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梦难醒
方姨娘扫了梅姨娘一眼。梅姨娘进门的时候，才不过十六七岁，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那时候方姨娘已经接连流产了几次，正在刘氏房里，给大夫人立规矩呢。 等梅姨娘生下苑弯月之后，方姨娘才两岁的儿子，被热水烫死在浴桶里。 这些年，方姨娘一心一意，只盼着自己女儿嫁得好。恨只恨，刚进苑府的时候，爹娘瞎了眼，居然会让她跟了苑浩肃这个披了一身斯文皮的人渣。 方姨娘掠了掠发鬓，有些苍凉。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站在长廊之下，淡淡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她。那是刘氏平生见过的，最颠倒众生，却又冰寒入骨的眸子。仿佛把这个十几岁的女子看得通透了，又仿佛根本完全没有看她！ 在他面前，是一树红色樱花。暮春光景，落红如雨，飞舞在暮色霞光中，带出漫天漫天的凄艳流离，让人的心因沉醉而死。 十六岁的方姨娘，如惊怯的小鹿，畏缩地跪在那男子的面前。她不是故意闯入苑家家主的院子的，她根本就不认识路。身边的丫鬟把她带到这个广阔宏伟的院落，她就开始害怕。那丫鬟说是小解，结果却一去不回。 没想到她惊扰的竟然是大公子。刘氏要对她用家法。那时候她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只会跪在刘氏面前哭。她只知道自己一个后宅的侍妾，误闯了大公子夫妻的正院，大家宅的家法重，她受罚是该的。 是大爷的原配夫人，那个总是戴着面纱的神秘女人，只说了一句：“刘氏，你饶了她吧，人家才刚进府，还新鲜着，别给你夫君添堵。” 一句话，让刘氏只罚她跪了一宿。 后来她懂了。那个丫鬟，根本就是刘氏的人。 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方姨娘才把那个藏在自己身边的毒蛇给丢进水井，然后才生下了女儿！ “三meimei难道有什么高见吗？”方姨娘擦擦湿润的眼角，不显不淡地问道。 “二jiejie，这些年，府里的丫头，可都是夫人那边选的。”三姨娘嘴角弯着，一副不屑的笑意，“就算我们能安排这些丫鬟的去处，可如果进来的，本就是夫人的人，那和我们没有掌握中馈之权，有多大区别？” 方氏回头看了三姨娘一眼。果然，没有人是真的蠢，除了南院那一位！ “meimei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二姨娘依旧波澜不惊。 三姨娘的胸口起伏了一次，哼笑一声。“jiejie你是装傻呢？夫人和外面那个刘婆子，勾搭有多少年了？据说那刘老太婆，跟夫人的本家，还有十万八千里远的一点亲戚关系。jiejie你说说看，这丫鬟的人选，说来说去，不还在夫人手里捏着？” 方氏抿了抿唇，低头无语，心里却暗自盘算。 是啊。她何尝没想过？ 只是，她和梅氏不同。梅氏的女儿苑弯月，才十四岁。虽然也到了说亲的岁数了，但梅氏和方氏的想法不同。 苑弯月继承了梅氏和苑浩肃相貌的所有优点，除了苑婷儿之外，苑弯月是最得苑浩肃欢心的女儿。 梅氏对女儿未来的归宿，似乎不那么担心，这也和苑弯月在苑浩肃面前极为得宠有关系。 不过苑弯月也是奔十五岁的人了，再不说亲，就有老姑娘的嫌疑了。 没那个心思为梅氏的女儿担心，方姨娘反问梅姨娘：“meimei心里可有成算？” 梅姨娘嘴角挑了挑，似笑非笑：“jiejie到时候，别忘记替meimei美言就行了。”说着，带着丫鬟，摇摇摆摆地走了。 方姨娘回到自己房里，坐了片刻。云翠打发走小丫头别在这里碍事，小心地在旁守着。 过了半盏茶工夫，方姨娘才抬起头，左右看了一遍。 “姨娘安心，”云翠懂事地说道，“我给她们每个人都找个活计干，没一个有那个时间来听姨娘的墙缝儿。” 方姨娘宽慰地点点头，云翠是她自己买来的小丫鬟，跟着她的时候才七八岁。名分上，是她的侍女，实际上，跟母女差不多少。 在苑府这么多年，方姨娘身边的侍女跟韭菜一边，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云翠，不管方姨娘什么处境，誓死了要跟随姨娘到底。 就连当初抓住乳娘害死二公子，也是云翠出手的！可惜晚了一步。 “云翠，你说，老三她到底打什么主意？”方姨娘小声问道。 云翠低头想了半天，找不出个主意。“姨娘，以我看，梅姨娘怕是有自己的打算呢。不如，让奴婢去那边试试口风？”云翠说着，手指指的是某个方向。 苑小蝶正在院子里慢慢打拳，锻炼身体。这个身体太过虚弱，不仅仅是长期营养不良，积郁成疾。还因为，这身体有被人种下暗毒的迹象。 姬无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苑小蝶打下来一套拳法，颇有些诧异。 这套拳法他从来没见过！但苑小蝶一路行云流水，那套路，不是以熟练亮字可以解释的！ 那已经达到了臻于完美的境界！ 姬无夜本人也是武学高手，自然能看得出，这套拳法，看似柔腻舒缓，漫不经心，实际上，一旦运用于实战，杀伤力非常！ 一招一式，姿态优美，犹如闺阁淑女踏雪而来，翩跹赏梅，实则都是夺命的毒招！ 姬无夜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太不一样了。 总觉得，苑小蝶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根本不像一回事！ 第一次看到的苑家大小姐，纯粹是偶然的偶遇。 若不是姬无夜被苑婷儿磋磨地捉急了，跑到僻静地方避开这位豪放的二小姐，绝不会看到在空旷的静心苑外，还有一个寂寞的少女。 那双眸子，清澈得如最美的湖水，能倒映出姬无夜的影子。 发现姬无夜这个外男以后，苑小蝶原身就慌张地逃走了。 当时的苑小蝶绝对不通武学。这一点，姬无夜自己的眼神绝不会欺骗他。 但现在的苑小蝶，虽然明显的毫无内力，只看那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深厚的武学修为，仿佛早已潜心修炼过几十个岁月的高深武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