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历史小说 - 忠犬伪装了几百年在线阅读 - 第二十九章 黎明

第二十九章 黎明

    第二十九章

    维尔德勒斯星球本就荒芜。【】几乎没有任何风景可言。

    从窗口望出去,满世界的风沙漫天,模糊弥漫住你的眼帘,充满了重金属的可怕空气,极端恶劣变化无常的气候。

    这个星球上的世界,几乎不会让人去联想到会有生命的存在。

    仿佛连自在地呼吸都是件极快乐难得的事。

    季鹭不住紧张地看着窗外。

    行驶着军用机械车不断地向前,可前方险恶遮蔽天日,好像这样继续下去,永远都不能看到路的尽头。

    负责驾驶的机械人,没有自我意识的觉醒。

    它只是尽职尽责地以一模一样的速度驾驶着机械车,不会超过百分之零点五的误差。

    机械人按照着它机械脑袋里的程序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一切。

    它并不能感觉到季鹭的担心忧虑,还夹杂着歉意、不甘。

    季鹭突然有些羡慕它。

    它不需要想太多的东西,也没有有限的生命,没有*、没有信仰、没有感情——就没有痛苦。

    为季鹭驾驶机械车的机械人,是机械之城中的高级cao纵员之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黛的帮助。

    季鹭忌惮的,就是那谢尔指挥官发现这一切之后,会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将她杀了以绝后患,还是,也将她改造成机械人?一如林莫岸?

    闭上眼睛,那囚室中黑暗绝望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被血浸透的衣衫、匕首冷芒微闪,刺入肌肤时那沉闷难耐得叫人发狂的声音——以及,染得深红的黑色军服,几乎叫人看得眼睛发痛。

    那假如对她就是如此了,那西缪呢?

    这个问题,季鹭自己都没有勇气再去深想。

    西缪不仅被秘密关押起来,他们还在折磨着他,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

    手掌处传来细微的刺痛。她下意识地打开手掌,才发现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只闪着细碎光芒的星钻耳钉。

    季鹭这才想起来。

    她离开那个囚牢的时候,就把他戴在她耳朵上的星钻取了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西缪都从来没有真正地对她怎样过。

    就算那日——她那么明显地感察到他的怒意,明明是暗沉的蓝色冷焰,却偏偏令你有焚身般的痛苦绝望。

    那时西缪捂住了她的眼睛。

    季鹭陷入黑暗,周围皆被他的气息充满,令她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他手腕处脉搏的心跳、鼻间温热的呼吸、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样子,她都能感知到,清晰无比地描摹出来。

    他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问,”你觉得,这样就完了?”

    他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季鹭,”他的声音又像是叹息又像是威胁,”我们没完。”

    这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渐渐靠近响起。

    季鹭全身心的感官都在注意西缪。在听到些动静之后,她勉力镇静下来。

    奇怪的是,西缪没有任何动作。他似乎仍然维持着压制着她的姿势。

    季鹭莫名地心下一沉。他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听天由命的人。

    而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反常,要么就是,根本就不担心随之而来的一切。

    因为,他要拉着她陪葬。

    季鹭忽然觉得心中很宁静。内心竟然真的希望是这样。假如她死了。就会回到真正的世界中去,就不会再与他有所交集。

    在这个世界中那么久,她已经感到疲惫了。

    若不是还有那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她都快以为自己就真实地活在这里了。

    假如是真的,那她感到一种解脱。

    其实很多真实世界中存在过的事情,她都快要淡忘了。要不是西缪与海因茨长得一模一样,她可能都要忘了——那个自己口口声声认为很爱很爱的人了。

    她可能都要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是什么了。

    杀了这个世界中的海因茨,她就能回到从前。

    可是她现在,竟然那么想要解脱,而不是去完成这个目标。

    眼前是半明半暗的模糊画面。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惊异的声音,意识就有些混乱了。

    手掌中黏腻刺痛的感觉没有消退。大概是刚刚她又伸直了手,那道深深的伤口又裂开,鲜血没有阻挡地从口子中流了出来。

    缓慢滑过掌心指间,在指尖处成珠子似的轻轻坠落下来。

    时间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直到她的唇瓣上有熟悉的温软的触感。起初只是简单的一记轻吻,浅尝辄止,也叫人心猿意马。后,他就咬住了她的唇瓣。

    又重又狠。可他好像存了折磨的心思。他不咬破她的唇瓣,只叫她承受痛楚。

    季鹭竟一声不吭任他肆虐。反正她无力挣扎,于是她只能由掌心处的剧痛来迫使自己意识清醒。

    阴沉暗淡的囚室中,英俊的男人浑身浴血、神色清冷地吻着双手被缚的女人。女人衣发凌乱,身上也有斑斑血迹。

    她被捂住了双眼。看不出她的表情。

    男人神情清冷,明明是凶狠暴戾的吻,却因为越来越缓慢有耐心地慢条斯理地肆虐而显得,有那么一点,缠绵。

    这种绝望的缠绵,只会令他越发万劫不复。

    眼前所见的一切——充满了血腥与暴力。这对被谢尔从小到大保护得滴水不漏的黛而言,无疑使她的内心受到了震撼。

    她所认为的世界,没有血与恨,只有盎然的绿意生机与善良温暖的爱。

    黛不由得惊呼出声。

    只是那两个人仿佛置身他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黛看来,这个男人是可恶的。季鹭为了救他,不惜只身前往囚室,这般冒险,当然是爱他的。

    可是现在…

    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愤慨的情绪。

    黛身边的三个战斗型机械人眼中有绿莹莹的光。他们按照程序受命,走上前将西缪拉离季鹭身边。

    脸上覆着的温热掌心不再。没了遮挡,她闭着的眼就睁开了。

    心下莫名地焦灼不安。

    可是眼前所见一片“雾蒙蒙”的,头也晕乎乎的,她往手上看,眼前就是红红的一片。

    暗淡的光线在视网膜前渐渐聚起。季鹭茫然了会儿,意识才逐渐清晰起来,这时,就听见几下沉闷的声响。

    好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与柔软的物什相撞了。

    季鹭朝着那处望过去,正巧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倚靠在墙壁上,浑身是血,眉宇间一片冷冽,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季鹭。

    季鹭怔怔地凝视他。

    她想说什么,可是发现自己喉咙仿佛被什么扎住了,出声沙哑难听,话都难以说完整。

    西缪睨着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

    三位战斗型机械人挡在季鹭与西缪之间。

    黛不敢直视,赶紧拉起季鹭,就要离开这里。

    季鹭犹豫过,在双脚跨出囚室门槛的时候,她有过一种冲动,很模糊,但她记得这种感觉。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只看了他的眼睛。

    但是穷极一生,她大概都忘不掉了。

    …

    自由有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如果说自由就是孤身一人没有了身体上的束缚的话,那么或许季鹭是自由了。

    但是,她仍然感受不到一点点自由带来的畅快惬意。

    心上就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令她难以呼吸。

    沙丘如重峦叠嶂,由于维尔德勒斯星球奇特的磁场。卷起的风沙有时会凝固住,成静止不动的沙幕。沙漠恶墟之所以称之为恶墟,不仅是它奇诡恶劣的气候,还有它数不胜数的沙幕,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沙漠迷宫。

    每天甚至每过几十分钟,就会有沙幕塌陷,又有新的沙幕高耸而起。

    时刻变幻的沙漠迷宫,使进入此地的所有生物都难逃死亡的厄运。

    季鹭将手中的耳钉放入随身的口袋中。窗外的风沙好像被一股大风一夜吹跑了,瞬间天地澄净,苍穹湛然。

    不远处的太空港上各种各样的泛着金属色泽的飞行器的冷硬轮廓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

    细细寻看。不难发现,那些飞行器的造型结构一般无二。典型的战机构造,厚重的流线形,极具侵略性的战机机首,锋锐闪着利光的机翼。

    在苍空之下,如一头头伺机而待的冷血黑兽,锐利野蛮的兽眸中显而易见贪婪与残忍。

    为首的一架战机旁,站立着一名军士。他神色兴奋地勾着唇与一旁的几名教官谈话。

    金发碧眼的长相,鹰钩鼻。是个凶相的人。

    季鹭对他有印象。

    卡拉米蒂训练营中的教官头头——萨尔多教官。

    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萨尔多的目光。几次在卡拉米蒂中的擦肩而过或匆匆一瞥。这个人看她的目光永远是,如同蛇缓缓爬过你的肌肤,那种滑腻恶心的感觉里充塞了贪欲——浓重的赤/裸/裸的*。

    而萨尔多的目光,正朝她的方向看来。

    军用机械车停了下来。到达目的地了,机械人开始进行休眠。

    车厢中的视灯亮了起来。

    季鹭怎么会甘心。趁外面那些人还没有彻底发现这一切。她要为自己,多争取一点。

    起码,不能落到那种恶心的人的手里。

    她伸手到机械人那,尽量避开它的心脏要害处。

    摸索了一阵,指尖才触到一个凸起的圆环形按钮。她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摁下。

    属于机械人特有的程序激活音打破车厢中紧张的气氛。

    机械人'醒'了。它黑洞洞的眼窝里有淡而柔和的绿光散发,机械人的右手伸出,金属机械几番变化之后,一只手表静静地躺在它的银白的手心里。

    黑色手表造型普通至极。

    季鹭拿下后,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戴上拟态器后,您就开始进行拟态模式,根据您的精神力量、体能、战斗力以及拟态的具体情况而定拟态时间。”

    话落,机械人继续休眠。

    季鹭将那只拟态器戴上。

    没有退路了。

    特殊材质所制的车窗上,淡淡地显现季鹭此刻的样子。

    高鼻深目,乌沉的发与眉目。看上去高大了不止一倍的骨架身材。

    ”他”戴了顶黑色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苍白面容上高挺的鼻子,淡色的薄唇。

    拟态器是根据进行拟态者所想的人的模样来进行拟态的。或者是根据其大脑中记忆最深刻的某位种族的模样来进行拟态。

    季鹭连自己都没有想到。

    在她还不知道该拟态成什么模样的时候,拟态器就已经给自己选择好了。

    没错,季鹭拟态成西缪了。

    她感到又好笑又悲哀。

    通过这,季鹭发现了一件事实。原来不知不觉中,大脑中关于他的记忆,已经那么多了。

    手腕上的拟态器上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告诉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她只有十二个星时的拟态时间了。

    季鹭走出机械车,才发现原来外面虽然万里无云、天朗气清,但没有日头,没有温暖的阳光。

    只有深深的刺骨寒冷,仿佛她置身冰海。

    ……

    从未有生物能够从沙漠恶墟中活着出来。

    在来到维尔德勒斯星球的第一年,萨尔多就对此深信不疑。

    起初,他们只是抱以一种无谓、游戏的态度去抓住那名逃离卡拉米蒂的雌性。

    任何以战斗力、体能的提高训练为基本的所有任务,哪怕是跑步,教官都可以下达。

    而这个抓捕雌性的任务,无疑更为卡拉米蒂训练营中爆棚的雄性/荷/尔/蒙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没有人会去想,一只雌性的悲哀痛苦。

    在卡拉米蒂训练营中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

    他们都急于纾/解/欲/望。

    而往往,只有*藏得很深的人,才会在此刻表现出与其他人不同的专注力。

    最早发现季鹭的,就是卡拉米帝训练营中一位不起眼的训练军士。

    内向寡言,却在这件事上做得又快又好。

    他在找到季鹭之后,就想寻机会直接抓住她。却不想她进入了一个机械废墟之中,再也没有出来了。

    卡拉米帝训练营从不训练废物。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极有可能就是维尔德勒斯星球上所传言的机械人留下的遗迹——机械之城。

    他心下感到隐隐的兴奋,仿佛已经能嗅到空气中即将到来的杀戮气息。

    他将这一切上报萨尔多总教官。

    萨尔多听过之后,选择守株待兔。

    机械一族拥有极为精密难解的机械机关。他们几乎无法智取。也更无法硬夺。

    所幸西缪还在意那只雌性——虽然这件事也让萨尔多感到奇怪。

    每位卡拉米帝训练营中的军士,都有监察系统跟踪。也因此,通过调查西缪的行径路线,他们发现了这个机械废墟之下,原来是另一个天地。

    机械一族在此聚集的机械之城。

    并且里面还隐藏了巨大的秘密。

    这个机械之城中,几乎都是自我意识觉醒了的机械人。

    他们不觉得他们是它们。

    他们认为自己就是人。

    在这个年代,拜旦那帝国与机械一族是势不两立的。

    骄傲强大的拜旦那人怎么能容忍机械一族在自己的领土范围内的星球上盘踞。

    终于,在枯等几日之后,机械遗迹中再度出现机械之城的模样。

    充满压抑黑暗的住所。他们看见了里面的机械人。或者说,他们看上去根本就是人。

    几乎是卡拉米帝训练营中的所有军士,都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和震撼。

    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机械人与真正的人类种族一模一样。

    他们不禁又感到愤怒和厌恶。

    怎么能够容忍,一个被智慧生命体创造出来的堪称完美存在的物种存在于这宇宙的一隅?

    它们本就该为他们所用。

    它们不能拥有自由与意识,人类的外貌与完美的技能。

    直到一辆军用机械车开出机械之城。

    萨尔多才下令一部分人趁此机会,进入机械之城。

    当然,他们并不是要将机械族杀光。他们只是要让机械一族不得安生。

    萨尔多请示过了拜旦那军事政院。

    随后他便以维尔德勒斯星球上唯一的太空港为临时指挥点。

    拜旦那帝国也是暗中参与了第七号计划的。

    因此调派了一支以五六百名军士为组的精锐部队,还有一百五十架战机。

    帝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打一场不为人知的小型战役,将维尔德勒斯星球上的宇宙毒瘤连根拔除。

    只是没想到,那辆军用机械车竟来到太空港了。

    不过这样也好,先让他看看。

    这自我意识觉醒后的机械人,到底能有多厉害。

    ……

    走廊尽头的秘密囚室犹如黑洞,不断地吞噬四周的光明,可它还是漆黑无底,欲壑难填。

    清晰利落的步伐声在空寂如死的空间里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

    仿佛是在不紧不慢地,为你数着死亡的节拍。

    识别码处的光一现,秘密囚室瞬间亮如白昼。

    西缪闭着眼,假寐。

    谢尔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脚重重地就要踹到西缪放着抑制器的胸口。

    不曾料想,西缪眼都懒得抬,他伸手极为精准力道也掌握地恰到好处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机械金属的质感入手,硬如磐石。

    西缪瞥了瞥他,慢慢地将手放开,神色冷峻,问道,”这是你的诚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