似亲近,但是他知道,如今也还始终隔了那么一重。

    虽然不去刻意碰触,就可以掩饰太平,可是每每殷湛一出现,他心中就总会觉得动荡不安。那个男人的存在,能让他鲜明的感觉到一种威胁,哪怕宋楚兮与他之间都没有一个眼神的交集,可那种感觉也格外的分明。

    殷湛做的事,也许宋楚兮并没有多想,但是同样作为男人,他很清楚殷湛是为了什么。

    甚至于宋楚兮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她对那男人其实是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存在的。

    比如头一天御景园里发生的事,明知道是殷湛做的,她却一个字的原因也不过问。

    端木岐逼问的紧,宋楚兮与他四目相对,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摒弃殷氏不提?又怎能忽略眼下南塘的立场不论?你明知道,我做的所有事,原因和理由都在这里。在那些宿怨了结之前,在达成我的目的之前,其他的,我暂时都不想计较。”

    只要她和殷氏势不两立,那么南塘,就是她眼前唯一可走的路,他们共同绑在一条船上。

    “殷氏,真的是所有的阻碍和原因吗?”

    “嗯”

    “好那我们就回南塘去。总有一日金戈铁马,踏翻这天京繁华。”端木岐看着她,又是好半晌,他面上忽而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肆意的笑容,意气风发之间,带了仿佛是足以将这冬日冷风驱散的和煦暖意,“他是你的仇人,就是我的敌人,若不能拉他下马,我便在他对面为你重塑一国,与他分庭抗礼。”

    他屈指轻弹她鬓边珠花,回眸朝那巷子里巍峨耸立的太子府看过去,“只要你高兴,这座太子府算什么?北狄殷氏又算什么?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旧人而已。”

    这样叫人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过了。

    宋楚兮更没想到端木岐会在这大街上就嚷嚷开了,只一时恍惚的忘了反应,下意识的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殷湛主仆正策马从那巷子里出来。

    端木岐的这些话,他必然是听到了。就算他现在和皇帝的关系不睦,但这座北狄的朝廷,终究也是他殷氏一脉祖祖辈辈的心血铸就经营的。

    宋楚兮的心中不免尴尬。

    “怎么,两位还没走?”殷湛带了卫恒,策马自那巷子里出来,脸上神情却是极为冷淡平静的,“端木家主,方才你这些大逆不道的狠话,该不说故意说与本王听的吧?”

    “从来不知,宣王殿下还有这么个自作多情的毛病。”端木岐挑眉,“我们两个街头说些情话而已,与王爷何干?”

    宋楚兮微微皱眉,略有几分紧张的看向了殷湛。

    卫恒的脸一黑,殷湛却是面不改色,只淡漠的看了两人一眼,同样也是针锋相对道:“所谓自作多情的,确乎也不止本王一个。端木家主你一个人的情话儿犹是动听,可宋四小姐有说些什么吗?”

    这个人,如今的性情,真是越发刻薄起来了。

    宋楚兮是万也没有想到殷湛会这么当面就和端木岐呛起来了,一时微微诧异。

    端木岐的目光一冷,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最后紧跟着话锋一转,就又是勾唇一笑道:“要说什么,也是我们私底下去说,总不能事事都叫王爷听了去。”

    说完,便就拽了宋楚兮的手,“我们走了,别在这里挡了宣王殿下的路。”

    宋楚兮本来还在犹豫着有话要和殷湛说的,被他一拽,另一只手就不得不拉住马缰,随他前行走去。

    殷湛驻马站在那巷子口,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目光不由就多了几分深沉。

    卫恒侧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线条刚毅的侧面轮廓,小声道:“王爷,咱们现在是进宫还是回府?”

    “回府吧。”殷湛道,强行将视线从那两人的背影上离开。

    太子府。

    殷绍的书房里,婢女送了茶水进来,就自觉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刘皇后脸上余怒未消,霍的转身看向了殷绍,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廖氏虽然最后勉强认罪了,可是她指证安氏的那些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你就这么护着她,回头到了皇上面前,少不得又要有御史参你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那个女人,你到底还要留她多久,真真是个祸害。”

    殷绍抚了抚袖口,从容的弯身坐下,讽刺笑道:“母后难道以为我是为了放纵安氏才会对廖氏出手的吗?”

    这件事,虽然从头到尾,除了几个人红口白牙的证词之外,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但分明是疑点重重的。

    刘皇后狐疑不解的抬头朝他看去,“怎么?还有内情?”

    殷绍先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然后才道:“廖氏察觉了一些事,并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玩起了花样。本来如果她安分的话,我也不会将她怎样,可是她要背后拆我的台,这怎么能成?”

    “什么?”刘皇后闻言一惊,只飞快的略一思忖,马上就是心中有数,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卫恒说的那个大夫”

    “本来就是我安排的,事后随手打发了,没想到会被他给遇上。”殷绍道,语气冷淡,“近年来,安氏的确是越发的不安分了,既然廖氏出手了,我也就索性顺水推舟,干脆就让她弄清楚了自己现时的处境,本以为收到这些警告,她就会安分了,没想到她会孤注一掷的又打了桀儿的主意。”

    他本来是以为安意茹一旦知道她以后难以受孕的消息之后,受了打击便要消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却先激发了那女人的杀伐之心。

    想到殷桀也险些中招,刘皇后还是心有余悸,恼怒道:“我早就说了安氏那贱人不是个善茬,这一次也得亏是桀儿命大,要不然指不定她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了。现在你还准备继续留着她吗?这些年,因为她,皇上可是对你诸多不满的,再这么下去,我怕是”

    “先让她病上一阵子吧,经过这次的事,她应该可以安静一段时日了。”殷绍道,那神情语气依旧透着漫不经心。他的目光落在窗口,那窗户外面有摇曳的竹影打在窗纸上,风声很大。他的唇角弯起冷讽的笑容来,“我的身边,总要留些把柄给人抓的,省的老三他们再费劲去挖掘别的了。”

    “可是”刘皇后思忖半晌,终究还是有些举棋不定,“那安氏,一直留着她,本宫总担心那件事”

    “母后你真以为父皇他不知道?”殷绍闻言,反倒是无所谓的笑了。

    刘皇后闻言一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你说什么?”她蹭的跳起来。

    “钦天监,可是父皇的钦天监,母后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能够随cao纵?”殷绍说道,唇角扬起的那一个弧度,讽刺的意味就越发的明显了。

    刘皇后听的胆战心惊,手脚发凉,“难道是”

    “是啊”殷绍点头,“不管是安氏的命格,还是钦天监当年给出的那八字预言,根本都是父皇亲口告诉我的。安氏的那个命格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是廖氏那不过就是父皇用以将廖弈城拉下马的一个最初的借口罢了。当初为了我要纳妃的事情,母后你应该记得,朝堂之上许多朝臣拉党结派,争执不休,在给出的世家女子的名单当中,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从当时的局面上看,这个人选,都不该落在那廖氏身上。她的身份虽然勉强够了,可廖家才刚发迹,家族底蕴浅薄,他们家的女儿,如何配登上将来一国之母的宝座?何况廖弈城又手握重兵,他廖家的女儿就更不适合指给我了。”

    殷绍说着,就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刘皇后一眼。

    “那个廖弈城,当年和宣王的交情不错,我也知道你父皇的心里不痛快”刘皇后忖道。

    “十一皇叔又不会怎样,那时候也的确是父皇的小人之心了,其实与其说他是忌惮并且针对廖家的,不如说是因为北川的战事稳定了,他迫切的想要将兵权收回来。十一皇叔贵为亲王,肯定不能让他常年驻守军中的,可是廖弈城战功赫赫,在军中也有很高的威信,就成了留守北川军中的不二人选,如果他要贸然夺权,势必要惹人非议,但是那部分兵权,他又必须收回来,交给一个心腹之人把持才能放心。算来算去,就只能迂回着来了。”殷绍道,提起这段往事,他却是满脸讽刺,“fènghuáng于飞,天命皇后?如果廖家的女儿是天定的后命,那么就算身份和局势再不合适,父皇要将她聘给我做正妃也没人敢于置喙反驳了。”

    这么大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将来如果说是廖家的人信了这个命数,并且依仗着这一点图谋不轨都会有人信的。

    刘皇后只听的胆战心惊,“这么说来,当初廖弈城回京遇难的事,也是皇上他”

    “母后也觉得他死的蹊跷?”殷绍隐隐的叹了口气,“父皇的确是没打算留他太久,不过更没打算在那个风间浪口上动手,那一次的事故,的确是意外又蹊跷,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随后再有什么风波,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廖弈城当年被泥石流冲走,尸骨无存,皇帝就曾起了疑心,只是如果廖家真有什么图谋的话,断不会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并且整个廖氏一族也已经逐渐没落了。

    刘皇后的心思稍定,心中不由的疑虑更盛,“那安氏的事,难不成也是你父皇亲口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殷绍摇头,“钦天监给廖氏卜卦之后,我特意去过一次,母后知道,那位正使虞安和是我的人,当时他就将此事透露给我知道了。”

    刘皇后却是听的糊涂了,“这样的话,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虞安和要对我表忠心,父皇也为了我要接安氏入府的事情大为不悦,这一切看上去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可是”殷绍说着,就又自嘲似的冷笑了一声,刘皇后看着他突然收冷的神色,不由的心口一缩,然后就听他继续说道:“因为廖氏死后,太后的态度。”

    “她?”如果事情真是皇帝的安排,他绝对不可能对宋太后坦诚的,刘皇后可不觉得那女人会知道什么。

    “当时死的可是儿臣的太子妃,并且老三那边已经策动了御史弹劾儿臣宠妾灭妻之罪了,即便有母后与我一同进宫求情,可是依着太后的脾气,母后真觉得她会只为了儿臣的请求就网开一面吗?”殷绍道:“太后她一向可是最会把握局势的,那时候明明直接处死了安氏,才是对我最为有利的,她最后却网开一面了?这又是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太后提前洞悉了什么,知道皇帝不想弄死了安意茹。

    可是安意茹又为什么会入了皇帝眼了?唯一可有的一种解释就是

    因为钦天监的预言。

    殷绍这个太子做的让他满意,他没必要违逆天意,去堵自己儿子的路。

    而宋太后则是聪明的顺水推舟了。

    所以,有关那八字命理的事情,皇帝根本也是一早就知情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刘皇后不禁吓出了一声的冷汗,脸色惨白的看着殷绍道:“他知道你对他隐瞒此事还秘而不发?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绍儿,你怎么不早和本宫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殷绍却是不以为然,“难道是要我主动承认自己勾结钦天监,然后去给他请罪吗?”

    这样一来,就是欺君之罪了。

    既然皇帝愿意装聋作哑,殷绍疯了才会去跟他主动坦白。

    刘皇后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哑然。

    殷绍就又说道:“横竖我凡事都没有忤逆他的时候,现在我越是留着安氏,反而越说明了我是循规蹈矩,顺应天意,也相信天道轮回的,父皇他反而会更放心些。”

    反之,如果他会一怒之下就放弃了安意茹,皇帝反而会觉得他狼子野心,恐难控制。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最后刘皇后还是被说服了,只是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她便精神不济,有些神情恍惚。

    皇后的fèng驾浩浩荡荡的回宫,街口的暗巷里,有人轻袍缓带,冷眼看戏。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他身后随从试着提醒。

    那人忽而仰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调侃道:“看见皇后方才从太子那里出来时候的脸色了没有?”

    随从一愣,神色困惑不解。

    那人便就勾唇冷笑道:“看来是太子给她撂了底牌了,安氏又躲过去了,为了护住这枚棋子,太子真是煞费苦心了,连着舍了两个结发妻子。话说回来了,廖家的人是不是上辈子作孽太深?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呢?连着折了两个女儿在他手里?”

    “与皇上的信任相比,那两位太子妃又算什么?”随从说道。

    “也是”那人闻言,低头又抬头,看了口气之后,就又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只不过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蠢货,会以为太子是真的对安氏那么个短视又势力的女人情根深种了?”

    他调转马头,打马往主街上走去。

    随从从旁观察他的神色,试探道:“殿下指的是梁王和怀王他们吗?”

    “连自己亲儿子的心思都摸不准,皇后娘娘也不聪明啊。”那人叹道,说着,面上神情就更加叹惋,“说起来,当初还真是可惜了本王的那位太子妃嫂嫂了。”

    “圣意如此,也是无奈。”随从也跟着叹了口气。

    男人就更欢快的笑了,“是啊,论及揣摩圣心,拿捏咱们皇帝陛下的底线和心思,除了太子,也就只能算是十一皇叔了。”

    “宣王殿下?”那随从一愣,随后不解的沉吟,“殿下难道觉得昨天御景园里的事情,是和宣王殿下有关?”

    “是十一皇叔做的。”那人道,语气杜定国,“他太明白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的底线在哪里了,所以才并没有让良嫔和即墨勋假戏真做。这样一来,这就只是个局,破绽明显,一方面激怒了咱们皇帝陛下,让他狠手处置了良嫔,但因为这绿帽子并没有真的戴到头上,他反而不会大肆张扬的敕令严查。如果只是暗访的话,十一皇叔做的事,还会给人留把柄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宣王殿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随从越听越糊涂。

    “是啊,为什么啊?”那人侧目看他,挑眉道:“他为什么要出手算计良嫔?还有他今天又为什么要特意走一趟太子府来看戏?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问的轻松,那随从却是苦思冥想,百思不解。

    两人还没等从这巷子里出来,迎面就见一人策马进了巷子,“殿下,南康公主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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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端木这回是真醋了不过王爷你也是真牛气,居然还忍得住

    例行公事讨月票,其实是不是我每天嚷嚷,然后你们就直接无视我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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