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疯狂的目光
朱老太太还想要说什么，被苏眉轻轻拉了一下衣襟，终于停下了嘴，给儿媳妇一点面子，不再人前讽刺她了。在苏眉看来，嘲讽什么的，这样的事情，对改善她的处境，并没有什么用处——除了惹得张太太更加疯狂，使她处境更艰难外。 她重生一回，不是光为了解气。 当然了，要是真惹得她火了，她也是不会客气的。 可是张太太却反而更加恨她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眉。 如果苏眉的父母皆在，那娶她也无所谓，苏家虽然不是皇商，但也是松江出了名的大纺织商人。娶了她，对日渐入不敷出的蒋家，还是有所裨益的。 可是现在不同，她的瑛儿，长相俊秀，又温柔体贴，怎么能配个药罐子！ 张太太对苏眉极不满意，可是当着这么多客人还有婆婆的面，偏偏又不能显露半分。于是恶狠狠地瞪了眼站自己身边的赵雪，心中暗暗算计，要如何惩罚她，才能不亏今天自己受的这番委屈。 还有丈夫那里，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才好…… 赵雪被张太太不时飞过来的白眼瞪得心慌慌手麻麻。看着眼前笑容满面地插上了最后一支象征着成年的金钗的苏眉，她心茫茫。 及笄已经结束了？那岂不是说，马上就要开始订婚了？ 马上，苏眉就要成为蒋瑛的未婚妻了？ 可是为什么呀……自己明明眼睁睁地盯着她，看着她喝下的药啊！她为什么还不发作啊？ 难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 赵雪却没有想过，如果当真有老天存在的话，它只怕也会看不惯，机关算尽尽害人的她了。 一屋子的恭喜声中，朱老太太满脸喜悦，一口气都不歇地，又开始主持起订婚仪式来。 今天的仪式非常的顺利，当然，也是非常的简单。虽然时间上晚了不少，再加上开始后，连出好几个岔子，但是在朱老太太的强力手腕下都被掐死在萌芽状态，到是有惊无险地熬到结束。 女客们回去后，回味起这天的事来，也都叹息，说，想要看别人待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看真有事来了，是顺顺利利，还是一波三折了。 真正关心爱护的人，肯定会在事前便将所有能够预料到的风险都掐灭在萌芽当中……又怎么会害得它生起波折来？ 只有那些假心假意、装模作样的人，因为敷衍了事，所以才会任由那些小事自行发展，最后横生风波，导致事情陡然生变。 她们要的只是好名声，事情太顺利了，反而体现不出她们的贤惠来。 女人们的看法虽然怎么也跑不脱一股小家子气，可是这道理却是对的。男人间也有一句类似的话，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惶惶之名，赤忠者无夸夸之言。” 在战场上表现异常能干的，并非最厉害的将军；治好了一堆疑难杂症、大名鼎鼎的，并非医术最好的医生；整天在上司面前表白耿耿忠心的，肯定不是真正的忠诚者。 张太太如坐针毡般，艰难地熬完了长达两个多时辰的仪式。从文竹院里出来时，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她这一天，几乎都没有进食。 不过，她也感觉不到饥饿，饥饿早已经填饱了她的肠胃。挥手让端来她喜欢的小点心的桂香退下，她眼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赵雪：“雪儿，我突然记得，好长时间没有与你母亲好好说说话了，正好今天有空，一起去吧。” 赵雪顿时感觉到大难临头。如果现在张太太气势汹汹地将她狠狠地骂上一顿，她还放心些——在蒋家也住了两年多了，她这个姨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什么脾气什么性格，她当真是再了解不过了。 平常她总是一副慈祥模样地装着菩萨，为了维持她的形象，一般的小事，她是不会发怒的——当然，该处理的还是会处理的。 这样的状态下的张太太是比较理智的张太太，一般事情的处理还是会有分寸的，这些年来，张氏得到的宽厚仁善的名声，也大部分是因为她这样处理过几件事。 而如果事情再大一点，让她怒气勃发，不能够控制自己的理智——也就是失去了理智的状态下，这个时候的张太太是比较可怕的，她会做出一些比较狠的事情来。 不过这个时候不多，赵雪随母亲兄长到蒋家住了两年多了，这样的情形一共也不过发生了十多次。 这十多次，每次都是要死几个人的。当然，都是背着人的，消息也根本不会传出去，外面说起蒋家的张太太，还是都说她和气宽厚，慈祥善良。 而如果事情闹得再厉害一点，原本已经失去理智的张太太，会神奇地再度恢复理智。她的神色自若，言语冷静……唯一的不同，只有她的眸子深处的那一抹疯狂之意。 这样的情形，两年了赵雪也只遇到过一回。就是那一次，姨父蒋正的一个新纳的极受宠的姨娘，费尽心机，使各种手段躲过了张太太的防备，成功地怀上了身孕。 那次，张太太的神情便跟现在是一样的。她神情平常，言语淡定，坐在那个姨娘院子当中，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带来的婆子一板又一板地拍着那个姨娘的肚子。 当时的赵雪，躲在院子门后，悄悄地向这边看着。 她已经忘记了血是怎么从那个漂亮的姨娘下身淌出来，忘记了那个姨娘是怎么用她美好却惨白的嘴唇，恶狠狠地诅咒着张氏，到最后终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张太太平静下，眼中的那一抹疯狂。 而现在，这抹疯狂的目光，却仿如疯狗看到了rou骨头一般地，盯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