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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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营帐内,司徒逸淡然的坐在火盆边上喝着茶。忽然听报说有狄方使者到来,他身边的副将伊斯亥不由深觉惊异,拧着两条粗眉毛,十分不理解为何狄方会此时派使者前来。 司徒逸低着头抿了一口粗瓷碗中黑红的茶汤,自言自语道:“他倒也不用我多等!”说罢转身对门口正躬身等命的兵士道:“带他进来吧。” “将军好似是知道会有个使者前来?”伊斯亥一脸憨厚,在旁挠着头疑惑。他这样粗粗壮壮一条大汉,霍得起身一站,便像有堵高墙平地拔起,连帐内的灯火都随之黯了几分。 “嗯,我是在等他!”司徒逸点了点头,起身时低头略略理了理身上的黑锦战袍。 “他?”伊斯亥歪着脑袋,愈发不解。他跟随司徒逸多年,听得出他的话音中分明是说他知道来人是谁。 “李叁!”司徒逸抬眼瞟了一眼面前的伊斯亥,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伊斯亥和莫丹一样,都是从小跟在司徒逸身边的番人将领。他们两人虽无血缘,却像是一对儿兄弟,不单冲锋陷阵时,都是难得的彪悍勇猛,便是连平日里的憨直懵懂,伊斯亥都和莫丹如出一辙。因此,司徒逸向来待他如同莫丹一样,他和莫丹两个,也是分工恰当,一个若守在营地,另一个则定然守在司徒逸身边。后来,莫丹身亡,司徒逸便将伊斯亥招到了身边。 “李叁!就是几次要暗杀将军的那厮?他还敢来?等我去会会他,先扯他两支臂膀下来再说!”伊斯亥话音未落,脚步已起,硕大的身影风一般杀向帅营门口。 “伊斯亥,你若敢扯了他的臂膀,我就剁了你的双脚!”司徒逸对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从从容容的说罢,他也不管站在门口满脸通红的伊斯亥,反倒自顾自低头从鹿皮战靴中抽出一柄小刀,噌的一声就将刀抽出鞘。只见那小刀虽长不盈尺,可出鞘的半截钢刃却如雪似霜,闪着灼灼寒光。 伊斯亥望着他冷峻的眉峰,空咽了口唾沫,半天才不忿道“将军,那厮可是几次要杀你,我这去卸他一双手,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啊!” 司徒逸摇了摇头,一面拿起案上的一条素娟,细细擦拭着小刀的钢刃,一面缓缓道:“他一个书生,知道你的厉害又能如何?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这李叁还是我招来的。你也不想想眼下的情形,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你若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又不服管教。将来,我怎放心让你去扶持小牛儿?” 伊斯亥一听,慌了精神,撂下李叁不管,冲到司徒逸面前,急得不住搓手,连声腔都变了:“将军,你不能把咱们交给那个小娃儿啊!他才多大一点儿,哪里就担当得了整个戍北军?”伊斯亥原以为,司徒逸之前说要着力培养小牛,以接他大任的话,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当时伤重,不得已的打算罢了。可伊斯亥万万没想到,如今他伤已痊愈,却还坚持要这么做。 司徒逸挑眉瞟了一眼焦急不安的伊斯亥,笑道:“你怕什么,我又没说明日就把你们都扔给小牛儿。放心,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小牛今年十三了,我从军时,其实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再过两三年,他也定能担负重任。那孩子心性沉稳,聪明忠义,是个能托付的……” “可是,将军……” “下去吧,带李叁进来!”司徒逸打断了伊斯亥的话,挥了挥手命道。 伊斯亥愣在原地,歪着脖子巴巴望了司徒逸许久,见他始终不肯抬头,也只好气鼓鼓的退了出去。 伊斯亥硕大的身子冲到门边,毡帘随着他的臂膀掀起。一时间,帐外的寒风夹着雪气乘机涌了进来。帐中原本熊熊的火盆,忽然受了酷寒的打压,黯了一瞬,随即又坚韧的跳跃起来,烧得反比之前更加通红旺盛。 司徒逸得目光凝住眼前跳跃挣扎的火光,人不由也陷入起伏如潮的沉思中。他何尝不想一直呵护自己挚爱的戍北军。只是,他选的这一条路,不允许。他清楚的知道,只有他放开手,将来,他身边的人和事才能平安无虞。至于他司徒逸本人,所竭力博求的,不过是能平安得激流勇退,巅峰抽身罢了…… 堂中火盆中通红炽热的光,又猛然跳跃,窜起的火苗红光一闪,打断了司徒逸的沉思。抬头时,见一袭青衫的李叁已立在身前。 李叁拱手一揖,从容不迫道:“参见大将军!” 司徒逸稳坐在案后,不言不动,手中把玩着的短刀,依旧在掌心里反复回转。那雪色利刃,映着堂中的火光,闪烁跳跃,连带司徒逸唇角的笑意,都透出几分冰火交融的诡异。 李叁望见他诡异的笑容,神色依旧坦荡,毫不畏惧的朗声又道“李叁参见大将军!” 司徒逸这才挑眉认真的看向面前的李叁,含笑道:“李勖,李勉之。我朝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中位十九的光烈伯李炽的幼子,排行三。李勖自幼深得光烈伯宠爱,志向高远,少年时游历名山大川,以李叁之名,结交无数任侠豪客,名士清流。韶平年中,嗣光烈伯因罪削爵,李勖获罪流放,后流落江湖,形踪全无。” 李叁听他说出自己的家世,虽不意外,却也恰恰碰到了痛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几下,略显凌厉的目光随即垂落地面。 司徒逸见他局促,唇角的笑意更深,缓缓将手中的小刀退入鞘中,接道:“李世叔若知道了勉之兄今日以狄使身份来与我谈议,只怕会英灵难安吧?” 李叁听了这话,眉心不觉狠狠一跳,忙低头拱手,恨恨道:“李氏一门早已削爵伏罪,李叁不过狂澜余孽,断断不敢高攀堂堂的朝廷栋梁,国家砥柱靖国公司徒家。李叁不敢与将军兄弟相称!”
司徒逸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踱到李叁面前,凝了他片刻才道:“前尘旧事,自有是非公断的一日。勉之兄前来,也不是叙旧的,还是说说当下吧。” 李叁见他不将自己的暗讽放在心上,只好深吸了口气,抬头迎住他幽不见底的目光道:“李叁此来,是为请将军移师关中。李叁保证,将军回师,赫洛王子定会投桃报李,撤回狄境。” 司徒逸负手立在李叁身前,饶有兴趣的歪着头笑问“你,竟是来议和的?” 李叁犹疑了一瞬,抬头静定的凝着司徒逸道:“李叁也是为了将军好。将军眼下正踏在坎坷之上,将军竟不自知吗?” 司徒逸笑道:“哦?愿闻其详。” 李叁道:“将军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据李某所知,将军能这样完整康健的现身关口,期间也是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传奇?” 司徒逸点了点头,对李叁的话不置可否,只带着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神情,笑盈盈的看着他。 李叁略理了理气息,又道“天下共知,将军在韶平帝朝中时得尽了圣心隆宠,更是极得那废太子周燮的器重。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隆庆帝驾崩一事曲折颇多,那个爱重将军的储君也一朝获罪被废。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如今的隆庆帝,该如何安置将军这个前朝“肱股”?又该拿什么恩赏你这个突然驾临前线,一朝退去敌国八万雄师,立下盖世军功的世家将军?” 李叁说到这里,顿了顿口,抬眼看了司徒逸片刻。却见他始终神情淡然,仿佛事不关己。李叁不觉有些心急道:“况且,李某还听说,将军的未婚妻,尚书令覃子安大人的独女覃小姐,此时也正在关城之中。那位覃大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满朝文仕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将军若真娶了这位覃小姐,不知道那隆庆帝从此还能否龙榻酣眠?” 司徒逸默默看着李叁,见他无意继续,才悠悠笑道:“勉之兄的消息很灵通嘛!司徒逸之前的遭遇,如今的安排,勉之倒都清楚!不过,我是个武夫,不喜欢虚与委蛇。在司徒逸看来,勉之兄今日说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所为不过两件事,一,让我放赫洛活着离开,以报答乌达对勉之兄的知遇之恩。二,寻机回归中原故国。司徒逸猜得可对?” 李叁闻言震愕,半晌,才虚着眼不可置信道:“那封信是出自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