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期盼
书房里，关斐早早的摆好了棋盘，眼巴巴的望着他，今天并没有急需处理的事，他略一沉吟，在关斐的对面坐下，父子二人就这么杀了起来。 关谷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他并不明白要怎么和儿子相处，但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下来，父子之间还是有固定的相处模式的。他对儿子做出的亲昵举动很有限，但毫无疑问，关斐十分崇拜他，而且渴望和他亲近。 下棋就是父子俩联络感情的方式。关斐虽然小小年纪，但十分聪明早熟，都说下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关谷对儿子在棋盘上表现出来的沉稳大气和周密的布局十分的满意以及欣慰。 难得的是，这孩子不仅继承了他的行事风格，还继承了苏璃的纯粹善良，认准了事，任何人都别想把他扳回来。 作为关氏以后的继承人，关斐是完全合格的。他看着关斐蹙眉思考的模样，眼底不自觉的泄露了些许的笑意。 虽然关斐足够聪明，但毕竟年龄有限，和关谷对弈半年，他每次都输得落花流水，但是这从来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他一抬头，见关谷正望着他笑，不由的有些懊恼，嘟着嘴巴说：“我下回一定会赢的！” 关谷低笑出声，点头说：“好，我等着那一天。” 难道看到他的笑颜，关斐十分高兴，忍不住提要求：“爸爸，你最近要出差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关谷挑眉。 “我想和爸爸一起去。”他眨了眨眼睛，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关谷略一沉吟，这才意识到，为了不让关斐曝光，如非必要，他基本上很少让他出门。 也是时候了。他不想让关斐曝光，是不愿意他受到别的因素的打扰，但总该有个适当的时候让人知道他的存在，让别人知道，他关谷早已有了继承人。 这三年的时间，他的身边始终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女人，无论走到什么场合，也总有人会给他介绍名媛淑女，或清纯或妩媚或明艳，家世学识俱有过人之处。 他不是没有试过和其中一两个交往，但总以失败告终，回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甚至想不起那些女人的模样。 不对，就是不对。如果他想找一个足够匹配自己的女人结婚，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有一个苏沁作为教训就够了，不谈感情的婚姻，实在太容易出问题。 何况，他也不想将就。 可如果不是那个人，其他任何人都变成了将就。 关斐还在期待的望着他，带着些许杂色的眼睛里似乎弥漫着浅浅的雾气。 他的心里忽然钝痛。 孩子需要一个母亲，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了关斐考虑，也许，他是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也免得关丰廷要做他的主。 这个念头一出，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涟漪。 苏璃那么决绝的抛弃了他和阿斐，如果知道了他要再婚，会不会有所触动？她是不是决定了，要躲他一辈子？ “我前几天收到了一张峰会的邀请函，在水乡东岭市。”他淡淡一笑，“到时候爸爸带你去吧。” 商业峰会其实相当无聊--当然，这是关谷的认知，他本来已经拒绝了，但东岭市的确是个好地方，阿斐应该会喜欢这个的吧？ 他的确要经常带阿斐出去走走，毕竟，再聪明的孩子，也需要足够的见识才能撑起关氏。 关斐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关谷真的同意了，惊喜的整张脸都亮了！ “爸爸，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估计还要半个月。”关谷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爸爸答应你的事，就不会食言。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关斐得到允诺，高兴的点了点头，噔噔噔的回到房间，在女佣的帮助下洗漱换上睡衣，又匆匆的来到书房，抓着屏风露出小半个身体，轻声道：“爸爸，我睡觉了，晚安。” 关谷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勾起唇角：“晚安，阿斐。” 把参加这样一个峰会安排到行程上并非难事，半个月后，关谷带着关斐抵达东岭市，随行的自然是王特助。 在酒店安顿下来后，关谷听王特助报告这几日的行程。 “……今晚是欢迎宴会，接下来三天都是论坛性质的会议，不过，东岭市的很多名流得知您来到了这里，都想单独见您一面。”王特助说着打开了一张记满了人名和电话的备忘录，“共有三十七位，其中有十二位都是女士。另外，还有几份演讲邀约。” “你帮我筛选出三位。演讲邀约……是什么性质的？” “一份是东岭大学，另外两份都是集团演讲。”王特助看了看，说道。 关谷沉吟道：“东岭大学的帮我应下，其他都推掉吧。” “是。”王特助应道，丝毫不意外关谷的选择。东岭大学号称东南一带最美的校园，还是值得去的。关谷会应下，多半是想带小少爷去那里看看。 自从关谷升级做了父亲，王特助在揣摩他的行事时，就经常会往关斐身上想，基本上一些疑惑的地方就能够得到解答。 当了父亲的人都是这样吗？王特助想起家里待产的娇妻许青青，心里一阵激荡，但是又想到许青青古怪的脾气，又一阵气苦。 苏璃当年怀孕也是他在旁照料的，可没见苏璃的脾气变得那么坏。可见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两人将行程的细节敲定，王特助就离开了，关谷则需要换衣服去参加晚上的宴会，当他准备好的时候，关斐也穿着漂亮的西装，打着领结，被酒店经理领到了关谷的面前。 才三岁的小男孩，穿的西装笔挺，看起来十分漂亮可爱，何况他本来就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 毕竟是他的儿子。关谷难得生出了几分身为人父的骄傲，淡淡一笑，走过去拉起儿子的小手，在经理的指引下往宴会厅走去。 今晚小关斐第一次亮相，估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之所以选在东岭市，也是为了事情能有个缓冲，方便公关的工作。 毕竟关斐出生的时间和苏沁死亡的时间差不多，才三岁的小男孩，年龄无法隐瞒，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受到什么影响，但并不想阿斐遭到别人的非议。 何况今晚的宴会是非公开的，参加宴会的也都是名流，不会乱传，这样，阿斐的存在会成为公开的秘密，只被圈子里的人熟知。 东岭市的古玩市场每天都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苏璃着实佩服郑老爷子淘宝的精神，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还没有任何收手的打算，却让苏璃累的够呛。 “老爷子，我不介意陪您继续逛，真的，但是，咱能不能先吃点东西？”苏璃试图把老爷子哄到餐馆。 “苏璃丫头，你来看！”郑老爷子兴奋的指着一幅字画，“这是齐白石的真迹吧？看这虾……这是虾吧？真是栩栩如生啊！” 苏璃叹了一口气，挤到他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幅所谓的齐白石的真迹，嘴角狠狠一抽。 “老爷子，您觉得这像虾子吗？”苏璃快要内伤了。 “咦？难道不是吗？虽然有点抽象，但是……”他沉吟着，接着像找到了什么证据似的，“看！这上面有‘白石老人’的字样！” 苏璃快要泪流满面了，这就是为什么她轻易不肯允诺陪老爷子来古玩市场的原因，作为一个专业人士，面对一个古玩狂热爱好者，却对古玩连基本的辨别能力都没有的人，内心的感受实在很复杂。 老爷子其实下过苦功夫了解古玩的知识，可是他总是一厢情愿的觉得他看中的都是真家伙，相信自己的本能，把辨别的方法全部抛在了脑后。 见老爷子期待的望着自己，苏璃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老爷子，这上面不是虾子，是异形。” 他一呆：“异形是什么？” “异形就是外星人。”苏璃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是电影中的外星人！拍摄于1979年，您觉得齐白石先生会看过这部电影吗？” 老爷子讪讪的放下手里的画，手足无措的解释：“我那……我那不是没看过这部电影嘛！不然我肯定能认出来。” 苏璃维持着微笑：“老爷子，我们下回再来逛，好不好？我怕欣欣在家里闹翻天了。” 老爷子恋恋不舍：“可我们不是还没淘到真宝贝呢嘛！” “老爷子，我不是和您说了吗？古玩市场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假的，要想从这些当中淘出一件真品，无异于大海捞针。”苏璃维持着最后一份耐心。 难道他每回都非要买一件回去才算完？难怪他买下来的全是假货。 “可……万一真宝贝被人买走了怎么办？”他眨着眼睛，胡子可怜巴巴的抖动着。 苏璃抿了抿唇，终于放弃了和他争执。 她蹲下身，在面前这个摊子上挑拣了一番，以最快的速度买下来一幅国画，然后送到老爷子手里。 郑老爷子展开看了看，喜滋滋的道：“哎呀！苏璃丫头，我刚刚就想说这幅肯定是真品！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没想到就被你发现了！” 您就吹吧！苏璃努力笑道：“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回去！”他摸着胡子笑的十分自得，“对了，苏璃丫头，这幅画的钱我给你吧！要多少？” “不用了，就当我送给您玩的吧，反正也就几千块。”苏璃在老爷子坐上车后这么说。 郑老爷子一呆：“这么便宜？” “假货当然便宜。”苏璃冷静道，“这幅画虽然是仿的，但画者本身水平也挺高，所以挂在家里也不算丢脸。” 他胡子抖了两下：“你……你骗我……” 苏璃淡定微笑：“反正您总要买一件赝品回去，那么我不如先从哪些赝品中挑一个相对比较有价值的。” 只有这个法子才能阻止老爷子的疯狂淘宝行动，都一大把年纪了，见天只知道逛淘宝，实在要不得！ 老爷子扁了扁嘴，很不服气，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气哼哼的抱着手里的画，不肯理会苏璃。 苏璃也不介意--她就当是欣欣在跟她闹脾气--把老爷子送回去，她才又累又饿的回到了家。 刚一进家门就得到了孝静的热情拥抱：“璃璃！感谢我吧！他竟然答应来我们学校做演讲了！” 苏璃愣了一下，混沌的脑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郑孝静把一张大大的宣传海报展开来给她看：“你闺女的爹！” 苏璃的唿吸停滞了一瞬。 海报上大部分都被关谷的一张照片占据，他侧着脸，并不能清楚的看到五官，但神色清冷，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凛然的气质扑面而来。 她的心跳骤然加剧，好像自己就在他的面前一般，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甚至下意识的想逃离--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张宣传海报，就能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冲击力！ 可即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舍不得从海报上移开，连唿吸都下意识的放慢了--好像害怕自己会侵犯到他。 “看你这点出息！”郑孝静哈哈一笑把海报收起来，“一张海报就把你吓成这样！去吧，我送你一张票！去见见他！不管是什么事，最后能不能成，还是彻底解决了好。” 苏璃面红耳赤，觉得十分丢脸。 三年的功夫简直白费了！ 郑孝静一直知道她的心思，但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关谷，苏璃也总摆出一副早已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谁知道本质上她如此失败，失败的那么彻底。 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她知道自己依然爱着他，无可救药的爱着他，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被她搞成这样，哪怕关谷或许看中关家和权势更甚于她，哪怕……他可能早已放下了她。 尽管不肯承认，在她的潜意识深处，她依然存着这样的妄想--她期待着他来找她，哪怕继续用强硬的手段，这样她才能再次成为无辜的那个人。 又jian又矫情。 摊开了来看，她其实就是这么个人。 所以，如果她和关谷真的已经到了形同陌路的那一刻，也都是她活该。 她靠在了墙上，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郑孝静挑了挑眉，把一张入场券递给她：“呐，别自怨自艾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璃怔怔的接过，看着上面的日期，许久没有说话，郑孝静也不再打扰她，抱着海报回到房间去了。 她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只是醒悟过来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拿着那张票，而穿着睡衣的欣欣站在她的面前，揉着眼睛，声音软糯：“mama，你怎么一直站在这里啊？” “欣欣，你醒了？”苏璃回神，飞快的把票塞起来，好像某种难以见人的心思被窥破了，而且还是在关欣面前。 欣欣眨了眨眼睛：“mama，我刚刚好像看到爸爸了。” 苏璃的心跳差点就要停止：“在……在哪里？” “mama手上啊！有爸爸的照片！”关欣说的是入场券。 苏璃没想到她能认出来：“欣欣怎么知道那是爸爸？” “孝静阿姨给欣欣指过，在电视上。”她叹了口气，一副了然的表情，“爸爸要过来看欣欣了是不是？mama想给欣欣一个惊喜？放心，到时候我还是会做出很惊喜的样子的！” 苏璃一时哑然，随即苦笑。 她从来没避讳过和关欣谈起关谷--因为她已经带走了他的女儿，不能自私的让欣欣不认他--可现在自食其果的人也是她。 关谷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欣欣的存在。 可是她要怎么跟女儿解释？ 关欣见苏璃两难的模样，咯咯的笑起来，小丫头单纯的以为苏璃的为难是因为惊喜被她提前知道了，因此十分自得。 “mama，我去睡啦！别担心，我可以演的很好的，不会让爸爸失望的！”说着她冲苏璃挥了挥小胖爪子，噔噔噔回房间了。 唉，mama真笨。难道她不知道每次她给自己准备的惊喜，其实都被自己提前发现了？她的演技真的很好嘛！ 而苏璃拿着那张入场券，再一次失眠了。 东岭市是个很美的城市，古韵悠远，时间在这里似乎都放慢了速度。 王特助特意带着关斐来到了一处还没被开发的古镇上，这里的遗迹保存的很好，而且游客也很有限。 第一次看到这样环境的关斐很兴奋，站在小桥上看着流水人家和夕阳西下，小脸被映照的格外漂亮。 王特助也不由的微笑，看来这一趟，总裁把小少爷带出来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王叔叔！”关斐拉着他的手，仰头问道，“等爸爸忙完了，让爸爸也来看看好不好？” 王特助不由的失笑，这小子只是想和关谷一起再来一趟吧？ “你自己和爸爸提，爸爸会同意的。” 关斐重重点了点头，兴奋的跑下石桥，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王特助见他一张小脸通红，就说道：“阿斐在这里坐一会，叔叔去旁边给你买水。” 关斐点头，身体坐的笔直。王特助就往旁边的小摊上走去，但眼睛依然望着他。虽然只有几米的距离，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买好水往回走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关斐的面前多了一个小姑娘，和关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粉妆玉琢，皮肤雪白，笑起来眉眼弯弯。 常年生活在关宅，连一个同龄玩伴都没有的关斐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忽然好奇的走到他的面前，难道他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就在他又紧张又担忧的时候，面前的小姑娘终于开口了，声音软软的，又娇又俏，十分悦耳。 “哥哥，你这么坐，不累吗？” 关斐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身体依然笔直，摇了摇头，语气很骄傲：“不累，我爸爸说了，男人的嵴背不能弯！” 无论在什么场合，他都记着这句话，男人天生就有保护女人保护弱者的责任，首要的一点就是要挺直了嵴梁。 关斐小朋友一向把关谷的话当圣旨，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崇敬的父亲也有疏懒的时候--当然，即使是疏懒的模样，关谷也依然很有魅力。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黑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懵懂。 她刚才一眼看到这个小哥哥坐在这里，就惊了一下，不仅是因为这个小哥哥长的很好看，还因为他坐得笔直--在关欣的认知里，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如果是她，肯定直接躺在椅子上了，躺着多舒服啊！ 而且，这个小哥哥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端坐着，让她有一种这个小哥哥很高大很难以接近的感觉。 好像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因此趁着孝静阿姨不注意，她偷偷的走到小哥哥面前，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困惑的问：“我是女孩子，是不是就不要这样了？” 关斐呆了一下，犹豫道：“应该是吧，女孩子……要柔软一点。”可怜的关斐小朋友接触到的女性极为有限，关谷又不会和他说起这个话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怎么能让面前这么柔软可爱的小姑娘失望呢？女孩子大约就该像这个小姑娘一样，打扮的干干净净的，被宠爱着娇养着。 因此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关欣哦了一声，手脚并用爬到石凳上坐在了关欣的身边--这个举动让关斐睁大了眼睛，因为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娇娇软软，动作这么利落豪爽。 他在家里爬凳子也没她这么利落，高管家奉行的是不疾不徐，君子端方的风度。 关欣十分自来熟的抱住了关斐的胳膊：“哥哥，我可以靠着你吗？” 关斐不自觉的又坐直了两分，模样很是正经：“嗯，靠吧！” 男人天生就是要让女人依靠的。关斐如是想。 还是靠着舒服，还有，这个小哥哥很好接近嘛，不会揪她的辫子，说她是小胖墩……孝静阿姨怎么还没找到她呀，她想回去睡觉了。迷迷煳煳的关欣如是想。 两个小人儿就这么靠在一起，画面竟然出奇的和谐温馨。 拿着水站在不远处的王特助愣了许久。他知道关斐平时缺玩伴，因此刻意没有走近，让两个小人儿说话，只是没想到走近看到小女孩的模样，他才发现小女孩的模样竟然让他觉得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