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男儿本色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热打铁才能成功，早有准备的她慌忙从皮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摆在床上，满脸堆着笑容解释：

    “夫人可以安心住下来，不必担心成都那里。您看看，这是前两天在贵府拍摄的，您的家人都挺好，几个孩子已经上学，按佐佐木将军阁命令，定期送生活费。”

    照片崭新，而且经过放大，好像还是偷拍的。郑家人的神态看起来挺自然，尤其几个在院里玩耍的孩子表情特别可爱，叫人一眼就看出无忧无虑的样子。姜玉凤依旧保持警惕，身体僵直，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照片上逡巡。

    吉永贞子再次讨好道：

    “夫人，照顾您是为了替郑先生解除后顾之忧，等您安顿下来，会找机会把其他人都接来团聚，将来，还会把你们一家子送回满洲，郑先生已经开始筹划重修贵府。”

    好话是好话，但有点画蛇添足。姜玉凤岂是吃干饭的？会不知道小鬼子的打算？她冷哼一声，挥手把照片扫地上，冷笑着道：

    “你们想用我辖制元龙，别看我是个乡下老太太，我懂。早跟你们说了，没用，我再也不认这个儿子，他也不会见我这个妈。一是你们送我回成都，二是让我死。”

    吉永贞子顿时瘪壳子啦。

    沈春丽暗自盘桓，见好就收为上策，一切等见过郑元龙再说，眼下姜玉凤不可能再有表示，自己也不宜更进一步试探，稍微不慎引起吉永贞子怀疑就得不偿失啦。她示意吉永贞子稍安勿躁，笑着道：

    “姜阿姨，我会把你的话带到，请放心，早点休息。”

    说完和吉永贞子一前一后离开房间，两个女特务立刻进屋，如此严密的监视，姜玉凤想死也找不到机会。后勤部已经送来家具，横野一郎正与搬运工忙活。没见到张志平，或许被吓得的躲外面去啦。

    吉永贞子再次打量一下房子，笑着道：

    “沈小姐，老太太的一切由我的人打理，你不必cao心。”

    这不是客气，而是责任，言外之意由她全权负责玉凤的安全，当然也是变相传达佐佐木石根的命令。谁愿意没事找事？沈春丽巴不得!待横野一郎安排好家具，笑着吩咐：

    “老太太的一切由吉永小姐的人负责，你们不许插手，没有我许可，今后不许上二楼，有事按铃。”

    横野一郎啪地一声打个立正，迅速带人消失。沈春丽打算尽快送走吉永贞子躲卧室理理思路，不料姜玉凤突然扒着房门喊：

    “沈家姑娘，你把这个给元龙带去，他看到就什么都明白啦。”

    递来的是一根碧绿的玉簪子。什么意思？沈春丽还在犹豫，多少有些诧异，吉永贞子伸手接过来，没等张嘴询问缘由，姜玉凤已经退回去关上房门。玉簪子通体透明，上面还雕刻一直栩栩如生的凤凰，看样子相当名贵，做工也相当精致。

    吉永贞子不断地端详，啧啧称奇道：

    “到底大户人家出身，落魄到现在这份上居然还有这么豪华的物件，了不起，沈小姐请看，好像出自宫廷。”

    沈春丽对古玩玉器完全外行，接过来端详端详没看出子丑寅卯。姜玉凤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把这玩意带给郑元龙？她略一沉吟，又把玉簪子递还，轻声道：

    “请带给将军阁下检查一下，防备里面有猫腻，如果同意由我转交郑元龙，明天再派人送来。私自传递东西干系匪浅，我怕有麻烦。”

    玉簪子就在眼前，两人也都仔细观察啦，哪有什么秘密？吉永贞子一愣，饶有趣味地打量沈春丽一眼，末了收起玉簪子夸奖道：

    “沈小姐心细如发，难怪将军阁下对您称赞有加，平平常常一件事，居然能考虑那么远。

    ”

    沈春丽不愿意做更深一步解释，只是一笑：

    “小心行得万年船，再见。”

    第二天上午十点，横野一郎通报：鸠山寿行在楼下等候。沈春丽早已经准备停当，闻听立刻出门。走到楼梯口回头望了望走廊里面姜玉凤的房间，悄无声息!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啦？有心去问问睡得好不好？吃的怎样？又忌讳吉永贞子的手下，暗中叹息径直离去。

    虽然海江田太郎已经发动了汽车，但鸠山寿行照旧衣冠楚楚站在自己汽车旁边，好像已经忘记了黄宝的金手镯，见到沈春丽绅士风度十足地拉开车门，笑着邀请：

    “沈小姐，请坐我的车。”

    这个家伙的表面功夫实在叫人佩服，永远文质彬彬，明亮的目光流露着说不清的勃勃生气，好像揣着无限的欢乐。沈春丽笑笑低头钻进汽车，打趣道：

    “鸠山君的形象比郑元龙还胜一筹。”

    汽车开始缓缓加速，鸠山寿行先递给沈春丽一个黄绸子包：

    “玉簪子，请内行检查过，没问题，吉永小姐判断的没错，这是一件宫廷物件。将军和我都认为，应该是郑家祖传的信物，郑元龙肯定认识。至于姜玉凤想借此传递什么信息，现在还不好说。”

    沈春丽接过来打开，有了华丽的黄绸子衬托，玉簪子益发显得润泽晶莹!让人忍不住把玩，鸠山寿行居然开玩笑道：

    “沈小姐，比你的金手镯如何？呵呵!”

    看起来黄宝的礼物太刺激了，这家伙当时没表态现在却明显有吃干醋的嫌疑。倍感得意的沈春丽心里暗笑，幸亏昨天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可以乘机摆脱纠缠。

    却摩挲着玉簪子装傻，叹息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乃何人？岂敢向往这样的宝物？呵呵，还是粗俗不堪的金镯子适合本小姐。”

    云山雾罩半真半假，听起来像自嘲仔细吧嗒有好像暗藏深意。鸠山寿行脸色一凛，正色道：

    “沈小姐太谦虚了!等战争结束，你一定可以大放异彩的。”

    看起来他还没有打消蠢蠢欲动之心!沈春丽迅速包好玉簪子收起来，望着车窗外成群结队的要饭花子，沉默好久才道：

    “乱离人不及太平犬，鸠山君不会懂得的。我只希望能报答将军阁下的厚恩，如果侥幸还有余生，就躲世界角落里迎朝阳送落日，寂寞但与世无争地活着，忘记苦难忘记快乐忘记所有，像个出家人，平静平淡平和。”

    鸠山寿行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讪讪地道：

    “按照将军指示，郑元龙马上去香港，处理完司马俊一事直接回满洲，准备改编警备大队、开建犹太人定居点。沈小姐肯定知道，这一任务极富挑战性，有兴趣没有？”

    典型的没话找话，居然透露了佐佐木石根还没有公布的计划!虽然算不上重大泄密，但与他以往的做派大不相符，估计肚子里的酸水仍然在泛滥，所以才发挥失常。当然估计的没错，改变警备大队相当棘手，如果松井义雄在关东军中的势力再掣肘，将更加艰难。躲远远的才是上策。

    何况佐佐木石根近期将随沃勒尔考察关东军，司马俊马上释放，刘平平还在黄宝处，沈春丽相信自己组织马上会有消息，必须留在上海，不能再一次错过与党的联系。另外，改编警备大队、开建犹太人定居点，沈春丽即使参与也收获不到有价值的情报，搞破坏又不具备条件，她早已经谋划过，淡淡道：

    “鸠山君，在重庆时我曾经说过，以后不想再参与外勤活动。现在我仍然坚信，自己心理素质不过硬，总感觉要崩溃。将军阁下已经答应，我看我还是留在研究所吧，呵呵。”

    鸠山寿行失望滴摇摇头，没再吭声。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郑元龙的能耐，他居然住在法国人开的豪华大酒店顶层套房里，估计提前得到通知，早早站在电梯口迎接，依旧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但脸色发青眼圈发黑，看起来过去的这段日子并不轻松。

    善于接人待物的鸠山寿行，犹如戏台上的名角，脸上的笑容与电梯门一起绽放，恨不得隔着门就伸出双手，还没出电梯就道：

    “郑先生太客气啦。”

    笔直站着的郑元龙却丝毫不领情，既没有上前几步也没有客气的开场白，目光如电扫视鸠山寿行、沈春丽、佐佐木石根的副官，然后冷哼一声，满脸讥讽道：

    “我以为来的是松井大佐，他把我母亲绑架到上海，也该谈谈赎金啦。”

    沉默片刻他陡然抬起头，冷厉道：

    “鸠山先生，请转告佐佐木将军，没见到我母亲，一切免谈。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