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开胃菜不开胃

    站在20层楼的玻璃幕墙背后远眺，脚下是天目山路上十车道的滚滚奔流。窗棱边防眩用的乳白色磨砂遮光片，虽然对视线有一定的遮挡，却也为这座大楼抹上了一层略小资的设计感，让人产生一种“这幢楼就像一个大号的苹果白壳IPAD/IPHONE”的错觉。

    脚下，茂密的法国梧桐行道树，被车流激起的呼啸、分别吹拂着往两个方向偏斜。从这种迥异于自然生长规律的偏斜中，似乎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宁静外皮下潜藏的激烈动力。

    远方，是灵峰山苍翠的、未开发的浓郁清爽。自然美景的静谧与IT烧脑的脉搏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站在这种地方，任何人都会有一种睥睨众生的错觉，哪怕他此前没什么雄心壮志。

    以顾莫杰的身份，新办公楼装好之后，顶层南端靠近天目山的那个全通式大套间，自然成了他的私人办公室。3000平米一层的写字楼，顾莫杰一个人就占了五分之一层，刨掉公摊配套之外，还有足足400多平的室内面积，除了个别秘书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马风卖给顾莫杰的黄龙时代广场A座，是带装修的现房。

    所以，尽管这笔交易发生至今才一个月时间，但是初音公司的部分领导层，已经搬进了黄龙时代广场的新办公楼。

    20层的写字楼，最上面两层已经布置完了，只需要装修一下LOGO幕墙，摆好家具，就能直接入驻办公。至于下面的18层，也在以一周一层的飞快速度布置，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初音公司在东部软件园那个破窝里的老巢，就能全部腾出来，鸟枪换炮了。

    公司高层估算过。哪怕把如今的初音公司全部搬进新楼，最多也就只能填满三分之一的楼层。剩下的办公区，只能是虚位以待，等着哪一天老板一拍脑门。又开辟出一个的新业务部门来。

    或者，直接按照两年期规划，招一些短租的公司。不过这些都是公司行政后勤部门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既然要引进顶级管理人才，门面就很重要。窝在东部软件园那种地方，是不会有待价而沽的大牛找上门来的。

    搬进来办公还不到三天。顾莫杰还沉浸在初音歌姬巨大成功的喜悦之中，对新环境的新鲜感也还没有消褪，所以做事情自然有些不专心，很容易陷入到一边观景一边沉思的状态中去。

    “这办公室是不是太大了？听不到下属那一丝隐约的吵闹，反而静不下心来做事了。谷歌的拉利佩奇听说至今还和普通项目经理用同样规格的办公室，人家成就不比我小呢。唉，人呐，有时候就自己作。”

    顾莫杰晃晃脑袋，把各种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心说自己还真是被恶劣的环境虐出快感了，居然还为恶劣的环境找理由。

    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蓝山。顾莫杰正准备重新坐下来找点事做。办公套间的大门却被推开了，迎来了一些让他倍感亲切的嘈杂。

    “顾总，非常抱歉。这里的门禁和铃声还没装，敲门又怕您听不见，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进来的是叶敏茹，整个人齁在那里，如同一只本分的鹌鹑。似乎那几句抱歉的台词，在这张嘴的主人闯进来之前，已经被反复酝酿复习了好多遍了。

    顾莫杰心情正好，报以一个和煦的微笑：“没关系。有什么事就直说。虽然我们搬了环境，但是公司还是原来的公司么，我们坚持开放式管理的理念是不会变的。”

    叶敏茹被顾莫杰的微笑一暖，也放下了紧张。赶紧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烽火猎头为我们物色的几个经理人，今天有三个会来。第一个我预约在了上午10点，另外两个分别在下午，您方便约谈么？”

    “方便，怎么不方便。横竖又不忙。诶？10点？那不就快到了？”顾莫杰一边答应着，一边看了看时间，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赶紧追问了叶敏茹一句，“是让他们到会议室么？”

    叶敏茹答：“在二楼的云咖啡，我订了包厢。我想着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对方的态度，直接在会议室见不太好。”

    顾莫杰稍微楞了一下，赞道：“不错，小茹姐你做得很好，对于高端人才，我们不能端着架子。以后你也要这样用心。”

    细节之中，才见专业。

    叶敏茹被赞了，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想谦虚两句，竟然找不好措辞。

    那些顶级的大牌人才，在完成对目标企业摸底、确定意向之前，是不太喜欢直接到对方公司的地盘谈判的。因为那会给人一种“我是被考核的一方”的感觉。

    既然是真正的双向选择，第一次的相互了解，就不该在任何一方的主场谈判。

    硅谷，中关村，都有那么多车库咖啡、3M咖啡。这些地方生意常年火爆，就是因为有那么多IT圈特立独行的怪才，喜欢在这种平等论交的氛围下筹建团队。多少灵光一闪的创业团队，都是在这种地方诞生的。

    黄龙时代广场底下两层的商务会所和购物区，自然少不了做餐饮的。若是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到了后世光棍购物节火起来那几年，这儿会诞生一个名叫“阿狸云咖啡”的创业咖啡吧，算是成了钱塘市的IT社交地标，获得如同硅谷车库咖啡和中关村3M那样的江湖地位。

    不过如今整座楼都卖给了顾莫杰，阿狸云咖啡自然是不会存在了。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因为顾莫杰成了国内深度算法和云数据应用第一人，在初音网络手上，另一个云咖啡诞生了，

    云咖啡刚开业没几天，就成了初音网络年轻的项目经理们头脑风暴的地方。几天之后，隔壁B座的支付宝工程师们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

    顾莫杰很尊重客人，提前五分钟到了楼下包厢，旁边只跟着负责拿材料做记录的叶敏茹。

    五分钟时间，正好提前看看来访者的个人履历，当然，这一切叶敏茹早就整理好了。

    顾莫杰抽过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的东西做得很随性，不是那种寻常应聘人员填的表格式履历，而是几乎可以算作微自传了，连照片插图都是随意地插入在各段经历里头。圈里人都知道这是烽火猎头的做事风格。

    履历上是个35岁光景的女人，叫陈小微。

    顾莫杰需要的是公司高管，所以这年纪应该算很年轻了。

    细看之前，顾莫杰先浮光掠影扫了一遍叶敏茹做的分类提要。叶敏茹对此人的档次评估，是“可能胜任公司旗下某产品的运营总监”，但是应该没法胜任公司的整体管理。

    看来，叶敏茹给顾莫杰安排在早上的这个应聘者，应该只能算是开胃菜了。

    “中科大少年班的？19岁本科毕业去美国留学？26岁拿到匹兹堡大学博士学位？UC旧金山两年博士后研究资历？啧啧，没想到还是个学霸呢。”

    刚往下细看了半页，顾莫杰就肃然有些起敬，他素来只用灵活敢拼的人，公司开了两年，也没见几个学霸。不过如今既然要正规化管理，引入学霸估计也是必须的吧。

    可惜，又看了不到两页，顾莫杰对学霸的幻想就有些破灭。

    “博士倒是博士，怎么是念分子生物学的？和互联网业屁的关系都没有啊。”

    强忍住被耍的恼怒，顾莫杰勉强自己继续看下去，一边看一边告诫自己：做互联网的么，脑子灵活就行，专业半路出家的多了去了，要给对方机会嘛！

    可惜，又看了半天的对方工作后的资历，顾莫杰的失望就更深了。这个陈小微求完学归国后，那八九年的从业履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传统媒体界打交道。做过三四年记者，后来又做到电视台女主播，后来还是靠着媒体界的资历，成为了一个著名IT科技频道的主持和咨询顾问。

    说的好听一点，这种人和杂志的凯文凯利算是同行。说的难听一点，既然没凯文凯利那眼光和干货，就只能算是玩票的了。

    工作履历最后一段，这个陈小微总算是有了一些直接供职于IT界的资历：年初的时候，这个陈小微从一家驻外新闻机构回国，居然直接当上了中华网的一名职业经理人，旋即以火箭速度蹿升到了执行副总的位置上，然后又火速不想干了。

    顾莫杰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靠谱感，喝了几口咖啡，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说不定人家虽然只在IT界正式干了半年，但是就是能够触类旁通，算是个天才呢。烽火猎头应该不至于把太不靠谱的人推送过来吧。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是中华网看走眼了，烽火猎头没怎么亲自考察，也跟着中华网看走眼了呢……”

    顾莫杰如是想着，叶敏茹附耳过来悄悄说了一声：“顾总，人到了。”

    顾莫杰赶紧把材料往茶几底下一塞，抬头看去，一个35岁出头的女人，穿得很职业，品牌很傲气，端着架子一步步踱进包厢。

    真人比照片上还丑两分，这脸上都得掉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