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举来援
所有的晋国士兵,也包括甘斐在内,懵然无觉的看着身边的七星盟战友们一片怔然远眺的神色,于是他们也有些怔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但妖兵的突然退却却是实实在在的,沈劲像是在试探,疑惑的首先开口:“这是怎么了?难道妖魔的退兵又有什么诡计?” “是援军!我们来援军了!”嵇蕤猛的大叫,他很少出现这种激动得甚至有点失态的神色,热乎乎的泪水瞬间在他的眼眶中充盈,而他浑不自知的抓着甘斐的臂膀,用力的捏着,“是七星盟的援军,来了很多,来了很多援军!” 是的,这是北斗信灯的光芒,这是来自同道盟友的呼应。在苦苦支撑和等待了这人生中最漫长的六天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七星盟的大举来援。 嵇蕤近乎语无伦次而又兴奋莫名的大喊使守军们的情绪也被感染,尽管还不知道来了究竟多少援军,可欢呼声也轰然爆发。 本以为已是必死之局,却在山穷水尽的极限之际峰回路转,人间的勇士们成功了,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帖子和大车忘乎所以的欢呼雀跃,沈劲如释重负的放声长笑,而张岫一把抱住平素最不对付的程一帆,像是最最贴心的老朋友一样热烈的拍着程一帆的肩膀,倒把程一帆弄得吃不住痛的龇牙咧嘴起来。 “来了很多援军?都是哪儿的?”甘斐顺着嵇蕤看去的方向张望,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景象,可他知道,能让一向沉稳的四师弟出现这种喜不自胜的举动,那援军的到来必然是确凿无疑的了。 “不知道,但肯定都是七星盟中的,许大先生?张天师?蜀中五老?哈哈,这样的声势,便说是七星盟全数到此我也相信!你没看到,那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将岸点点头,看来天军妖兵也感应到了数量庞大的伏魔道众到来的气息,不然不会这么仓促的退去,可不知怎么的,旋绕在他心头的疑云却更加重了。 …… 在洛阳血战第七天的黎明,七星盟大部终于赶至! ※※※ 还在半空中,俞师桓就感应到了触鼻的血腥味,借着深厚云霾中透出的晨曦微光,他看到偌大的洛阳城就像一团漆黑又了无生气的死物,妖氛黑气在城池上方团集萦旋,顺着犹然未绝的风雪丝丝缕缕的直扑眼前。 妖魔好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正在成规模的向某个地点移动。这不奇怪,俞师桓不认为这般声势浩大的七星盟大军会令对方毫无所觉,他只是略有诧异,对方没有像过去那样,在明知实力悬殊的情形下,仓惶退逃若鸟兽散,似乎是做好了殊死一搏,困兽犹斗的准备。 好吧,正要如此,尔等妖孽既然不走,我盟同道也乐于送你们一个应有的归宿,俞师桓如是想。现在应该趁妖魔阵脚松动,立足未稳之际穷追猛打,不过他觉得作为七星盟的副盟主,也就是来援者中名义上地位最高的首领,总当先要对在洛阳城苦苦支撑,死守血战的战友们有所表示。事实上当先引路的祁文羽也正是这么做的,他指着城东的最末一隅,口中着急的大喊:“在那里,人间的守军在那里!”旋即语气一黯,“从我求援而去已过三天了,他们的防线后退了很多,一定打的很苦……” 俞师桓向后示意,大批散发着各色光华的伏魔士们直朝妖气传来最浓烈的方位逼去,先由他们进行不令对手有任何喘息之机的猛攻,而他则和祁文羽、白文祺两位鹤羽门的同门以及那位七星盟长老胡二公子向东城头径飞而去。 …… 白**华夹着飞雪飘絮于疮痍满目的壁垒工事前降落,当俞师桓现出身形的时候,他就看见一群被泥垢血污沾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们。 地上还留着少量人类的遗骸,更多的却是妖魔元灵涣散后的本相尸身,包裹着铁甲重胄,和着汇流如渠却又被冰雪凝固的血渍,姿态各异的交相杂陈。 而在看到鹤氅白袍如化外羽仙般的来援者之后,人群中的欢呼声就更响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声音吧,俞师桓不能肯定,也不愿意去多想,他只看到在雀跃兴奋中,确乎还有人是在抱头痛哭,涕泪横流的。 “是文曲部宿的乾师兄在此主持的,他也是乾家家尊……”祁文羽无暇给俞师桓解释太多关于乾家这一阵的异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目光在人丛中寻找任何可能认识的人。 “祁师兄。”嵇蕤和栾擎天向祁文羽点头示意,同时向俞师桓摊手行礼:“七星盟文曲部宿荆楚乾家弟子嵇蕤见过副盟主并来援同道。” 俞师桓淡淡点头,尽可能使自己显得沉肃威严一些,他的视线还在逡巡,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他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祁文羽见到故人,神情一松:“啊,是两位乾家的师兄,乾家尊在哪?我正要告诉他呢,三天时间,不仅来了七星盟之援,便是依照前约,那鬼御营也……”话没说完,便看到嵇蕤和栾擎天面色消黯,顿时迟疑的止了口。 “大师兄……家尊……战死了。”嵇蕤低下头,摸着腰间缠绕的铭英钩链,语声涩哑,“……就在祈师兄走后的第三天。” 祁文羽心下剧恸,浑身一震:“什么?乾师兄……他……他也……” 俞师桓有些恻然,不过却对于同门为一个他派子弟的死竟如此情动于色有些意外,他在身后看了祁文羽一眼,又看了看两位身着铁甲与往日服色大异的乾家弟子,还是用一声长叹表示了他的哀悼,忽而有感,转目斜睨,便见一个麻衣宽衫的胖大汉子盯着自己,目光闪烁。 “呜呼,竟日血战,除魔卫道,壮烈身死,得其所哉。未知此间还有哪几位盟中同道?”胡二公子现出悲伤的表情,他是长老,也是此次七星盟大部的军师,一句宽慰铭悼之后又切入正题,总之先要尽除当前妖魔之患为上,死者已矣,缅怀吊唁留在战后不迟。 “七星盟开阳星武曲部宿,东河飞剑门訾恒见过副盟主,胡长老。” “七星盟武曲部宿,天青会丁晓。”丁晓只是拱了拱手。 “啊?竟是丁会主和訾贤侄,久闻广良惨事,志士豪杰却仍秉义相持,壮哉。”胡二公子对丁晓和訾恒深深一揖,由于一直在南方佯攻阒水,广良城的细节他却不太清楚,只知晓个大概,却也知道天青会飞剑门满门尽丧,眼前这两位恐怕也是硕果仅存的门中人物了。 略说了几句,胡二公子又看见了将岸和陈嵩两个,一直远远看着,不冷不淡的,心知他们大约是在共盟大会上的梁子还没揭开,多少还是和七星盟有些格格不入,这倒无妨,虽然不知他们如何到此,但在这危城困局之下支撑到现在,足见其伏魔心志之诚,当下也是遥遥施礼:“见过将岸道友和陈大侠,为同盟大道,费力良多矣。” “现在还不是见礼的时候吧?”将岸厌烦人间这种过多的繁文缛节,况且对于这些名门大派的术宗人物也是素不相得,所以此刻的神情既不像那些人间军士那样欢欣鼓舞,也没有像七星盟中人那样执礼拜见,“我警告过你们,虻山之军的力量,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去对付他们?” “只管放心!蜀中五老领着七星盟大部已然追击而去,各门各派高手两千余众,必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荡平残妖余孽!我到这里,就是看看坚守至今,奋勇血战的我辈英雄!”俞师桓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倨傲冷漠,却在说到最后向众人弯腰拱手,难得郑重的行了个大礼,“俞师桓钦佩!” 这不只是说七星盟同道,却也是把所有人间的勇士都包括进去了,沈劲以晋军镇守主将的身份,对俞师桓回礼,七星盟的事他们凡人也插不进嘴,不过既然听说来了两千多伏魔高手,那些妖兵定是不足为患的了,一礼施罢,倏然间的如释重负竟使沈劲一踉跄,接着便是掏肚挠腹般的饥饿感油然而生。 六天六夜持续不断的恶战,使他们都饿坏了,虽说洛阳城的粮秣还算充足,可那是为人间军旅征战做的准备,粮食大多存放在城中各处的仓廪中,结果哪知道打的是这样的仗?妖魔作法,纵飞自如,一直死死催逼挤压着守军,却哪里能够去仓廪中运粮以济?而说不上是悲哀还是庆幸,死去的人太多了,需要的口粮也就没有那么多分量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和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口粮也勉强可以支撑,几天下来,却也渐渐罄尽,再晚两天,漫说妖兵攻打,只怕自己也要饿脱了力。 当务之急,便是寻粮果腹,这个好办,颜皓子会飞,携着认路的张岫去离的最近的仓廪取粮,一时间,壁垒后又忙活起来,生火的生火,支灶的支灶,而甘斐这才猛省,收回了一直怔怔相视俞师桓的目光,把身上仅有的几块又硬又冷的干饼取出让几个饿的最厉害的军士应急充饥。 “是你?”俞师桓走到甘斐身边,看着他悉心掰开干饼,让几个军士分食。 “哈哈,当你没认出我来呢,我可巴巴的看了你半天。”甘斐咧开嘴笑道,他对俞师桓倒没有什么恶感,至少不像池棠或薛漾那样的颇为抵触,恰恰相反,由于大司马府鲛人公主云泣珠的那段过往,甚至还有种并肩作战的同袍之谊,他刚才看了俞师桓良久,总算将这个显赫的副盟主与那个形单影只却总透着冷冰冰气质的炼气士联系起来。“你现在牛啊,都成副盟主啦。” “你也不差,做下的好大事,都在我门中传开了。”俞师桓很意外没看见池棠却遇上了乾家的二弟子,就他在龙虎山得到的消息,这位二弟子难道不是功力尽失形同废人了么?可看现在,倒也是雄赳赳一条好汉气象,难道是传闻有误? 甘斐嘿嘿笑了起来:“屁的大事,差点把自己搭上。”干饼分完,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我还不算七星盟的人,因为你们结盟的时候我正好出了点岔子,不过总也是伏魔道的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副盟主。” “乾家弟子如何不是七星盟中人?”俞师桓奇道,胡二公子凑了过来,诧异的搭了搭甘斐脉门:“噫,玄力倒是雄浑得紧,怎么未受共盟同印之术?” “我都说过啦,那时候我出了岔子嘛,是在这里才和本门师兄弟遇上的。”甘斐缩回了手,罡气在脉门的流动又使胡二公子虎口一震,惊疑的看了看甘斐。 “这等玄功却是少见。” 当然少见,据说是承自那个千里生的什么罡气,天知道是怎么在我身上扎了根的,解释起来太麻烦,又生怕引起什么误会,甘斐索性便缄口不言。 东门城楼上躺着好几个伤员,莽族的阿夏和阿奇罗就在其中,他们在几近油尽灯枯的情况下,中了妖魔术法的内伤,便被转送到城头,由几个无力打斗的老军文吏照拂,而一旦第五道壁垒失守,他们也将携着仅有的这几个伤员向城外逃去。现在情势转危为安,祁文羽正由程一帆指引着上城楼为伤者医治。 不多时,颜皓子带着张岫飞回,两手提着几口袋的粮食,一落地就兴奋的大喊:“开打了,开打了!宫城那光华万道,风声虎虎的,那帮子妖怪要倒霉了。” 这里距离宫城太远,自然看不到开战的景象,不过玄风劲气纵横交撼的灵息还是被几大高手感应到了,俞师桓有意无意的看向将岸,像是对前番的对话再做一次声明:“我说过,两千余七星盟同道已然追击而去,阁下口中的虻山妖军,恐怕转眼就是覆灭之局!” 将岸皱着眉头,却又陷入了疑虑重重的思考中:“宫城?他们去宫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