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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三.密旨

    很抱歉,亲人入院手术,又遇上年底会议爆发期。青月真有些分身乏术了。但请大家放心,这个故事,我一定会写完。而且它也所剩不多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和包容。你们是我在这里最大的温暖和动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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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宏的乾宁殿,正陷在四围铺开的灯炬火光和森冷铠甲之中。

    飞檐金瓦之下的朦胧明纱窗里,灯影幢幢,却有一份诡异的肃穆和安然。仿佛它是那涟漪心处的石子,分明是它敲碎了静波,引出一圈圈儿的不安泰,而它却又深深沉潜在幽暗的水底,全然事不关己。

    殿外,密匝匝围着百余持戈的宦人,齐齐背向乾宁殿,严防死守。虽然手中悍刃光寒,可他们惊恐大睁的眼睛里,警觉和寒栗交相闪现。一射之外,对峙的禁卫,弓张矢满,紧绷的牛皮弓弦同铠甲里的心弦一般都已张到极致。禁卫之外,几个闻讯赶来的文武朝臣,团团乱转失措失色。

    司徒逸飞身下马,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仿佛溺水命危的人见了浮木,将他团团围主,七嘴八舌的聒噪起来。

    御前的张忠张公公,远远见了司徒逸,一头冲了过去,两把拨拉开眼前的几个老大人,攀住司徒逸的手,就哭了起来,“大将军,这可这么好啊!”

    司徒逸收回凝向殿门的目光,望见是他,惊讶的目光倏忽一冷,“张公公向来在御前伺候,怎么今晚未在殿中?”

    张忠身子一矮,已跪在地上,顿首哭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老奴,老奴今儿晌后,忽然泄泻不止,因而告了假啊!老奴,老奴实在是不中用啊…..”

    司徒逸冷眼望向他,只见那张忠,鬓角上犹挂着惊急的汗珠,满脸混浊的老泪,一双灰黑的眸子,已因惊惧缩成一星儿大小,还不时焦急的望向不远处乾宁殿紧闭的殿门,那微胖的身子,不禁风一般簌簌颤抖着。

    见他这样形容,司徒逸已知,他晌后泄泻亦是为人算机,伸手扶他起身,司徒逸方才微冷的声腔,亦略有了些温度,便入题直问道:“张公公对内监熟悉,可知是何人为首谋逆?”

    张忠颤巍巍起身,微哽了一声,极力冷静下来道:“是,是张兔儿。”说着,眼神微闪一瞬,又接道:“这个张兔儿,他,他就是个小小的黄门令,只是外里负责采买的,并不在御前伺候。只是这张兔儿为人伶俐,上上下下倒都行的通。老奴也是眼瞎,看他伶俐乖觉,只道他是个好孩子,还…..他在底下拜什么弥勒将军,老奴,老奴也睁只眼闭只眼,老奴该死啊!老奴是实在不知他竟,竟有了这个包天的贼胆,勾结了些精壮年轻的,做下着着翻天的祸事啊!”说着,张忠又伏地痛哭起来,张兔儿是他的干儿子,能在森严的内宫翻起这样的惊浪,他脱不了干系。

    司徒逸无心理会张忠的惊惧,只在唇底反复沉吟“张兔儿?”,忽然,心头一沉,猛得想起这个耳熟的名字,他是曾在自己的白羽卫口中听过的。

    那一直秘密持续的长安飞鸽传书,有三线投递,其中一线便是递往长安西市的胭脂铺玉雪堂,而张兔儿,就是那个常常借采买之命出入玉雪堂的内宦…….

    若张兔儿真是“他们”的人,那这次内宦劫持圣驾就定有里应外合。

    虽然,在赶进宫之前,他已命了手下出城紧急调北军骑营入内。可这次,若这真不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宦在兴风作浪,那……

    想到此处,司徒逸袖底的双掌不由紧握成全,心底飞速权衡盘算着,还没想出个眉目,就见一身素服的覃楠甫一路小跑,冲自己而来。

    “大将军!”覃楠甫喘息未定,就躬身打了个揖。他虽是司徒逸的内兄,可官阶却比他低,因而,家外,他对司徒逸恭敬如旧。

    司徒逸匆忙回了一礼,道:“是内宦张兔儿起首,有一百六十余精壮内宦,将圣上劫在乾宁殿中,宫里它处安然。只是……”

    覃楠甫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认真道“只是什么?

    司徒逸思忖片刻,坦诚道:“我是怕,张兔儿身后有预谋,怕他们里应外合。”

    覃楠甫怔愕道:“身后预谋?里应外合?”

    司徒逸点点头,抿唇不语。长安西山中的飞鸽、内宦张兔儿、江南船商金不遗、无锡锡山中的秘密兵器坊、苏长卿之子苏旭,前祁太子的遗子祁晙、以及柳七。这些人和事之间,那紧密的联系,渐渐浮出水面。可司徒逸心底,似乎不甘心一般,始终不肯相信其中的关联。或者,他不愿意承认,柳七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覃楠甫眉心铭着川字,半晌,才沉声问道:“那张兔儿可有什么要求?”

    一旁的张忠听问,忙躬身上前,带着哭腔道:“这小兔崽子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听过有什么不满啊!若不是他本分伶俐,老奴是断断不会,不会……”张忠已哭的老泪纵横,哽咽难语。

    覃楠甫点了点头,挥手让他暂时退到一旁。自己上前一步,与司徒逸并肩,遥望着不远处寒光心里的乾宁殿,低问道:“将军,若真有里应外合之虞,那……”

    司徒逸点了点头,明白覃楠甫为出口的半句是:“救驾之事拖延不得!”

    虚目望着远处殿中朦胧的灯影片刻,司徒逸忽然转身,迎着覃楠甫期待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覃大人,在下有个主意,只是,这事……”

    司徒逸说着,不由微微顿口,这事关乎为臣者身家所系的忠诚,若因此救驾,反让皇帝认为他们有贰心,那则是他自寻死路了。

    然而,危局,是危亦是机。白日里,司徒逸还在慨叹权柄之力。此时,似乎是天赐良机于他。可以了却他的一个心愿,了却了他对meimei的一份歉疚之情……

    迟疑了极短的一瞬,司徒逸终于铁定了心意,对覃楠甫郑重道:“这事还需大人冒险,全力协助在下。不过,危局得解之后,大人与在下,或可互证清白,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说着,司徒逸长揖在地,拜向覃楠甫。

    覃楠甫看着眼前的司徒逸,不由喉头一颤,俯身扶住他,诚恳道:“大将军尽管吩咐!”

    司徒逸起身,伏在覃楠甫耳边低语交代起来。

    覃楠甫听得惊瞪双眼,越瞪越大。等不及司徒逸说完,便转身想要开口阻止他。

    覃楠甫了解元平帝,深谙圣心似海,司徒逸那所谓得互证清白,在元平帝最在乎的“忠诚”一事上,亦可解释成勾结!而至于最终怎么解释,要看的是帝王的胸襟心怀。

    司徒逸把身家性命压在皇帝的心怀上,无疑是冒险至极的。司徒逸毕竟已与覃楠兮成婚,与他也算是一体连枝。心底里,他并不想司徒逸再有丝毫闪失。可转念想到元平帝多次暗中的示意,覃楠甫最终还是将自己所知忍了下来,没有开口。

    司徒逸咬了咬牙,最终决定行此险着。只要琳琅的遗子明确了东宫储君的身份,那作为太子亲舅舅,又有兵力在手的自己,自然可以权倾朝野。权柄在手,他才能清除恩师耿耿于心的朝堂暗患,也才能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抚住覃楠甫得手狠狠一压,司徒逸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对一直紧紧相随自己的白羽卫吩咐了些事,白羽卫领命退了出去。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司徒逸才回头,对张忠大声道:“弘阳王呢?”

    张忠一怔,随即色变“弘阳王?”

    一众文武中,窃窃议论四起。

    “弘阳王殿下?陛下唯一的嫡子,殿下还小,这时寻殿下是为何?”

    “殿下不过一个三岁孩童,何必将他迎到这里?”

    “殿下是将军的亲外甥,大将军此时将殿下迎到这里是……”

    不出片刻,一旁的众位文武纷纷色变,都已猜到了司徒逸的意图。可却没有人敢说,他这是要乘机逼皇帝立他的亲外甥,三岁的弘阳王为东宫太子,以便他自己成为权势滔天的外戚权臣……

    司徒逸无暇理会他们,转身对自己的卫士道:“即刻去请弘阳王殿下前来。”

    “遵命!”最后守在他身边的几个白羽卫士领了命,退了出去。

    覃楠甫看着人群之前孑然独立的司徒逸,长长慨叹一声。或许,司徒逸这险仄的命运,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必然。微微闭眼,他想起元平帝每每论及司徒逸时眼中的杀气,覃楠甫只好咽下本心,顺应圣意,亦顺应司徒逸的选择。

    重又睁开眼,覃楠甫转身肃然对神色更见惊惶张忠道:“张公公,去将禁军四位指挥使大人请来来商议。”

    张忠神色复杂,闪烁的眼神又瞟了一眼司徒逸,躬身退了下去。

    须臾之后,四个精悍高大的将领齐齐来到司徒逸和覃楠甫面前。

    禁军原本只分两支,元平帝登基初始,就将两支劈分为四支,并将原本万人的禁军定数扩为两万。这样的变动之中,原本的禁军各级指挥校尉都有变动。

    而其时,司徒逸尚未应下恩师托付,只一心想抽身离开朝堂,所以禁军变动之时,他也未留心。因而眼下的这四个新指挥使,于他是他全然陌生的面孔。

    看着眼前四个神色倨傲的将领,司徒逸稳住心神,沉声道:“奉圣上口谕,若圣躬危急之时,可权变处置。张兔儿贼心可诛,无需姑息。格杀勿论!”

    四张又惊无奇的脸齐刷刷望向司徒逸,片刻后,其中一个指挥使向前一步,抬手一揖,刻意昂声道:“事涉圣躬安危,恕下官不敢领命!”

    司徒逸冷冷看着四个戎装将领,面不改色道:“陛下已立下密旨,册立嫡子弘阳王为太子。大楚社稷千秋有继,若圣躬危及,权变处置!张兔儿贼心可诛,无需姑息。格杀勿论!”

    “这~”禁卫指挥使面面相觑。

    “这是圣上密旨,几位大人还是遵旨的好!”覃楠甫深深看着几个禁卫指挥,在一旁语焉不详的道。他承认司徒逸所说的是密旨,却不说到底是册立太子的事是密旨,还是权变处置的事密旨。

    因为只有覃楠甫猜得到,此时乾宁殿里正安然高坐的帝王,恐怕早已知道张兔儿的密谋。他以己身冒险,就是想诱司徒逸冒这个险。

    而司徒逸,却是想借此一石二鸟。一则,借机迫元平帝立弘阳王为太子,另一则,则是他深知,禁军中同内监一样,必然也有“他们”的人,若楚帝真有这样一道不顾自身安危的权变处置的密旨,那么“他们”此次劫持圣驾的意义便消失殆尽了。

    四个禁卫指挥使彼此交换了眼神,低头一礼,齐声道:“臣等领旨!”说罢,转身退下,杀气腾腾的逼向乾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