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宫之中

    自前朝战败于异族之手，丢了中原，部分汉人率家眷部曲跨石板桥进入大陆，以血麟谷区区数万里土地，戴甲几千人开始起家，历经数百年的征战，大汉已向四方拓展了数千万里，拥有州府百余个，生民十几亿。尽管由于意见的不同出现内斗，导致支系的派生，作为汉政权主体的大汉皇朝，仍然据有大陆的三分之一。

    大汉西陲，宜州之地，虽不算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却因为临近离州这个千古大城，且在西部入大汉的必经之路上，倒也算得上大汉各州府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宜州之士善谋，早已是为世所重。

    宜州最豪华的建筑，不是富商或者权贵的住宅，是学宫！

    学宫中最受敬仰的则是这副据说前朝带来的孔圣画像！

    而这幅画像面前跪着的大约十四五岁的孩子，绝对是这个学宫里最有争议的人物，他已经被罚跪一整天了。

    “元修，要不要吃点东西？”大厅之外探进来一个脑袋，畏畏缩缩地询问这个跪着的孩子。

    孩子闻声抬头，望着厅外的同伴微微一笑，瞬间把一脸的愁苦收进腹中，反而安慰起对方来：“安民，没事的，我还能撑得住，她怎么样了？”

    外面那个叫安民的孩子闻言窜了进来，默不作声，但一脸的悲伤，连忙转过脸去，怕被元修看到。

    元修见同伴不肯回答，心知不妙，连忙再三追问：“安民，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样了？”

    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安民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过来，已是满脸泪光，哽咽道：“还需要问吗？你知道的，疍民上岸……”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疍民上岸打死勿论，更何况，她还没有赎金。

    汉人有一个很要命的传统，就是喜欢拉帮结派，不是本派系之内的，比对付异族人还要残酷万分。

    他正要发作，远处脚步声隐隐地传来，安民惊呼道：“不好，督学来了，我先走，你还是吃点吧！”说罢，他掏出一个炊饼递给元修。

    元修愣愣地看了一眼炊饼，却毫无意兴地推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民不敢再耽搁，转身跳窗而去。

    “江元修，你悔悟了没有？”督学洪亮严肃的声音震响了学宫的墙壁。

    江元修仍然梗着脖子，丝毫不肯退让地反驳道：“督学大人，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请督学大人教导元修知道！”

    “大胆！在圣人面前还敢嘴硬！”督学的声音更加严厉，一双虎眼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犯事的小子。

    江元修干脆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膝盖酸麻，踉跄了一下，勉强撑住，站直身子，抗言道：“督学大人，人命可贵重于泰山！圣人教导小子不敢忘！”

    督学更加气愤，一戒尺敲在江元修的脑袋上，大怒道：“疍民上岸打死勿论，你不仅不赶那贱人入水，反而跟她勾勾搭搭！这也是圣人教你的？”

    “是，圣人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放屁！且不说学宫规矩，你堂堂宜州江氏子弟，不怕自坏门风，混淆血统！我都替你父母祖先汗颜呐！”

    江元修一点都没有因为督学搬出家门而有畏怯，他站立在画像前，毫无愧色地反驳道：“我江氏门风是仁者爱人，仁者无敌，不是滥杀无辜。若督学指责我败坏门风，请问督学，杀害弱小女子算光耀门楣吗？还是说这是督学您的门风？”

    “你……你……你”督学被江元修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指着他颤抖不已，终于他停了下来，背过身子去，厉声道：“既然你还不肯醒悟，那就继续跪着吧，再跪七天！”他这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依着他的脾气，非把江元修吊在学宫的大梁上不可。

    可是宜州江氏，虽然败落了，也毕竟还是世家大族，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一个姓氏。更何况那个预言！

    阁臣们都很关注这个宜州江氏长子的情况，一旦问起来，死了？那不是脑袋都保不住？

    只要他有一点点退让，就放了他，这是督学原本的打算，可是这个死孩子，就是一点都不听话，他认准了的事情，别说八匹马，八群马都拉不回来。

    到底是谁给他灌输了这些该死的想法，学宫中的学官们肯定不敢，督学心下暗自狐疑，考虑着要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来。

    再有半年江元修就可以圆满出山，学宫中他的成绩一向遥遥领先，这也让督学这些人把他跟预言中的那个联系到一起，因为关注，所以任何发生在江元修身上的事情，都变成了大事，本来，把那疍民赶走就成了，发生在他身上，那就非得弄死。

    督学刚走，一个人影就飞了进来，轻轻地走到江元修身后，江元修马上察觉，问道：“师父？”

    “嗯，我刚从外地回来，听说你惹祸被罚跪？”来人轻声问道，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江元修松了口气，终于找到诉苦的人了，他委屈地抱怨道：“督学他们一点道理都不讲，枉称一代大儒！”

    来人似有同感，叹道：“那又如何，不仅是宜州一地，就算京城之中，也是由这些所谓大儒大师的阁臣们把持着。”

    稍微停顿了一下，来人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江元修，郑重其事地交代道：“元修，这个东西你收好，适当的时候帮我交给洛氏山城的信王洛长飞！”

    借着微弱的灯光，江元修看到这个东西是一面令牌，与一般的金头令箭不同，这个是方形的，两面都镌刻着图案和字迹。他犹豫地问：“这是？”

    “血麟！”他只是吐出这么两个字，江元修却顿时明白了。

    大汉之中文武之争愈演愈烈，文官当然是以阁臣为首，主要力量则是各地的学宫和各州府的厢军；而武将一系，带头的就是这个血麟所代表的洛氏山城，依仗着禁军和部分民军。

    皇帝目前暂时还是倾向于武官一系，可是也在行政的事务上处处受制于文官派系。很多时候都是打马虎眼，采取中立的态度。

    可是师父为何突然将这个重要的信物交给自己？江元修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实在有些承受不起，正要开口拒绝，来人往前抢了一步，一口鲜血喷在江元修脚前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