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信心

    晨光熹微，冬雪飘飞，清晨的伦敦城一片皑皑银白，在现代的华美之中又增添了几分明丽夺目的色彩。

    丘吉尔点燃一支雪茄，在吞云吐雾之中静静品味优质烟草带来的醇香；尼古丁和焦油燃烧的气味很快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让他的神经在这股刺激当中变得更加奕奕焕发。看着眼前办公桌上那叠刚刚被自己处理完的文件，丘吉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与几个月前的时候相比，最近已经少了太多能让自己抓破头皮的棘手事情。

    自从去年11月英国在大西洋上航行的商船和护航舰只全数易帜之日起，笼罩在皇家海军、乃至整个英国上空的阴霾就开始快速消散。英国10月份的商船总损失吨位多达61万吨，11月就骤降至14万吨，12月再度降到只有11万吨。虽然北大西洋在后两个月原本就是风高浪急的冬季时节，潜艇的狩猎难度要远高于正常季节，但丘吉尔提出的这项改挂旗帜的建议的有效性，却也通过这迅速改善的损失数字而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根据海军及民间航运传来的一线消息，德国潜艇对悬挂美国旗帜航行的船队的攻击已经绝迹。那种只需1枚、就能将万吨商船拦腰炸断的超级鱼雷再也没有在护航船队中出现了，英国水手们终于在时刻命悬一线的战战兢兢当中，获得了恍然如梦的安全。

    虽然德国人明知道这些船只的绝大部分都是英国船伪装的，但他们却不敢实施无差别式的攻击。9月3日雅典娜号邮轮爆炸的惨剧还在刺痛着每个美国人的神经，如果再来一起类似的事件，惹得美国群情激奋、全面抛弃其孤立政策，那么对于德国来说绝对是因小失大，并极有可能导致1918年的悲剧重演！

    把德国潜艇作为一款进攻性武器的最主要职能阉割掉之后，英国的海上航运也就随之稳定下来了。

    目前，英国商船的全部损失，都只来源于德国飞机在英国港口附近投下的特种水雷，以及水面袭击舰对商船的武力逼停；而其中前者主要发生在靠近德国本土的英国东海岸，对利物浦、南安普顿这些西部港口并没能产生影响，后者的袭击对象也被限定在了单独航行的快速商船、以及完全缺乏护航舰艇的孱弱商船编队之上，其产生的战果远远小于战争初期那种见船就打的直接局面。

    尽管手段不那么光鲜，甚至可以说是丢尽了皇家海军纵横世界三百年的荣耀和脸面，但丘吉尔的这招狐假虎威，却是实实在在的遏制住了德国海军那势如疯魔的猛烈攻势，并让长期处在和平麻痹的氛围中、军备国防已经废弛得无以复加的大英帝国，获得了绝对称得上是千金难易的宝贵喘息机会。

    作为主管人事组织与后勤补充的第一海军大臣，丘吉尔从去年11月中旬起，就感受到了因海上航运的稳固所产生的改变。海军的征兵工作明显因为阵亡通知书的大幅减少而变得容易了，数以万计的青年很快就被收纳进了海军的后备人员名单，开始接受初级的突击训练。而最为关键的，还是当属造船工业的恢复了。随着运输船把以钢铁为首的各种物资从世界范围运至英国本土，英国的各大船厂也焕发了青春，开始拼命为皇家海军建造他们所急需的作战舰只。

    目前，英国正处于建造中的共有6艘战列舰。除了伊丽莎白女王号是大规模改装之外，其余5艘都是英国在1937年初陆续开工的全新“乔治五世”级。经过两年半到三年的建造，前2艘姊妹舰已于战争爆发前下水，后3艘的船体也都完工了90%以上，可在1940年4月之前尽数滑下船台。前段时间，这些军舰的建造材料因为运输船只的大量沉没而趋于匮乏，建造速度也被迫随之减缓，现在运输线重新归于稳定，丘吉尔也能够集中足够多的资源，保证这些主力舰的生产。

    根据英国海军的预计，到1940年末，焕发青春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全新的乔治五世号就能完成工程，正式加入舰队主力的行列。而如果当前这种良好的海上航运格局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么乔治五世级的后续4艘同级舰均可在1941年内竣工服役。虽然她们完全无法独立抵挡德国的俾斯麦级，甚至连对付意大利那款30年代上半叶建造的卡拉乔诺级都相当勉强，但总归是能让当前主力舰阵容捉襟见肘的英国海军得到一定的缓和。

    现在想想英国本土舰队的规模，丘吉尔都满满的全是泪：和1914年杰利科指挥的那支大舰队相比，现在查尔斯-福布斯爵士指挥的那5艘主力舰，只算得上其中的一支分舰队！

    除了这6艘颇有盼头的战列舰之外，英国海军有望能在近期内得到的大型舰艇，就是他们同样在1937年新开工的4艘光辉级舰队航母了。由于航母的建造难度比战列舰要小许多，这些标准排水量2.3万吨的海上平台，此时除了工期稍慢的“不挠”号之外均已下水，其中首舰光辉号预计将在1940年5月竣工服役。

    这款全新设计的装甲航母，虽然在载机量和甲板长度这两个领域比不上稍早开工的皇家方舟号，但她们却能在遭受外部打击时拥有优秀的“攻击力量生存性”，较后者在高强度持续作战中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她们的加入，同样能极大改善目前皇家海军那孱弱无比的舰载航空战力，让皇家海军重新获得与德国航母编队一较高下的底气。

    其他的辅助舰艇虽然向来都不是亲妈养的，在海军高层的眼中始终处于边缘地带，但由于目前英国海军缺船实在缺得太厉害，这使得丘吉尔对这些船的建造也给予了相当程度的重视。根据目前各舰的建造情况，英国在1940年有望得到7~8艘轻巡洋舰，和15~20艘驱逐舰。这些船都是在《伦敦海军条约》寿终正寝之后的1937~1938年间，英国有感美日德意等国的快速海洋扩军，掘地三尺才搜刮出的造舰经费。

    对于英国这个早已失去了经济基础作为支撑的世界帝国而言，即便是建造成本只有美国40%、德国50%~60%的超廉价军舰，也一样感到力不从心，只能在迎面冲来的激流中堪堪维持住自己的海军排位。实际上，如果不是由于这份成本优势，英国在1936年爆发的新一轮海军竞赛中就要直接退居二流，去和法国、意大利、日本这些国家为伍了！

    平心而论，英国在竞赛前两年新建的战舰数量已是相当可观，然而要想战胜北海对岸的德国人，这点力量的补充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英国海军对几年之后的全部期望，就都寄托在了以4艘狮级战列舰为首的50余艘刚开工不久的一线舰艇之上。

    虽然丘吉尔也觉得，现在就去为这些势必要在2~5年之后才能服役的军舰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有些不顾实际，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英国海军没有新船可用又该怎么办？更何况德国战列舰的火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英国所有现役和在建的主力舰，把能与之匹敌的狮级建造出来，绝对是有必要的行为！

    尽管造船任务极为繁重，从英国政府到从业工人都在磕磕绊绊中竭力适应这个从轻松闲适到紧张忙碌的巨大转变过程，不过丘吉尔却抱有十分乐观的态度。只要英国这架机器能够有足够外来能源的驱动，那么即便是它闲置多年，也能通过一段时间的预热后实现全速运作。航海出身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曾经经历过无数磨难险阻，但却从未有过主动放弃和退缩的时候；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国家的4600万人民就能高效地凝聚在一起，并发挥出远远超越和平时期的战争威力。

    整体而言，目前英国的战争局势无疑是比10月初的时候缓和许多了。整个国家处于力量的恢复阶段，奇袭斯卡帕湾所造成的巨大伤口也开始了止血结痂的过程。然而，丘吉尔的心中却有着隐隐的顾虑。

    根据这些年来他掌握的情况，那个德国元首绝对是个智计百出的天才人物，曾经把整个欧洲都玩弄在鼓掌当中。他怎么会坐视英国用李代桃僵的方式，就这么慢慢养好伤势？他会不会在其他地方抓住英国的软肋：比如说离英国只有一条海峡之隔的低地国家，比如说能够从侧翼进入北大西洋的挪威港口，抑或是迫切渴望追求完整独立的爱尔兰？

    “至少挪威应该是能够排除了。”丘吉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喃喃自语道。今天已是1月16日，根据他一手推动的计划，英国海军将在3天之后就从港口出发，配合陆空两军登陆挪威中北部。只要德国事先没有准备，自家陆军利用几天空白时间足以在挪威站住脚跟。对于这场行动，丘吉尔有着充足的信心：为了追求速度，英国这次可是抛开了法国单干，德国人肯定会被自己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