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难堪
不期而至的巨大惊喜令沈春丽难以自持，脸上不由得浮现出隐隐笑容!这一变化岂能瞒过老狐狸佐佐木石根？他顿时一愣，联想起重庆之行，误以为长时间接触导致沈春丽对郑元龙产生好感，不由得用长辈的口吻警告： “春丽，那是个极其复杂的人!” 沈春丽心里一惊，在老狐狸面前不能有丁点马虎，否则后果难测。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她沉默，一方面悔恨自己的轻率，一方面顺势假装害羞，脸颊绯红半低头嗫嚅道： “先生，您想哪去啦？” “呵呵，”沈春丽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的娇羞，典型一副怀春表情，毕竟是个大姑娘，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佐佐木石根暗叹一声，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失望，一旦沈春丽结婚就有了牵挂，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再也不配做他的人体盾牌!那一天必将会来，而且已经迟到许多。但佐佐木石根仍然不甘心，喟然长叹，“为了我，你付出许多。” 明显言不由衷，却是表达忠诚的绝佳时机!沈春丽一下子昂起头，斗志昂扬地道： “直至今日，我仍然与第一次见先生时一样。无论心情还是素质，都没有丝毫变化。” 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刚刚的，话里话外流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刹那间佐佐木石根感动了，昏花的老眼打量一遍自己残废的四肢，好久才热泪盈眶地道： “不，你变了，更成熟更敏锐更智慧。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难处，也希望活得更轻松。可惜，始终找不到能代替你的人，哪怕具备你一半能力也好。” 一半是真心一半是为了笼络!研究所刚来上海，老狐狸野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正是用人发的时候，他岂会恢复沈春丽自由？但在内心深处，他确实打算将来挑个好时候，像嫁女儿一般把沈春丽嫁出去。沈春丽咬着嘴唇点点头，好久才黯然道： “等战争结束，等先生实现了梦想再谈这些吧。 ” 佐佐木石根马上转换话题： “大轰炸分析报告怎么样啦？鸠山君很看重，我也认为角度不错，希望大本营那帮花岗岩脑袋能接受。” 谈及正题，沈春丽面容一肃，端坐道： “鸠山君带领助手，查阅了几乎所有能搜集到的日军战报，经过统计，大轰炸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严重。我带人查看了来自中国方面的报道，还有秘密情报。轰炸导致大后方群情激奋，毫不夸张地说，狂轰乱炸帮助蒋介石完成了大后方的抗日总动员。应该马上取消。” 佐佐木石根目光炯炯却不插嘴。 沈春丽也不客气，凭借自己的知识，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请先生想想，近代以来中国一直四分五裂，中央政府根只是名义，各地由军阀统治。但情况大不相同，譬如四川的刘湘，不但放弃自己的利益，而且倾尽全力抗日。原因是什么？民心所向!民众为什么要抗日？鸠山君认为，战争开始后大本营方面的政策有误，不断地给自己制造敌人……” “哦!”佐佐木石根长长地哦了一声便陷入沉思，把目光投向窗外，好久才喃喃自语似地道，“中国人的抗争确实超乎想象，甚至连我也不敢相信，鸠山君的视角不同凡响，你协助他尽快完成报告，我会尽量减少你外出。” “是!”沈春丽规规矩矩回答一声。 “马上派郑元龙带司马俊去香港，地下党一事就算告一段落。张志平的妻子刘平平，失踪后又突然在租界现身，吉永贞子正带人全力追踪，以后就依靠这条线索。另外，你在重庆之行的总结报告中对军统称赞有加，能说说理由吗？目前，渡边贤二大佐正秘密搜捕军统在上海的头号杀手段文轩。 ” 也许因为气氛极好，佐佐木石根不但思路清晰，而且不经意间透露了许多机密。得知刘平平去而复返，沈春丽顿时叫苦不迭，暗骂黄宝混蛋，怎么连一个小姑娘也看不住。但她表面上却毫不在意，顺着佐佐木石根的思路道： “令我对军统刮目相看的是那个林淮山!此人居然敢违抗命令，擅自调动人员围捕我们，而且战斗力不弱，面对松井大佐强悍的特务小队毫无畏惧，宁死不退。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就可判断军统的战斗力，绝非中统可比。” 佐佐木石根点点头： “是啊，连松井大佐也赞叹，是个可怕的对手。看起来我们要通过段文轩，了解一下戴笠了解一下军统啦!关于那份苏联情报，你可以临机做主，黄宝要的无非是钱，多少都可以给!” 暗示谈话结束!这份情报会那么重要？路上沈春丽突然想起鸠山寿行。西装笔挺考究，戴着金丝边眼镜，永远笑眯眯的，言谈举止也与佐佐木石根一样安详从容，彬彬有礼。 刚才佐佐木石根提及鸠山寿行时，突然深深凝望她一眼，表情和目光都非常奇怪!沈春丽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老狐狸有心把她许配给鸠山寿行？ 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仔细回忆与鸠山寿行接触过的一幕幕，沈春丽益发不安!长期以来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鸠山寿行简直像佐佐木的复制品！目前看，只要一切顺利，鸠山寿行爬上研究所一把手位置不成问题，这一点确定无疑。一旦他接班，沈春丽顺理成章就会成为他的助手，到时候老狐狸有没有其他想法，谁也不敢保证。 无论如何要提前有所准备，否则到时候就被动啦!坐在汽车里，沈春丽暗自叮嘱自己。 大白天，黄宝懒洋洋躲在烟雨楼楼顶晒太阳，看见沈春丽钻出汽车，他狠狠打个响指，还不拘小节地喊一声，惹得周围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个小混混飞快地跑出来迎接，并且点头哈腰地邀请横野一郎和海江田去用餐。 海江田和横野一郎贪婪地打量着豪华餐厅，还有门口站立成两排的金发碧眼，喉结突突直跳拼命咽口水却不敢答应。黄宝搞什么东东？怎么还请客？沈春丽沉吟一下，随手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横野一郎，笑着道： “去见识见识吧，我请客。” 说完也不再犹豫，望了一眼楼顶的黄宝赶紧低头快走，心里暗自佩服，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混真嚣张! “这些日子为了等你，我差点白头。” 见面时黄宝依然没有正经的，环顾四周暗示楼顶没人，话里话外也透露他早有准备，不必担心有人窃听。沈春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抿抿鬓角低声不满地道： “在你那的人怎么会跑出来？” “你已经知道啦？”黄宝拉她坐下，扒拉下鼻梁子上的墨镜后悔不迭地道，“谁知道她会跑啊。发现她出现在法租界后，我又带人舞刀弄枪折腾大半宿，现在抓回来啦，就在下面的库房里。” 刘平平在这里!沈春丽大吃一惊，顿时感动莫名。但她马上又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怎么安置？放出去危险，始终这么关着更不行!司马俊、刘平平、郑元龙，几个人的身影同时在她脑海中一闪，思路若隐若现，可越着急越想不清楚。末了她叹口气道： “谢谢，麻烦你再照顾她几天，容我想想。” 黄宝无奈地摇摇头，警告道： “最好快点拿出办法，这个小姑娘比你性子还烈，一个不留神再跑了可不是玩的。这些天我哪也不敢去，一直守在这里，生怕她再有个闪神对不起你。” “好!”沈春丽一边思索一边答应，悄声道，“想办法通知大后方，针对大轰炸加大宣传力度。” 天一脚地一脚哪跟哪呀？黄宝完全没明白，起身倒杯咖啡递过来，流里流气地用正宗东北腔耍笑，“把气喘匀溜了再说话!” 意识到话题太跳跃沈春丽也自失地一笑，抿一口咖啡才解释： “鬼子内部正总结大轰炸得失，如果内地表现得同仇敌忾，或许大轰炸会停止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