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轻重

    茶水溅湿了袖摆，沈沉瑜嫌弃地起身，顺带踢乱了一地的名贵玩意。脸都被踩在了地上，还替他分忧个屁！

    玉扇、玉弦瞬间跟上。

    这个时辰不用出门，沈沉瑜索性换下了繁冗的服饰，挑了件宽松轻便的海棠色春衫准备换上。

    “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洪亮高昂，唯恐吓不住人。

    沈沉瑜当自己耳聋，扫了眼玉扇玉弦停顿的手，道：“继续。”

    可刚换了一半，内殿的帘子忽然被人挑开，霎时，火红的衣带随着闯进来的风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沈沉瑜站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背对着慕容瑾，脸上没有笑容但也谈不上愠色，慵懒的伸着手臂，一头柔顺的长发如瀑布垂泻，光泽撩人眼。

    “皇上万岁。”玉弦弯下膝盖向慕容瑾行了一礼。

    玉扇当看不见地继续为沈沉瑜系腰带，不是她藐视帝威，若她一松手，娘娘衣衫不整都是轻的。

    慕容瑾也不说话，好整勿暇地看着玉扇的手灵巧地绕过沈沉瑜的腰，系了两圈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便摆在了腰间。

    宽松的裙衫更显得纤细的腰肢不足盈盈一握，看得慕容瑾有些眼热。不自觉地想起了在坤寿宫的杨楚心，高挑玲珑的身姿。可对比之下，还是他的皇后更胜一筹。

    “给皇上请安。”玉扇这才脆脆地唤道。

    慕容瑾象征性地抬抬手，让她与玉弦二人起身，可后两者却毫无眼力见地继续凑到了沈沉瑜的身边。

    “娘娘，换上这个吧！”玉扇翻出沈琳琅绣的荷包。

    沈沉瑜从来不相信玉扇搭配的眼光，好几次见她乐此不疲地提建议，也不忍打击。可宝蓝色太抢眼，明显压不住海棠红，混搭在一起看着太失和：“算了，不用系荷包了，就这样吧！”

    “哦。”玉扇明显失望。

    沈沉瑜转身，对上慕容瑾的脸莫名有点反感，声音也染了一分察觉不出的不待见：“臣妾参见皇上。”

    “换香了？”慕容瑾看了眼玉扇手里精致地过分的荷包，有些讨好地靠近，却嗅到了一身清淡的果香。

    沈沉瑜见他一副已经做好了接受她蛮不讲理吵闹的准备的样子，眼皮掀了掀。对她骄纵的坏印象还真是根深蒂固。

    “嗯，有些香用多了也就腻了。”鼻子可真灵！果然“宠妃”调制出来的香最符合你的脾胃：“皇上若不喜欢，臣妾再换回来便是。”

    “不用换了，这样便很好，偶尔尝试其他味道，闻着也新鲜。”慕容瑾不假所思地附和道。

    沈沉瑜心顿时发凉，这是暗示她让他觉得腻了，迫不及待想用新鲜的姿色来填充视线？抑或怪她不大度，占着皇后的位置，未曾主动贴心地为他更换新人？

    “怎么了？”慕容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怨气，可是想探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沉瑜勉强忍住把他轰出去的冲动，平复呼吸——宽大为怀、宽大为怀……

    “听说皇上去了坤寿宫？”沈沉瑜忽然一笑，顿如艳阳破云。

    “嗯。”慕容瑾正色，不认可她的态度却也不想伤了她的颜面，反复斟酌，才委婉开口：“朕知——”

    “臣妾明白皇上之所以去坤寿宫看杨姑娘，是为了抚恤下臣之心。毕竟杨老翰林刚逝不久，若传出太后苛责其孙女，难免会让人心寒。”沈沉瑜在他刚想说话时便打断了他。

    慕容瑾愣了一下，听她坦然地埋怨道：“或是太后严厉了些。虽说杨小姐越了孝规，也犯不着让人在宫门前罚跪。如是臣妾，训斥其不该在祖父尸骨未寒之际以粉装示人便罢了。不过，臣妾也没想不到杨小姐会如此娇弱，只跪了短短时辰便能晕倒，平白污了太后的贤明……”

    凤藻宫的人见不得比坤寿宫无用，早有宫人为她详细叙述了“来龙去脉”。

    慕容瑾闻言，脸色明显一沉，想到在坤寿宫所听所见的种种，一双深邃的眸子布满了冰寒。如果再想不通关键所在，他的龙椅也该让给其他人坐了。

    不是没有防备江太后的算计，可想不到在他登基之后，她的手仍然可以深得如此长。

    真是——好得很。

    “皇上，你的脸色怎会如此难堪？”沈沉瑜惊讶，盯着他阴沉的脸，颇为担忧地眨眨眼：“可是在外面吹了风？”

    回首，连忙叮嘱道：“玉弦，快快去小厨房为皇上端一碗姜汤来。”

    慕容瑾回望，为她因为自己的情绪而牵引心神感到温暖：“朕无事，瑜儿不必担心。”

    “不管有无受寒，还是饮了姜汤比较好。”沈沉瑜走近，抬手为他抚平微皱的眉毛：“臣妾知道过去臣妾的性子是骄纵了些，可从臣妾嫁给皇上起，臣妾就将皇上当成了自己的天，无时无刻不在盼着皇上的好。”

    沈沉瑜痴迷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时刻对着她微笑的唇角，会因为自己发脾气微微皱起的眉毛，讨好她时小心翼翼的目光，以及，无奈的包容。

    慕容瑾看着沈沉瑜，望着她真切的情感，忍不住抬起手抚抚她柔顺的头发。

    不是没有吹过枕头风的经历，沈沉瑜比谁都能把握尺度，眼波一转，美丽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臣妾一向对杨老翰林敬慕有加，原以为他的孙女能得几分真传，较一般女子更加稳妥守礼，日后进了宫后伺候皇上也得力一些，只是没想到……”

    沈沉瑜顿了顿，语气里尽是叹息：“若是这样罔顾孝道的女子都能入宫，天下人还如何看待我们皇室？”

    慕容瑾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入怀中：“瑜儿考虑得甚是。”

    玉扇满脸崇拜地站在一旁，娘娘果然“深明大义”，不像她笨口拙腮只会动手。

    沈沉瑜靠在他的怀里，眷恋地听着他的心跳，心中有千般万般个舍不得。

    她赌上一生，以为一辈子可轻松依靠的怀抱，到头来，玩不了心眼，就无法获得了吗？

    究竟，是你爱得太轻，还是我看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