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

    韩星待素言平静下来，她们盘腿对坐。

    韩星撑起巨大的护界，素言做了个深呼吸，向韩星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韩星默念法诀，启动眉心星记，她平伸右臂，食指与中指并拢，对准素言的眉心，将自己眉心寒光引向她的眉心。

    素言打了个寒颤，闭目睡去。

    韩星左手魔笛转了几圈，笛端放在右臂上慢慢前移，以便将全力都挤在两指上。但见素言眉心寒光越来越盛，光圈越来越大，进而呈漩涡状覆盖在了素言整张脸上。

    突然刺眼寒芒四射，眨眼间黑暗笼罩了一切。韩星全身发着寒光，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黑眸闪动，眼神和耳朵高度警惕着。

    她不知自己能否走出来，但之所以义无反顾的要来，只为结束一段本不该由她来结束的恩怨，然而不该并不代表不是。命运似乎就喜欢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她也只能告诉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

    她无奈的前行，突然一道白光在她眼前一闪而逝，刹那间周围已变了模样。身后射来的光束打在对面的墙上，落下无数个光圈，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光圈里游走，过后光滑的墙壁变得凹凸不平，犹如地狱的雕刻师雕出的魑魅魍魉，阴森恐怖。

    “哈哈，”一阵来自地狱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好大的腥臊味啊，残妖，你敢闯入本大爷的地盘，胆子不小啊，你就不怕死了下地狱，永不超生吗？”

    “你在恐吓我吗，多面鬼？”韩星冷言道：“身为残魂在阴间穿行过的我，你以为我还怕地狱吗？”

    “既然如此，我就不杀你，留你在此陪我好了，哈哈……”多面鬼嘲笑道。

    “你以为你留的住我吗？身为流魂的你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其他生灵的体内苟且偷生，你连我都不如呢。”韩星讥讽道，“流魂——”

    多面鬼最讨厌谁在他面前说着两个字，就像韩星讨厌残妖二字一般。他一改刚才戏谑的语气，满含杀意道：“你会为说出这两个字后悔的。”

    语毕，韩星只觉脑后一阵阴风刮来，她当即转身，一只发着红光的乌鸦爪近在眼前。

    韩星瞬撤三丈，立定身影道：“你就这点本事吗？你可没我想的那般强大呢。”

    韩星从容的抽笛、挥笛、收笛，闪电般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凌厉的寒光攻向多面鬼，几片黑色的羽毛在血色的空间飘落。

    韩星抬头，一个尖嘴人脸的乌鸦身影展翅停在空中。“你的血光压不住我的寒光，你还要做无谓的挣扎吗？”韩星冷声问道。

    “残妖，你别得意太早了，刚才只是热身而已。”说时迟那时快，多面鬼欺身近前，韩星竟被逼的无路可退，她翻身挥笛，红光与寒光充斥在素言的意识空间，只听素言传来阵阵惨叫。韩星不忍，动作慢了下来。

    多面鬼趁机双爪间抱着一个血光似的红球，只听他大吼一声，那球如彗星般拖着长长的红色光尾向着韩星飞去。

    韩星刚小心的立定脚步，急忙伸掌倒转魔笛，万丈星芒与血光球相撞发出震天巨响，无数滴血飞向韩星。血溅在她的身上，烫的她全身麻痛。

    这时一只青爪距她脸一寸处划过，韩星屈膝，身子向后仰去，从多面鬼身下滑过，可多面鬼迅速追至。

    韩星前有墙堵路，只得飞檐走壁，与多面鬼周旋。眼看多面鬼将要追上，韩星突然转身，划出一道“星刃”，多面鬼收势不及，星刃一瞬间从他右额划至左腿部，伴着一身惨叫，热血四溅。

    韩星挥出“星盾”急档，等一切归于平静后，素言的意识空间明亮无比。“多面鬼死了吗？”韩星凝神四看，只见一根羽毛优雅的从空中飘落，她伸手接住，但它还未挨住她的手便化成亮点消失不见了。“流魂，你本没有形质，一路走好。”韩星哀伤的祈祷。

    这时左首上方卷起层层光波，是离开素言意识空间的出口。韩星留恋的回望一下，缓缓的起身飞出。

    黑夜里，韩星眉心星记渐渐消失，她中指用力的在素言眉心一点，素言倒在地上吐了口黑血。

    韩星起身扶她，但见一张绝美的容颜，穿过时光岁月，似是永恒。

    “好美。”韩星望着那张美的不太真实的脸，不知该怎样表达，只词穷的念了那两个字。素言虚弱的睁开眼，韩星羡慕的说道：“恭喜你，你找到了自己的容貌。”

    “真的吗？”素言一下子来了精神，不停地触摸自己的脸颊。

    “前面是条河，你可以借着月光看看。”韩星柔声提醒。

    素言像被一语道破的孩子，高兴的起身就跑，一时忘了刚才的痛。

    “刚才真的谢谢你，夜。”韩星仰望着前面的一棵树道，它枝叶繁茂，如伞般挡住了月光，“若不是你的那道光提醒，我便遭了多面鬼的偷袭了。”

    “我只是帮素言而已，”夜的声音从密叶中传出：“你警觉性很强，没有我那道光，也会发觉的。”

    “你什么都看的很清楚呢，”韩星面对夜可不像面对素言，那般客气，相反语气冷淡的像是面临仇敌，“你射出的那道光充满了热量，能使周围的光温度上升，否则从多面鬼身上飞溅的血也不会灼伤我呢。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试探我吗？”

    “你是为蓝灵珠而来的吧？”夜没有回答韩星的话，反问道。

    “我来此看看阔别多年的家乡不可以吗？”

    “真的这样吗？正好是在圣界山动摇之时来探乡，未免也太巧了吧。而且驱除多面鬼怎会用的着我护法，说到底你也在试探我呢。”

    “那你明知我的用意，为何还要出手？”

    “所谓兵不厌诈，韩星你很聪明，但我给你一个忠告，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谢公子的好意提醒，在下感激的记下了。但是你的那道白光一度激起我体内的蓝灵血咒，以至于我被血溅到时麻痛难忍，想必公子体内寄宿着血蝙蝠之血吧。我能否问一句，你和吸血蝙蝠氏是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夜毫不避讳的说道：“我是受吸血蝙蝠氏的指示来此打探蓝灵珠的消息的，没想到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残妖，你不是一般的聪明呢，你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对手。”

    “残妖？”韩星冷声重复道：“承蒙公子看到起。不过以我这样的残妖为对手，你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吗？”

    “你也把自己说的太卑贱了。刚才我的那道光探得你体内有一颗百年仙元，你有成仙的打算吧。这么说来与未来的神仙打交道还是很荣幸的。”夜讥讽说道：“只是你这家伙对自己太残忍了，体内有一半封印竟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再加上一个诅咒，你就不怕自己被封印和诅咒吞噬吗？不过你既然甘冒这么大的风险，那诅咒和封印一定与重大的秘密有关，这个秘密应是蓝灵之密吧。你守着这个大秘密，能吃好饭睡好觉吗？”

    “那是在下的事，不牢公子费心。”这时素言兴奋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韩星提醒道：“你不下来看一下素言那绝世的容颜吗？”

    “她竟然背叛我，喜欢另一个男子，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的自讨没趣。韩星今日就这样别过了，我们后会有期。”一阵妖风打在韩星脸上，让她更不敢小看这个男子了。

    “你自由了。”韩星望着奔过来的素言说道。

    “谢谢你，”素言难以掩饰兴奋的说：“待到天亮，我就像傅驭道明原委，让他不要再疑心你了，你们也可以不用相互恨了。”

    “不用，不用告诉他。”

    “为什么？傅驭已经醒了，你不打算和他在流云渡重新开始吗？”素言不解的问道。

    “傅驭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最后会崩溃的吧。在下与他已经不可能了，又何必让他悔恨愧疚呢。再说在下这被诅咒的命运，注定了不得好死，也不得好生，一切随缘吧。”韩星无奈的说道。

    “那你真的甘心就此放手，连流云渡都不要了吗？”素言问道。

    “怎么会呢，我的根在流云渡，如果可以，我会回到这里再也不离开。可是现在是不能的，所以我想他留下来，帮我好好守住这里，守住我的根。”

    “你的根？原来你这么重视流云渡。”素言有些黯然：“这么久了，我都忘了我的根在哪里了。”

    韩星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她漂泊流浪到这里，忘记了自己的根，心中便升起一种歉疚，便道：“阁下若不弃，以后在外累了，就回到这里，在此扎根发芽，繁衍生息吧。”

    “你真的愿意我留在这里吗？”素言惊讶的睁大双眼，确认道。

    “这里又不是谁的专属，只要阁下愿意，随时都可以。”

    韩星的话令素言的心有了着落，踏实了不少，她们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韩星打破沉默问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名叫龙恒的男子，希望可以永远追随在他的身边。”

    素言一想起那张英俊的脸，就满脸幸福的模样，开心的反问韩星道：“你呢？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趁着自己还活着，想到处走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

    “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素言问道。

    “有吧，比如说东方的蓬莱岛，南海的南涯岛，西方的日暮山。”韩星说道。

    “天啊，你打算全天下的跑啊？”素言惊讶问道。

    “我的命时刻悬在风口浪尖，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不在了，所以想去外面多看看。”韩星说道。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我和龙恒也可以这样。”素言憧憬道。

    “在下相信，姑娘一定可以美梦成真的。”韩星说道。

    “什么在下不在下，姑娘不姑娘的，从一开始你就这样重复不断的说。今夜你我恩怨已解，当作互不认识那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就做朋友吧。你叫我素言，我叫你星。以后不许你再自称在下，称我为姑娘了。”素言说道。

    “朋友？”韩星有些难以置信，“和残妖做朋友，你真的不介意吗？”

    素言看着低下头去的她，明白她心中的自卑之情，说道：“我之前那样待你，你都既往不咎。在我心中，你就是善良大度的化身，能和你成为朋友，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呢。”

    暖暖的风吹了起来，将素言的话送进韩星的耳边，暖暖的又被送进了她的心里。她小心翼翼的握住素言的手，素言也回握住她，彼此凝视着，久久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