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潜逃
黑夜和乌云一起，沉沉压向大地，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听起来就像恶魔的呼啸。仅凭耳朵就可以判断，飞机数量不少。防空警报仿佛被刺激，叫声更加凄厉!因没有防空炮火，飞机放肆地俯冲。低空盘旋，就像抓住耗子的老猫，肆意显摆自己的伎俩，却没有大规模丢炸弹，主要是为了扰乱注意力。 正是春训时节，水势浩大流速极快。虽然人工划桨，但负责cao练的都是海军派来的，动作娴熟稳定，划水声并不大。小船却像水上漂，顺水而下不一会儿把江湾甩在身后。 远处有爆炸声传来，火光在夜空闪烁。上船后一直喝烈酒的松井义雄，用酒瓶敲敲船舷发出信号，一名划桨的士兵立刻钻进船舱，船身一震，紧接着发动机突突运转，船身一顿再猛地往前一蹿，立刻贴着水面飞起来! 今晚惊险万分，经历不少曲折、甚至差点去阎王殿走一遭，但毕竟已经摆脱控制，即使现在追兵赶来，也只能在岸上干着急。半蹲着的文韵激动地眺望前方，指指黑黝黝的山峦，用日语对鸠山寿行道： “鸠山君，最后一关就是前面拐弯处，有重兵布防，只要空军按照约定，等会准时轰炸那里，闯过去不会太难。唉，本来计划天衣无缝，想不到军统的人真敢对我下手。” 得意洋洋居然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思!还以为自己是*内部握有重权的少将!不知死的鬼，马上就会由座上宾变成哈巴狗。想起牺牲的林淮山，沈春丽恨恨地在心里诅咒。文韵的声音很大，话里话外暗示自己的计划绝对没问题，今晚不顺利全因为执行有偏差，否则不至于发生那么多意外。 其实也不算意外，沈春丽在重庆已经发现林淮山可疑，但鸠山寿行有点托大，文韵同样犯了轻敌的毛病。两位主角都深深洞悉*内部层层叠叠的复杂关系，自恃身份以为区区军统肯定投鼠忌器，当然也就没放在眼里，最终林淮山违抗上司命令悍然出手! 如果将来佐佐木石根非要总结，沈春丽暗中打算实话实说，结合鸠山寿行想写的论文、结合重庆大轰炸，指出日寇的残忍，或许可以借此巧妙地影响日寇的政策，帮助大后方人民摆脱轰炸的阴影。如果非要说有意外，意外在人心!军统普通一员林淮山，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监视亲日的施盛仁而已。 每一个掌握大权的人，都会派密探监视部分手下，蒋介石当然不例外。林淮山职位的重要性甚至不如警察，可见他不出众，不会赢得系统内部的重视。鸠山寿行不拿他当回事，自有道理。但紧要关头却不及成败得失，毫不犹豫违抗上级命令，悍然率领手下出击! 今晚军统的人给沈春丽留下深刻印象，领队的林淮山是英雄，他的手下也个个不是孬种。面对强悍无比的松井义雄和海军特战队，敢打敢拼绝不退却。假以时日，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中国会越来越强，小鬼子终将等来末日。 当然，面对佐佐木石根，沈春丽会说，导致中国人越来越同仇敌忾的原因，就在于日军的残暴，对后方灭绝人性的轰炸。 凭心而论，全权负责指挥的松井义雄几乎没犯错，而且教堂遭遇战若不是他骁勇，毫不犹豫硬打硬拼，恐怕到现在也冲不出来!此刻，连番厮杀使松井义雄疲惫不堪，加上头疼发作，他不断地烈酒镇定自己，文韵的言外之意令他勃然大怒。不等鸠山寿行搭话便在在身旁冷哼一声，盛气凌人地道： “文先生，最好祈祷郑元龙尽快把箱子带到上海。我满足了你所有要求，调动陆海空协同作战，付出十几条人命，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威胁!*裸的威胁!一辈子混在上层的文韵，过去听惯了鸠山寿行的马屁，傻了吧唧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幻想投靠日本鬼子后自己会更上一层楼，吆五喝六凤凰腾达。万万想不到还没离开宜昌，松井义雄已经变脸，像对待战利品一般对待他。当下也不示弱，同样用鼻孔回敬一声冷哼： “我平安到上海后，自然会告诉郑先生如何取箱子。” 到目前为止，日本鬼子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陆海空三军齐动，人命十几条，松井义雄、鸠山寿行、渡边贤二，研究所三大巨头外加郑元龙和沈春丽，冒着枪林弹雨保护他冲出重围，难道还不足以信任？文韵居然到现在还没把箱子交给郑元龙! 这已经不是疑心病作怪，而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金不换。小命已经攥在鬼子手里，居然还想拿捏？果真惹恼了鬼子，一顿皮鞭沾凉水他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沈春丽心里暗笑，她巴不得箱子不出现，叫小鬼子白忙活一场。如果文韵漫天要价，跟小鬼子正面冲突，或许能找到机会破坏他的计划。鸠山寿行也深感惊讶，倒吸一口凉气抱怨： “文兄，不是说好由郑元龙马上带箱子回上海吗？” “放心，鸠山君，咱们打交道多年，我还会骗你不成？”文韵仍然自我感觉良好，轻飘飘地解释，“只要我平安到上海，打个电报郑先生立刻可以取到箱子，保证不含糊。也请你理解我的顾虑，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不容许有半点差错。” 事已至此，再发火也没用!总不能掉头回去取箱子，被戏耍的鸠山寿行无奈摇摇头，冒生命危险进入重庆，吃了无数苦头受了无数惊吓，居然还没取得信任，心里非常不满。 本来以为大功即将告成!正幻想嘉奖的松井义雄得知大为震怒，再也无法忍住暴脾气，不由得豁然回身，黑夜里看不清他表情，但从动作判断他恨不得抡酒瓶子砸烂文韵的脑袋： “混蛋，你敢欺骗我？” 称呼由先生变成混蛋，落差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瀑布还大，中间没有丝毫过度。文韵习惯上层人物的虚头巴脑，哪里见识过街头流氓般的口头语，一时忘记了自己眼下身份，居然装大瓣蒜斥责： “松井，你和谁讲话？” 仍然讲日语!这个叛徒真拿自己当回事!殊不知他如此装逼恰恰犯忌讳，出身豪门、以忠勇为自己标志的松井义雄最恨人家瞧不起自己，佐佐木石根的蔑视是他心头永远的痛!当下饿狼似地扑上前去，一把掐住文韵脖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八嘎，你的小人一个!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江里？” 无缘隔山观虎斗，何妨笑看狗咬狗! 沈春丽距离两人最近，但却没有拉架。 这次行动，鸠山寿行不过因为过去的关系，成为文韵售卖自己的渠道而已。任务之所以成功进行到现在，松井义雄的努力才真正重要。向来看重自己、看重权力的松井义雄，本来期待收获赞许，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文韵不冷不热的否定。 心态再平和，也会认为文韵的看法来自鸠山寿行。凶巴巴的松井义雄岂是埋没自己的人？回想起自己在教堂被军统包围，鸠山寿行竟不管不顾躲船上，派沈春丽带几个废料去支援，若不是自己战斗力超群，现在早他妈的玩完!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松井义雄再也不想控制心头的怒火，一把掐住文韵脖子!所谓打狗难堪主人，收拾文韵，就是给鸠山寿行警告!然而在鸠山寿行看来，松井义雄的举动如小孩子赌气般幼稚，不值得生气也不值得嘲笑。 还没离开险地，自己人先打起来，像什么样子？再说现在箱子不在、郑元龙不在，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工于心计的文韵绝不会没看到好处就交出底牌!但他已经背弃祖国，还能上哪去？将来无非一亡国奴，情报不过是他换钱的筹码!何必急在一时？只要控制住他本人即可! “松井君，文兄绝对不会欺骗我们。”鸠山寿行没有上前动手劝架，文韵的狡诈也令他不爽，被松井义雄教训是自取其辱，活该!怀着这样的念头，他躲在一边冷冰冰地道，“我们得闯过最后一关，平安到达武汉再讨论下一步吧。” 话音未落，沈春丽突然飞身前扑，把鸠山寿行按倒在船舷后面。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光柱刷一声照在船身上，然后就是密如冰雹的弹雨，打得金属船身火花四溅，子弹发出的飕飕声令人不寒而栗。后甲板上的两个特战队员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齐齐摔倒! 身手一流的松井义雄也不含糊，看见岸上有灯光立刻丢开文韵，就地卧倒还没忘了高喊： “全速前进!” 岸上，三辆卡车大开车灯，正沿江追来!车顶上架着机枪，还有一架小型探照灯，有人高喊： “下面的船立刻靠岸，否则格杀勿论。” 驻军到底还是追来啦!林淮山可以安息!沈春丽一方面为文韵的失败高兴，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性命，按住鸠山寿行小声道： “千万别逞强，对方有机枪!” 根据以往的经验，鸠山寿行一旦被对手侮辱，往往就歇斯底里。刚才松井义雄的发作相当不给面子，沈春丽担心节外生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走到这一步，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完成佐佐木石根发的委托，保证鸠山寿行的安全! 轰!船后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激起的水花噼里啪啦往下掉，船身剧烈摇晃，岸上的大炮开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