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给予痛苦之上的幸福

    “……你怎么在这里？”

    “我……”

    原本为了和熏好好谈谈士道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连琴里她们的帮助都拒绝了。但被熏这么一问，就像一阵风将脑海里的台词都吹飞了。

    像这样和熏对话，这是第三次。不过前两次的对话并不算愉快。

    第一次被戏弄，第二次则是踩到了地雷惹恼了对方。所以士道心中的紧张感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大了不少。

    ——好想逃。

    但士道知道自己不能逃，以后碰面的机会可能会有很多，但能在这里碰面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而触及那个问题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所以士道不能逃。

    但被熏那双红眸盯着士道表示鸭梨山大，拼命催动自己那不算灵光的脑袋想台词，但愣是想不出一句话来。

    士道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说实话，士道有些后悔了。如果有琴里她们的帮助的话，现在自己的耳边就应该会出现以下声音吧？

    1、今天天气不错啊~

    2、我只是碰巧路过。

    3、我是来找你的。

    然后投票决定选择哪个选项。不过要想对话的话也只能选3么。

    “我……我是来找你的。”

    叮咚~士道耳边仿佛出现了这样的音效，庆祝自己通过了第一关。

    不过士道刚松了一口气，熏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如果目光有攻击力的话，士道恐怕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找我？你找我干什么？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说完，熏不再看他一眼，径直的打算从士道身边走过。

    “……诶？”

    没料到熏连话都不想说就下了逐客令，士道有些慌了。

    如果琴里她们在的话，会给自己提供什么选项呢？

    1、默默的离开。

    2、拉住他。

    3、深情的拉住他，大声的喊出“我爱上你了！嫁给我吧！”

    “第三个选项是什么鬼啊？！”

    一不小心士道把心中的吐槽说了出来，结果造成了某些误会。

    熏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士道，恐怕是误以为是琴里她们在给士道出主意吧。

    士道刚想解释，熏却摇摇头笑道：

    “是么，我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么……”

    “不是那样的！”

    那个笑容看起来非常痛苦，士道下意识的反驳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么——这时士道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时游刃有余戏弄着自己的熏，也不是被自己踩到地雷后打了自己的熏。

    跟十香一样，是一位有着自己痛苦的普通人而已。

    这么想通后，刚刚的紧张就如同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了。

    ——一定要拯救他。

    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决心，士道转过身看着那刻有“天野杏子”四个字的墓碑，士道有些惆怅。

    如果上面刻的名字是五河琴里、夜刀神十香、或是四糸乃的话，自己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肯定很难过吧。

    “两仪熏……我能叫你熏么。”

    “随意。”

    明明熏一次都没有自报过姓名，士道却叫出了他的名字，对于这件事士道没有解释，熏也没有问的打算。

    因为这种事情早已无所谓了。

    “能对我讲讲天野小姐的事情么。”

    “……是个很长的故事哦。”

    熏犹豫了一下，像是放弃了一般点了点头，走到士道身边一同注视着天野杏子的墓碑，静静的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真的是个很长的故事。

    因为命运的巧合，一起绑架事件两人第一次相遇。

    一副大小姐风范想要报答他的她，以及不愿继续纠缠下去的他。

    数次“碰巧”的相遇，然后每次被她强行拉走的他。

    被邀请去参观学园祭，强硬拒绝的他，以及更加强硬邀请的她。

    第二次绑架以及再次的巧合，他又救了她。

    走在她前面的他，以及追在他后面的她。

    一直坚持的她，以及慢慢软化的他。

    那一天，碰巧相遇的他和她一起度过了节日。

    等待她的他，以及追上他的她，并排行走。

    命令着他的她，以及嘴上说着不愿意但还是去做的他。

    一直笑着的她，以及苦着脸却很开心的他。

    献上第一次的她，以及夺去第一次的他。

    陷入热恋的她，以及同样陷入热恋的他。

    时间飞逝，然后——

    成长了的她，以及毫无变化的他。

    纯真可爱的她，以及心怀不安的他。

    无法反抗命运的她，以及不敢反抗命运的他。

    离去的她，以及被留下的他。

    “过了几年后，我就去法国待了七年，半年前回到这里，剩下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因为身份原因无法结合的二人分开后，故事也就结束了。

    很普通的故事，不是吗？

    熏也就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很平静的讲完了整个故事。

    不过讲故事的人很平静，但听故事的人并不是那么平静。

    相爱的两人因为身份的差距，就这样以悲剧收场，这种小说场景里才出现过的场景在以前士道是难以想象的。

    而且就算身份相同，一个是精灵一个是人类，这名为种族的墙壁仍阻挡在两人之间。

    即使相爱，仍然是无法结合的。

    ——这个世界！不是唯心的啊！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啊！

    这句话的意思，士道终于明白了。

    士道想到，那么那些被自己封印了力量的精灵又是怎么样的呢？十香、四糸乃、琴里……被封印灵力的她们会“长大”么？应该会吧？五年前被封印了灵力的琴里很正常的成长了。

    那么若是士道出生的更早一些，或是熏降临的更晚一些，未来会不会就此改变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有一点士道非常清楚——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天野杏子已经死去，死人是无法复生的。

    “少年，那个女孩喜欢你吧。”

    熏口中的女孩指的就是十香吧？士道点了点头。

    “有着寿命的人类，不会老去的精灵，两者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即使相爱，结局也只会是痛苦的。她是精灵，你是人类，不管十年二十年，在你慢慢变老的时候她的样貌永远也不会变。所以啊，最后留下的一定是她，最后痛苦的一定也是她啊。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划清界限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叫士道和十香趁早分开，否则一旦相爱结局一定是痛苦的。

    士道理解了，也正因为理解了。

    “……如果回到过去的话，你会选择和她在一起么。”

    “会。我是精灵，她是人类，留下的只有我，痛苦的也只有我。你是人类，她是精灵，留下的是她，痛苦的也只有她。”

    士道开始想象，想象这那种未来。

    未来里，士道和十香相爱了，结婚了，有了孩子了，过着平淡且幸福的生活。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士道一天天变老，而十香仍然是那副少女模样。

    摸着士道变得粗糙的脸颊，数着头上有几根白头发，十香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痛苦么？当然会痛苦吧。当爱人一天天老去，只有自己没有变化，当然会痛苦吧？

    但是——

    “但是，也会很幸福吧？”

    是的，会痛苦，但也会幸福。

    “如果痛苦的话，那就给她幸福，给她痛苦之上的幸福，给她不会后悔和自己在一起的幸福就好了。”

    没有想到士道会这样回答，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脸色发红，怒吼道：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做得到！”

    说着斩钉截铁的坚定话语的士道，那身姿熏不由得看呆了。

    “因为我是男人嘛。”

    因为是男人，所以为了心爱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到。

    “……呵哈哈。”

    熏哑然失笑。

    就像饿了就吃饭一样，既然在一起会痛苦，那就给予痛苦之上的幸福就好了。

    简单的道理，做不到的人很多，还没做就放弃了的人更多。

    然而不知为何，熏认为这个少年能做得到。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一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熏就觉得一阵好笑。

    “五河士道。”

    “五河士道……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熏转身打算离开。

    痛苦过了、迷茫过了、放弃过了、撒娇已经撒够了。接下来的事情属于【两仪熏】一个人，该何去何从也只有【两仪熏】一个人能够决定。

    “等等！”

    不过在熏离开前，士道叫住了他。

    带着那一眼就能看出来隐瞒着什么的微笑，士道说出了一句令熏难以当作耳旁风的话语。

    “如果不介意的话，去陪我见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