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杀人于无形

    大平光一被拎得一个跄踉，绊倒了废纸篓弄出很大的声响，不过段文轩一点没在乎。他认为监视的人距离太远，不可能听见。却不知道楼下的房门已经被打开，同样蒙着脸的一个黑影此刻正双手握枪、一步一步沿着楼梯上二楼。

    原来卧在河心沙洲的秘密监视的小林正树，见段文轩从楼顶跳到三楼阳台、再跳到二楼阳台，矫健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马上意识到这个夜半来客不同寻常！如果是梁上君子，应该去黑着灯的底层或者顶层发财，怎么可能直奔亮着灯的二楼！可见，来人的目标就是大平光一！保不齐是上门联络的苏联特工！

    太反常啦！深更半夜有人上门，而且来人不走大门，费尽力气从外墙爬上楼顶，再从天而降。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天若反常，水旱灾荒；人若反常，不病即亡。难道大平光一的同伙知道他已经暴露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前来报信？还是来取情报？或者安排大平光一撤退？还有可能杀人灭口，以保护整个潜伏组织！小林正树开动脑筋，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每一种可能都是巨大的诱惑，立功的机会来啦！抓大平光一一个现行！破获东京大本营苦苦寻找多年的苏联谍报组织，将获得怎样的赞誉！每一种可能也都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机会稍纵即逝，若在自己监视之下大平光一玩出花样，无论交换情报、逃跑、死亡，鸠山寿行都饶不了他。

    眼下的机会不容错过，也不允许错过！正好揭开大平光一的庐山真面！小林正树当下不敢怠慢，留下身边的伙伴曳光弹监视，自己上岸与汽车里的同伙简单商议后，指挥其他人守住大平光一家各个出口，一方面警戒一方面准备接应。

    而他，单枪匹马撬开大门，独自杀进来！

    一旦大平光一闹妖，外面的手下听到小林正树的信号后会立刻封锁这栋小楼，凭暗杀小队的战术素养，那个爬楼的人再厉害，也甭想冲出去。即使三头六臂的哪吒，也得乖乖就擒。如果仅仅是秘密会面，没有大动作，小林正树决定沉住气，静观其变。

    武林高手有言，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小林正树能得到鸠山寿行信赖，身手、心机当然可观。

    他一步步上楼，凭感觉找准方位，来到大平光一的书房门外，屏住呼吸附耳偷听。

    屋里面，大平光一被段文轩压在窗台上，迅速琢磨。

    被监视？

    谁在暗中搞鬼？

    难道不想活啦？

    自己身为松计划的核心负责人，利用伪钞赚来无数中国资源，有陆军参谋部撑腰，执行的是国家层级的任务！除了佐佐木石根以外没人敢如此大胆，上次一个电话就叫来陆军住上海的大佬，成功震慑了鸠山寿行，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想不到老混蛋亡我之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找麻烦，没完没了！被迫趴在窗台上的大平光一其实已经相信，虽然窝了一肚子火，但近视眼配镜子——先解决目前问题。

    不速之客从何而来？

    在此之前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被监视！好哥们松井义雄也没有透露这方面的情况，佐佐木石根安排谁监视？眼前这个悍匪如何知晓？而且上门绑票为什么要蒙脸？能得到陆军参谋部如此信任、能在中国秘密展开如此大规模行动而不被发觉、能混迹租界多年居然不为外人所知，大平光一岂是白给的？

    日军的内部结构、各方对权利的角逐、租借的各种隐秘力量，统统装在他脑海中，大平光一急速思索着，很快就判断出大概。看起来老而不死的佐佐木石根确实盯上了他，为防泄密绕开松井义雄，另外指派其他人马埋伏在周围。事机不密被人侦知，因此上门来敲诈！

    问题在于，已经是老棺材瓤子的佐佐木石根，近十几年一直在白山黑水的东北苦苦经营，上海根本就不是他的地盘，即使对日桥也没有丝毫影响力。强龙不压地头蛇，怎么耍威风？既惧怕陆军驻上海的大佬，又不敢借助研究所的力量，如何监视呐？

    惟一的可能就是调动七十六号人马！由此可以判断，这个半夜登门、蒙着脸、讲一口汉语的家伙肯定是汉jian，见财起意渴望捞点外水。

    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先打发走这个混蛋才能徐图后事！大平光一的心算，比老财迷扒拉算盘还快，想明白一切后他镇定许多，原来也没慌张，假装害怕低声问：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此话是诱饵，表示自己已经服软。其实他心里有数，只不过现在必须装蔫巴，否则怎么样？难不成跟这个半夜登门的悍匪辩论一番？段文轩撩开窗帘底角。距离街心公园有点远，加上天黑，连那辆汽车都看不见。段文轩挺灰心，指指点点后强持夺理道：

    “要不我现在带你去？他们肯定赏你一颗糖豆。靠，你他妈的也不是傻子，明天有空自己抽冷子去瞧瞧。怎样我这条消息值多少钱？”

    必须尽快把这个丧门神打发走！摆脱眼前的困境。一来好冷静一下，仔细思谋对付佐佐木石根的计划；二来也要保证楼上气儿安全。大平光一继续装老实：

    “你要多少？”

    “对喽！破财消灾。”段文轩得意地笑笑，像拎小鸡子一样把他重新拎回书桌后面，按在椅子上，眉开眼笑地道，“你是开银行的，拔根汗毛都比一般土财主腰粗，不能小气。这样，给我三根小黄鱼，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咋样？”

    今晚讹诈三根小黄鱼，明儿就会讹诈三斤，后儿就能讹诈三吨！租界里的混混们全无道义可言，利字当先什么都干得出来！事已至此别无二策，只有下杀手！但又不能惊动外面监视的人！早已经谋划好一切的大平光一假装颇不甘心，犹犹豫豫磨蹭一会儿才无奈叹口气，指指对面墙壁上的挂历，哭咧咧地道：

    “只有两根金条，保险箱在挂历后面。我去帮你开。”

    “等会儿，别和老子耍心眼，否则你妈都得后悔生了你。

    给我老实坐着！”两条小黄鱼也不错！段文轩心里已经乐开花，半夜三更清清爽爽溜达一趟，神不知鬼不觉就发笔小财，多美！他一边喝止一边后退去对面，枪口始终瞄着大平光一，嘴里还不闲着，“叫你过来你再过来，小心枪走火。”

    整面墙只有这本挂历是装饰，段文轩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扯开，果然，墙里镶嵌着一只不大的保险柜。并不是稀罕型号，不锈钢的，看起来常用，转盘都磨得铮亮。小黄鱼近在咫尺，大喜过望之下，他一把抓住转盘，扭脸笑着问：

    “密码？”

    如果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一丝阴险、歹毒的微笑掠过大平光一脸庞，目光中饱含讥讽。他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后面，随口道：

    “23、47、19.”

    即使没有密码开保险柜也难不住段文轩，他误以为大平光一已经被吓傻啦，只想花钱免灾，加上梦寐以求的小黄鱼马上触手可得，他像西门庆看见了床上的潘金莲，心里冒火眼里放光，蹬鞋解裤子还来不及，那还有心思保持警惕？其实，先不说大平光一能镇住显赫的鸠山寿行，仅凭佐佐木石根指控他为苏联间谍一事，就足以此人绝对不白给，绝非三言两语能吓唬住。

    可惜，段文轩没工夫进一步设想，听见密码他急不可耐地扭动转盘！陡然间，握着转盘的左手食指仿佛被针扎、被电击般刺痛！感觉并不强烈，关键是太突然导致他被吓一跳，赶紧松开手回头，枪口直指大平光一，不料人家依旧老老实实坐着，完全没有异样。

    稍微放心的段文轩咧咧嘴，暗笑自己草木皆兵。老手啦，还被一个窝囊废吓得风声鹤唳，丢人！他一边自嘲一边下意识抬手低头，目光所及顿时毛骨悚然！

    食指肚上已经渗出血迹！

    不是神经过敏、而是实实在在中招啦，保险柜转盘上有机关！有的人心里歹毒，在安装保险柜时秘密布下陷井，一旦遭遇不测可以引诱绑匪上钩！现在绝对不是手指被扎那么简单，肯定有毒！段文轩对这一行门清得很，咬牙切齿冲到大平光一面前，恶狠狠拿枪指着骂：

    “你找死！”

    大平光一淡淡一笑娓娓道来：

    “银环蛇，在贵国分布极广，为陆地第四大毒蛇。中毒后不会感到疼痛，反而想睡，因此死者很安详，俗称安乐死。如果你现在去医院，也许来得及……”

    原来被注射了银环蛇毒！这一惊非同小可，段文轩浑身上下汗毛直立！此时已经感觉左手有点麻痹。去医院？去哪家医院？谁能保证有解药？他妈的！不等得意洋洋的大平光一介绍完，彪悍的段文轩揣好手枪，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目漏凶光把受伤的食指放在书桌上！腮帮子上的肌rou抖了抖！后槽牙噶吱吱作响！

    大平光一被他的凶神恶煞相吓得目瞪口呆，正不知他要干什么，但见段文轩右手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