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冲出牢笼
沈春丽突然发现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正准备讽刺他几句。黄宝却打开门张望一番，反锁以后调大电唱机音量，异常紧张地走到沈春丽身边低声道： “小鬼子已经知道孙惠中？如果有情况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郭清曾经担任中统上海特派员，那时候他就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后来干脆投靠鬼子，是个铁杆汉jian，丁默村得力手下，杀人如麻。此人非常熟悉上海情况，而且对你们的行动规律也相当熟悉，绝对是个危险分子，你一定要当心。” 他那么紧张孙惠中？沈春丽点点头小声道： “上次松井义雄跟我们开玩笑，嘲笑丁默村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居然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哪怕日本人宴请也绝不动筷子，不碰酒杯。另外，孙惠中到底是谁？” 黄宝无奈回身低声道：“一个败类，一个高官，一个才子，说不清他的真面目。留学德国的博士，政府高层的顾问，还是个大发国难财的贪污犯，罪行败露后自重庆潜逃，政府撒下天罗地网秘密通缉他，可是始终没有发现他踪迹。此人若叛变，国家后患无穷，我奉命见到他立刻击毙！有他的消息你务必告诉我。” 他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国民党特工！沈春丽点点头！ 吉永贞子整天带着特务混迹各种场所，回到住处已经后半夜啦，张志平半躺在床上吸烟，虽然面部毫无表情，但显然是在等吉永贞子回来。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不再去想阶级斗争，不再关心劳苦大众，不再去想民族危亡，干脆关闭大脑的思维功能，享受身边的一切。 物质生活丰富得令人咂舌，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他不仅拥有完美的吃穿，而且还拥有身材完美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满意呢？看见吉永贞子回来，张志平丢了烟蒂，殷勤地迎上前去，帮忙脱大衣。这是两人在一起以后，他第一次由衷地献出男人的温情。 明明所有的地下党都在掌握中，可一眨眼就统统消失，饱受打击的吉永贞子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一心希望能顺利抓住军统一号杀手段文轩将功补过，然而忙乱这么久至今毫无头绪。 虽然佐佐木石根还没有开始追究责任，但挨罚是肯定的。海军筹建情报部时，上海通吉永贞子是干将之一，即使比不上西村佳彦，好歹也算个角色。不曾想西村佳彦莫名其妙死在东北，佐佐木石根把自己所有人马全部搬到上海，结果吉永贞子被彻底边缘化。 一朝天子一朝臣!面对研究所的上上下下吉永贞子特别窝火，松井义雄、鸠山寿行、渡边贤二等身为大佐，她当然不敢觊觎那样的地位，但连沈春丽都不如，她心里着实不爽。 此刻见张志平献殷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罕见地抚摸着张志平瘦削的脸，突然间飞起一脚猛踹他的肚子，猝不及防的张志平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膝盖一软，当时就跪在地板上，两手狠命地捂着肚子，痛得眼泪直流。 “八格牙鲁，”吉永贞子扯着张志平头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软蛋，一系列任务怎么会失败？中央特派员跑了!地下党跑啦!刘平平跑啦!你害我丢尽了脸，并且被降级。” 说完又是一脚！正踹在张志平胸口，吉永贞子练过打人，可体格文弱的张志平没练过挨打，当时就闭气昏了过去！吓得吉永贞子赶紧喊卫兵！一起把张志平抬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最后连卫兵都惊动了。好顿折腾张志平才醒过来，当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吉永贞子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志平居然抬手抚摸着吉永的脸蛋，轻轻地道：“对不起！” 吉永贞子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道：“志平君，对不起，我太冲动啦！” 张志平紧紧搂着吉永贞子，满脸悲怆！一字一顿地安慰吉永贞子： “没事的，上海地下党还有一名重要成员，叫高培华，他曾经去香港与我见过面，根据我判断，此人应该在法租界，公开身份一般是报社记者或者编辑，也有可能在出版社或者图书馆、书店工作。 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让你出口气。” 高培华？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张志平当初并没有提及此人!吉永贞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此时她才相信佐佐木的话：要慢慢感化张志平！现在自己终于使张志平主动敞开心扉，高兴之余，她疯狂地亲吻张志平。 日本卫兵见两人如此恩爱，一边往外走一边纳闷：“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玩情调也没这个玩法，会死人的！” 当初，刘平平醒来以后，愣怔一会儿才想起那场大火，想起自己被日本特务用棉被裹着冲进火场，想起自己被一摔，……，后面她什么都不知道啦。再看时，她发现自己住在一间很狭窄、也很简陋、仿佛是船舱一样的房间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芦苇，还有几只绿头鸭。 眼前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嫂，直到这时，刘平平才意识到头痛，才缓缓明白发生的一切，她以为自己被日本特务转移到新地点，因此也没有关心，揉揉脑袋问大嫂：“这是哪？” 大嫂递来一碗稀饭，爽朗地笑着道：“姑娘，你睡了一天一夜，可把我吓坏啦，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回头找大夫来瞧，他说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唉，放心睡觉，这是乡下水叉里，小鬼子找不到这儿来，来了也找不着你。安心歇着，对啦！有人交代我等你醒了告诉你，神神怪怪的只让说：红树。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自己被营救出来？红树？自己的秘密代号！惟有司马竣在紧急时刻才会用这个代号呼叫她，难道司马竣没有事？” 刘平心中狂喜，几乎想跳起来拥抱大嫂，但看看大嫂老实巴交的样子，眼前的一切她无法相信，周围的环境也不熟悉，贸然开口不安全，她又平静下来，迅速开始吃饭，脑子却没闲着！ “是谁救了自己？为什么能说出司马竣才知道的暗号？又为什么不露面？司马竣身陷囹圄，组织上也不知道自己被捕，为什么会有人营救自己？”一连串问题像大山一样压在心头，使刘平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抬头紧盯着大嫂问：“谁把我送来的？” 大嫂正剥毛豆，闻言一笑，“姑娘，你一千一百个放心。我男人是跑船的，认识一些江湖朋友，估计是朋友拜托他照顾你，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我家最多时有十几个人来躲灾。昨天晚上他们把你送到这来，除了交待那句红树，啥也没说，我懂规矩。你放心，他自小在帮，向来义气当先，三刀六洞毫不含糊。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刘平平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便开始打算怎么离开这里，去找党组织！没有人知道，年轻的刘平身上寄托着司马竣无尽的希望，某种意义上说，刘平平就是过去的沈春丽。她辉煌的家世背景，个人超群的素质，坚定的革命理想，无不令司马竣欣喜。 所以司马竣这些年竭力安排刘平做一些不重要的工作，即使在党内也没有公开他对刘平的希望，包括刘平的秘密代号，但私下里却把她提拔为自己的助手，加紧培养，希望她未来也能够成为沈春丽第二。 当中央决定派张志平去上海时，司马竣第一个表示反对，根据多年观察他一直对张志平不放心，认为他骨子里是个投机分子！可他拿不出证据，更不能违背上级党委的命令！因此为了组织的安全，他做了三手准备。 答应安排张志平去东北，但没有暴露沈春丽，别说唤醒沈春丽的方式，甚至连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也没有交代。司马竣判断，即使张志平在长春成功与沈春丽接头，以沈春丽的警觉也绝不可能透露个人信息。安排张志平远赴东北，利用外围关系暗杀朴部长，尽管是招险棋，但却可以由此判断他的革命斗志，同时顺便消除对沈春丽的威胁，事实证明张志平不合格。 司马竣做了张志平到上海后蜕变的打算，这也是最坏的结果。因此交给刘平一项连张志平也不知道的绝密任务，到上海以后一旦发生不测，刘平平可以交出秘密电台，也可以承认自己身份，换取自己活下去，寻找机会去法租界寻找高培华，挽救整个地下党！ 思谋紧密的司马竣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香港被日寇绑架、被捕，因此没有把联系沈春丽的方法告诉刘平平。骤然而来的变故令当组织措手不及，中央社会部的领导仅仅知道沈春丽作为蒲公英存在，也知道唤醒沈春丽的方式，却不知道她本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