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计
王都广场,花坛围成一圈,中间是大理石喷泉圆池,喷泉前面,世冑王都大教堂巍然耸立,教堂尖塔直指苍穹。【】这是维兰吉王国的建筑魁宝,是新泽法兰大陆北方的新教徒朝圣之所,它历经了十几代君主不断扩建和修缮,方有今日睥睨万物的建筑规模。 广场上的行人停住了脚步,分靠两旁,王辇从中间经过,停在了大教堂门口,国王下车仰视这个巨型建筑,粉红色的花瓣从上层平台纷纷飘落。 虔诚的信徒信徒步履缓慢,在胸前划着十字。众教士、信徒见到国王驾临,仅微笑颔首示意。 大教堂的穹顶下,是十字架上受难的李维像矗立在诵经大厅的中央。总枢机主教手捧圣经,正在神龛前讲经,长椅上坐了一些信徒正在听取。总枢机看到国王来了,但这并没有中断他的布道。 “庞培,你带人候在外面。” 国王屏退左右,径自找了一处长椅坐下,一道倾听。 “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亲了;天父说,当为贫寒的人和孤儿伸冤。当为困苦和穷乏的人施行公义;慈爱和诚实,彼此相遇。公义和平安,彼此相亲” 这样的讲话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总枢机终于结束了今日的布道。 在唱诗班的领唱下,众信徒全体起立,吟唱雅歌,之后鱼贯退出诵经大厅,从始至终,没有人在意国王在场,国王对这种冷遇似乎也显得习以为常。 “陛下,仆者欢迎您到来”待众信徒悉数散去,总枢机背对着国王,收拾着圣经和法器,总枢机是个尖鼻秃头的耄耋老者,身着一袭紫色镶金边的大斗篷。“仆者”是总枢机的自称,因为他们是上帝的仆人,是故神职人员均都是如此自称,而非总枢机一人。 “总枢机阁下,知道我为什么来此找你” “陛下遇到难题”总枢机仍然背对国王做自己的事,他见到一处烛台即将燃尽,从神龛下取来一支新的点上。 “寡人开门见山了说罢,王国北方的战事接连失利,如今,北地郡的军事要塞和郡府都在矮人的围攻下,朝不保夕。” “面对如此异端大军,陛下有什么举措”总枢机问。 “我的财政大臣告诉我,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一力兴兵显然非常困难,寡人欲请求教皇国发起十字军。” “既如此,仆者愿为代笔,恳切言辞,请求教皇霓下的垂顾。” “不不不,如果事情这么简单,我也没必要跑到这里来。” “陛下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问题在这里,如果教皇肯允,各国的十字军必定从王国的南部相继入境,并在王国本土征收粮草和必要的战略物资。然而根据以往的教训,他们打着圣战的名号,可以开出很低的价格或者直接从商人手里掠夺,官府对这种行为丝毫没有办法,很显然,维兰吉的法律也制裁不了这种行为。”国王的话语显得很无奈。 总枢机听他说完,这才好似忙完了自己的事,转头看向国王。他接住国王的话茬说: “费迪南德,他是王国的首相,同时也是王国首富,他在王国各地都有不菲的产业,他一定是领头站出来反对十字军的,而南方的贵族也会相继站出来反对陛下的。” “您真是一语中的,阁下,我说这话本没有对教皇的半分不敬,他老人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当下人心不古,如果十字军打着圣战的名义入关,一路劫掠过来,首相的财富尚不能自保,更何况普通贵族乃至黎民百姓。”国王分析道。 “那么首相的意思是” “以费迪南德的主张,就是调用王国内部力量平息异端叛军,但是,重整兵马,大举北伐,以王国目前财力实难维支,军机大臣和财政大臣也竭力反对,为此,御前会议已经争论不休了。”国王又进一步分析道。 “陛下因此来询仆者” 国王沉重点头,“首相提议说,总枢机或有折衷之法,寡人苦思无计,正是为此,特来问计,望阁下赐教一二。” “其实,你的臣子们心里知道,只是不说。” “知道什么”国王不解的问。 “他们知道一个既不用大举兴兵,亦不需要靠十字军入关的方法,而且,此法耗资甚微,却可以一劳永逸,永远的平定北地郡的矮人异端。”总枢机轻描淡写的说道。 国王听到这里,大惑不解,“如何能有这种办法” 显然,总枢机的话只说了一半,只听这个紫衣老人略微一沉吟,继续道:“只是此法有违人伦,谁都不肯将之提议。军机说了,担心乌纱不保,首相说了,担心遗臭万年,他们选择明哲保身,谁都不肯捧起这块guntang的山芋,唯独让仆者来当此恶人,说与陛下听啊。” 国王一听,心想,真如首相所言,总枢机这里还有一折衷之法,赶忙起立躬身问计:“若能挽救王国北地的危局,寡人德薄,当此罪名何妨,诚此多事之秋,还请阁下指点” “君王不能因兵多得胜,勇士不能因力大得救。陛下欲询折衷之法,仆就当一回恶人吧。” 国王不发一言,却早已竖起耳朵倾听。 “记得二十年前,当年也是矮人的叛乱引发了各国十字军北伐,平叛后,十字军继续北上,翻越了霜眠雪山,直达极北之地,是为了让新教的福音传播到那里,为此我们必须征服远古诸神的余孽,我们打败了盘踞在那里的霜巨人、树怪和熊魔三大部族,直达雪精灵的领土。但是,十字军止步于在永冬城下,久攻不克” “当年确有此事,我的王兄理查德参与其中。” “他是个勇敢的战士,但他最后却被雪精灵的公主勾引迷惑,背叛了神圣的教廷和自己的王国,选择站在了雪精灵异端那边,帮他们防卫永冬城。” “的确,不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非自有公论,而我尊重他的选择。” 总枢机定睛看着国王,“陛下还记得永冬城最后是怎么沦陷的吗” 国王徘徊一阵,坐下想了想,“是教廷,你们启用了黑魔法,连你们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黑魔法,那是不够光彩的一页。” “完全正确,那是一个法阵,全名叫做但丁之门,此门一开,冥府的恶鬼和死灵纷纷涌出,为cao控法阵者作战。当年,在此法阵的催动下,埋骨在霜眠雪山和极北高地的无数死尸就此复活,组成亡灵大军一路北上” “总枢机,听你这么说是想让寡人再度启用这个法阵”国王听到一半,竟直接打断了总枢机的话,不等总枢机作答,又紧接着道:“不可能但丁之门是当今写入了维兰吉联合大宪章的魔法禁制,它将永远成为历史” “陛下,仆者要说的并不是但丁之门,此法阵当年已被老太子彻底破坏,cao控法阵的魔法军团全数覆灭,即便陛下愿意,当世再也没人能够结成这个黑暗法阵。” “那么总枢机要教寡人的是”国王的说话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开始的谦和礼让变得很不客气。 “当老太子用精灵王之弓矢击碎法阵时,冥府魔王但丁正从此门通过,魔王的手指刚一触及阵门的结界,整个虚空陡然破碎,冥府和人间的通道瞬时化为虚无”总枢机深邃的目光逼视国王道:“冥王但丁被困在了破碎的虚空之中无尽的徘徊,而在被破坏的法阵中心,有人发现长出了一株奇异的植物,传闻那是冥王的手指。原来,但丁之门被摧毁前,但丁只有右手的食指穿过了结界,随着法阵的摧毁而被截断冥王之指掉落人间,埋藏在极北高地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化成了一株邪恶的魔皇花,有几名教徒将之取回来,献予了仆者。” “这株魔花长什么样寡人可否一观” “此物陛下见不到,因为仆者料定北地的异端必有今日之乱,已将之埋于烈酒城东南郊的一个荒废已久的修道院里,同时,向流放堡的守军购置了大批死刑犯的尸体,用运尸船拖往北地,送抵修道院的墓地,和魔皇花葬于一处。” 国王听到此节,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呢”他问。 “死刑犯的尸体,全部复活了过来” 国王听罢一怔,竟哑口无言。 “魔皇花的根茎,就是魔王的指节,根须是魔王的血管,它们扎根在墓地的土壤里,不断延伸,吸取其中的养分,花叶变得充盈壮实,而土壤则被它的根须腐蚀,周遭其他植被也逐渐失去给养,纷纷枯朽凋落。事实证明,这些根须携带着某种可怕的瘟疫,哪怕在尸体身上,也能繁殖和传播,我们把这叫做尸瘟,这种东西谁只要染上,恐怕上帝也救不了他。” “如此说来,烈酒城郊外的那个修道院已经变成了活死人之地”
“没错,陛下,正是如此。” 国王转忧为怒,且怒不可遏,看看左右,义正辞严的道:“该死,那是我的国土,你们教会竟敢”国王一拳捶打在桌案上,激动地说,那如炬的目光直视总枢机。于此同时,在诵经大厅外的走廊上,卫兵听到响动,纷纷进到大厅里,护在国王两侧,将总枢机包围。 “恐怕我得提醒陛下,修道院是神圣教廷的产业,不是您王国的国土,尸瘟在修道院里,但那里早已荒废无人,只要不去打搅,活死人将在那里永远沉睡下去,与您的管辖范围丝毫无涉。”总枢机缓缓的说。 国王的指尖几乎顶住了总枢机的鼻梁,问:“是谁授意你这么做的,上帝还是教皇” “都不是,只是仆者希望亲眼见识这朵魔皇花的威力” “那么你见到了然后你想怎样” “陛下息怒,世间一物降一物,仆者既然能在修道院里让尸体复活,自然就想到了怎么控制它们,利用它们,以及怎么消除他们。” “如何消除瘟疫” “圣水,陛下,使用圣水这种被称为玛格丽特眼泪的东西,它就可以将尸瘟毫无保留的净化,在圣水的浇灌下,被腐蚀的土地将重获生机。而圣水的配方并不复杂,只要使用东方瓦恩地特产的紫色苜蓿、南蛮荒地的龙舌草、极北高地上的苔原菇和永冬神殿的冬月圣井里源源不断流出的井水,就可以配制而成。” “尊敬的总枢机阁下,我以维兰吉联合王国统治者的身份来命令你,让你的神职人员带上足够的圣水抵达那个修道院,把你拉的屎擦干净”国王的话语毫不客气。 总枢机缓缓转过身,背对国王,众卫兵纷纷拔剑相向,国王挥手制止。 康格里夫仰视天父李维的圣像,只听他缓缓说道:“陛下,我从不知道世俗的君王可以命令天父的仆人,陛下不是来向仆者请教的吗如是这样,仆者愿意指点。” 国王没有打断他,总枢机的话语仍旧不紧不慢 “如蒙陛下允准,仆者会让尸瘟在北地郡扩散,然后首先被感染的群体,应该是围困烈酒城的异端叛军,他们最先是少数人受到感染,用不了几天,便会以一传十,十传百的大面积感染。然后他们开始自相啃食,自乱阵脚,转眼溃不成军,最后,狼狈的撤回羊蹄堡,并把瘟疫也带过去,用不了三个月,北地郡就会变成一派生机全无的瘟疫之地,那时,异端叛军早已被这场瘟疫拖垮,难成气候,我们再用圣水净化那里,提正义之师扫荡残余异端,足可大获全胜。” “阁下,我一向敬重你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行之人,今天你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陛下既问计于仆者,以上便是折衷之法。陛下久不临朝,您的臣子对此俱已知悉,他们全都希望如此,只是难开尊口。” “这是当年教会使用黑魔法留下的余毒,我的王兄是个正直的人,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当我父王得知噩耗,亦忧伤过度而崩,我的父兄,直接或间接的死于这次变故。只要寡人在位一天,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在维兰吉的土地上滋蔓,侍卫” “在”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大踏步上前候命。 “替寡人取下总枢机手上的印章戒指。” 听到这句话,总枢机不淡定了。 “你你们竟敢对天父的仆人这样无礼”总枢机慌了神儿,只见卫兵上前,一个擒住总枢机的胳膊,一人挽起总枢机的右手,将一枚印有六芒星的印章戒指硬是从食指上拔了下来,二人这才放下总枢机,转身呈递。 国王从侍卫手中取过六芒星戒指,“不劳阁下了,我会找人替你代笔请求教皇国发兵,并将净化北地修道院里该死的瘟疫,告辞了”国王说完,甩袍离去,众侍卫队形整齐的紧随其后。大内总管迎上,“庞培,传朕旨意,着司法大臣重拟宪章,在下一届领主朝会上让所有贵族领主们签字,以后像这类的瘟疫,有谁敢在寡人的治下传播,举族籍没,发配流放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