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蛰伏
特高课课长、传说中大名鼎鼎、实际上凶残无比的南造云子——廖云菲，刚刚通过审讯七十六号李士群的弟弟，上演了一场不亚于古代千刀万剐酷刑的闹剧，现在又搞什么诡计？难道自己暴露啦？难道佐佐木石根暗中命令廖云菲逮捕自己？ 黑暗之中一连串疑问闪过沈春丽脑海，不过仅仅是闪过，她来不及深思，近视眼配镜子——解决目前问题，灯光一灭她身形比念头还快，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往左一闪，低头猫腰屈膝直奔屋角。 无论去哪里，多年来沈春丽已经养成习惯，第一眼永远是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下意识地判断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以及可能的逃生路线，随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刚才依然如此，进门后她本能地扫描一番，然而眼角余光刚刚掠过身子左侧，灯光熄灭。 因此意识到碰上埋伏后她毫不犹豫，立刻往左突围。 为什么偏偏向左侧突围？ 大门已经关闭、身后还有轻微的脚步声，后路显然已经断绝，回身徒劳无益。右耳边有劲风掠过，昭示有人袭击，往右闪避等于往枪口上撞。对方摆下这么大阵仗，以此推断正面不可能没有埋伏。因此，唯一的选择是刚才瞄过一眼的左侧。 为什么要低头猫腰屈膝？ 她是个女生，身高本来就不占优势，再放低重心就等于在男人的腰部以下行动，不但可以躲过意外的袭击，如果与埋伏的对手狭路相逢，她可以全力攻击对手下三路，而对方按照正常情况出招，无论使用拳头还是刀枪，打到的只能是空气。 为什么奔墙角？ 在家靠娘出门靠墙，江湖中古老的名言，无数豪客用鲜血和头颅换来的宝贵经验。沈春丽只要杀入墙角，意味着左侧右侧身后三个方向安全，就此可以凭借自己的高超身手应付来自正面的袭击。其实，身处险境的她根本没有算计，一切都是本能。 黑暗之中骤然遇袭，无论怎样超绝的高手，都不会象电影中的侠客那样听风辨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非这位高手不想活了。在沈春丽看来，京剧中两位好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店里左冲右突，摸来摸去刀来剑往，看上去凶险无比但实际上纯属逗逼，为了迎合观众们的廉价掌声而已。 真正的凶险境地，高手碰到这样的情况，绝不是盲目抵抗。环境陌生、敌情不明，瞎逼得瑟舞刀弄剑的结果只能是送命。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蔽、忍耐、等待机会。和行军打仗一个道理，真正有经验的部队在行军时骤然遇袭，官兵们马上会就地卧倒、寻找隐蔽物、保持队形不乱，然后再研究敌情拿出应对之策。 那些象鹿一样见到狼就炸群的军队，肯定早晚玩完。 久经战阵的沈春丽，反应能力自然不同一般人，灯光一灭她丝毫没慌，第一时间离开自己站立的地方。如果敌人依照有灯光时看准的位置发动袭击，自然会扑空。然后大家一样沉入黑暗，只要遇袭者足够冷静，胆大心细，这种状态下谁输谁赢还真难说。 闪蔽，目标左侧屋角，如果成功到达，她会象蛇一样安静，屏住呼吸等待敌人上门，同时冷静地寻找出路。 情况紧张万分，沈春丽刚刚猫腰跨出第三步，立刻感觉面前有人，注意！仅仅是感觉，黑暗中她不声不响及时停止动作，待对方粗重的呼吸清晰传来时，她凭经验往墙边一闪，把自己变成墙皮，对方果然没有发现。 两人错身而过，其实沈春丽完全可以趁机杀掉对方，但现在情况不明，她担心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得不偿失。等对方的呼吸消失，沈春丽后背紧贴墙皮，动作很轻但极为迅捷，三步两步滑入屋角，伸手左右一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后缓缓蹲下，先放下背包，却没有掏枪，而是轻轻拔出鸠山送行赠给她的匕首右手紧紧握住。 所处环境狭小封闭，暂时也找不到逃跑路线，用枪只能有一次机会。枪声一响自己的位置马上暴露，也就意味着自己成为对方的靶子。如果用刀，或许可以多周旋一段时间，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机会。 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沈春丽把左手无声地放在地板上，并没有竭力瞪大眼睛。屋子里太黑啦，眼睛瞪得再大也白瞎，相反会严重影响自己的注意力。 生存能力极强的高手，在自己一项能力失去作用时会果断放弃，绝不会可怜巴巴地不断尝试，不但无用反而会浪费宝贵的精力，失去活命机会。久经考验的他们会马上启用人体的另外功能，哪怕这些替代功能并不强大，用起来也并不习惯。 比如此刻的沈春丽，明知道视力不顶用了，岂肯徒劳地瞪眼睛，竭力在黑暗中寻找目标？不！她凝神谛听！对方早有预谋，不曾想灯光一熄灭就失去了目标，紧张害怕会导致他们呼吸急促，只要平心静气，对方靠近时完全能听得见。 单凭听觉还不足以代替视觉，她还有第二招，左手背与地板保持若即若离的轻轻接触，这样的话，只要对方靠得足够近，即使脚步再轻她也能感觉到地板震动。 用触觉辅助听觉，以此代替视觉！虽然看不见，虽然时间短促，虽然依旧危机重重，但凭借多年的训练，仓促之间沈春丽还是迅捷地给自己构筑了一道防线。身后身左身右是墙，完全不必担心，正面成九十度夹角形成一个扇面，身体前倾、手臂加上匕首的长度，她前方三尺远的地方就是禁区，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安全圈子一样。任何妖魔鬼怪都别想进来！ 换句话说，在匕首的攻击范围内，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只能是死人！犹如一条令人闻风丧胆的眼睛蛇。对方只要靠近，达到她出击的距离，必死无疑！任何人、任何身手的人、任何胆大妄为的人，都可以一试，但沈春丽可以保证，来人没机会叫好！ 暂时安全，可对方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辨别自己人？难道只有一个人埋伏？如果是两人以上他们就不怕误伤自己？沈春丽此刻才陡然瞪大眼睛！了解她身手的廖云菲，辛辛苦苦安排这样一个场面，绝对不会只安排一个人袭击。 除非打冷枪意外，凭一己之力妄想一击拿下沈春丽，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没生出来！廖云菲不可能不知道，简而言之，袭击的人一定是复数，既然如此对方一定有识别暗号，否则，黑暗之中岂不容易伤到同伙。 暗号是什么？ 绝不可能在黑暗中开腔，因为现在无论是谁，只要碰到人就会出手，张嘴询问的人只能等着中招！除了声音以外只有在自己人身上做标记，黑暗中能够看得出来的标记。因此沈春丽马上瞪大眼睛，可惜她仔细盯着黑暗，眼睛都瞪酸了也没有发现。 难道没有识别暗号？ 怎么可能？ 沈春丽断然否决了自己的怀疑，还没等她琢磨出缘由，左手背有了清晰地感觉，有人正慢慢靠近！来人相当小心，移动时每次都是前脚先着地，很轻很轻，地板的颤抖一般人根本觉察不到。但后脚跟上时落地却很重，地板明显颤抖。沈春丽判断，或许此人是个胖子，因为体重的原因才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许此人太紧张，导致动作僵硬变形，难以控制后脚。 虽然如此，来人却极为谨慎，每一步都花很长时间，沈春丽等了一会才断定，过来的只有一个人，区区一个人，想跟沈春丽玩捉迷藏似的杀人游戏，岂不是打灯笼捡粪——找死，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喝砒霜就鹤顶红——生怕自个儿死不成？ 又过了片刻，粗重的喘息虽然被竭力压抑，但还是清晰地传来，屋里黑得像宇宙，静得像真空，不但激发了人的全部注意力，而且也无形中放大了声音，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被注意的细小声音听起来也相当清晰，何况是一个紧张万分的人在呼吸？ 沈春丽判断，此人距离她三尺有余，正缓慢地向前移动，根据呼吸声完全可以无声靠上去，估算出嘴巴的位置后挥匕首就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十有八九能要了对方的命！ 还可以蹲在地上，静静等待对方靠前后算准落脚的位置，往上方猛刺一刀！对方立刻就得开膛破肚！金锣大仙也救不了。 还可以贴墙站立，只要对方摸过来就对准腰部猛刺，鸡蛋壳子揩屁股——嘁哩喀喳！关云长切西瓜——干净利落！笼子里抓鸡——没个跑，以沈春丽出手的速度，对方甚至连不及挣扎来不及叫喊就得挨个三五刀，即使有九条命的猫也得去见阎王爷。 距离越来越近，沈春丽不由得握紧匕首，紧闭嘴巴，用鼻子长长吸口气，再缓缓喷出，该出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