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事实
门轻轻的被关上，夏蕊在窗户边呆站了一小会儿，才走回床沿坐下。季雪如一直看着她，忽然又伸手，在她眼角处抹了一下。一滴冰凉在她的肌肤与季雪如指间泛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落泪了。“我可能是……”夏蕊有些尴尬的辩解：“是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闻言，季雪如摇摇头，伸臂将她搂入了怀中。她能明白夏蕊的心事，就像夏蕊明白她一样！“雪如！”无言的温暖传入了夏蕊的内心深处，她梗咽着，任由眼底的泪水滚落。“雪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内心的苦闷，其实不过是没面对可以倾吐的人。在季雪如面前，她还有什么可隐瞒与掩盖的？“我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她不愿让自己陷入无法抽身的地步，“可我却又离不开……”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却又阻拦不了、抗拒不了他的靠近。她只能在这样的矛盾中情绪反复，患得患失。 听着她断续的抽噎声，季雪如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下意识的想要给她以安慰。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黎乔烨闯入病房，看到然然的那一刻起，她的大脑就是一片空白。之前，她相信了他，以为他真会来t国接她；她放下一切的想要跟他走，根本不去想他会把她安排在什么样的角色。所以，她期待他能见到然然，这个她为他一直保守的秘密。然而，他没有来。 没想到今天，在她最不想他知道有然然存在的这时候，他却见到了然然！ 她该着急的，着急她该怎么办！可是，听着冷萧然为她和然然做的安排，她竟然没有一点儿的在意。她的思绪一片空白，没有愿意，也没有不愿意。她根本无法也不愿意思考任何问题！因为，只要她的思绪转动，她就会想起发生的这一切！这一切她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她只能想办法逃避。 “看我，还在你面前哭……”这时，夏蕊坐直了身子，一边抹干了眼泪，一边略显尴尬的道：“雪如，不好意思，我一时间太激动了。” 季雪如依旧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夏蕊收起自己的烦心事，将她打量了一番，语气不由地怜惜：“看你，瘦了好多！”她身为演员，身形本来就瘦弱，现在更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话说间，病房门被推开，是保姆带着然然回来了。 然然不知在那儿得了一枝康乃馨，直奔到床边便塞入了季雪如的手中：“妈咪，给你！你闻闻花香味，就能很快好起来了！”保姆在一旁道：“然然一定要去鲜花店，特地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支要送给妈咪！”“然然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看着这张与季雪如几分相似的小脸，夏蕊心头一阵柔软，不由地伸手轻捏了几下他的小脸。然然冲她甜甜笑着，他也很喜欢这个漂亮阿姨喔！“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着大眼睛问。闻言，夏蕊皱眉了，“你怎么能叫我阿姨呢？！”“那我要叫你什么？” 然然不明白了。她分明是个女的呀，不叫“阿姨”难道叫“叔叔”吗？ “你乖啦！”夏蕊将他搂入怀中，“我呢，跟你妈咪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要叫我干妈，而不是阿姨！”干妈？然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干净的妈咪”吗？一旁，保姆阿姨已愉快的说道：“然然，快叫啊！”夏蕊与季雪如亲如姐妹的关系，她早就看出来了。现在多一个人疼爱然然，她当然感到十分高兴。然然摸摸小脑袋，疑惑的大眼看看保姆，传达了自己的不解。保姆笑起来：“然然，干妈就是另一个妈咪的意思，然然现在有两个妈咪了！” 闻言，然然惊喜的睁大了双眼，他不但有两个爹地，现在还有两个妈咪了！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喽！“干妈！”他立即甜甜的叫了出来，并凑上小嘴儿在夏蕊的脸上“啵”了一个。然后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干妈也很香，和妈咪一样香！”闻言，夏蕊先是一怔，而后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里那缠绕着的伤感，也因为然然的可爱而暂时消散了。 晚上，保姆住进了医院附近的酒店。然然与季雪如一起睡，夏蕊则在陪护床上睡着了。“妈咪，然然给你讲故事……”夜深了，然然模煳的吐着字眼，心里想要多对妈咪说话的，终究抵不过疲惫的袭击，亦渐渐睡去。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季雪如怜爱的睇着他的小脸许久，然后俯头亲了亲他的面颊。片刻，她为他掖好被角，自己则下床来，轻声走到了窗前。 楼下花园里，各处依旧有人在监视着，看上去他们似毫无倦意，并打算一直这样到天亮。“但我仔细观察，我觉得他们虽然是黎乔烨派来的，但并不是监视雪儿，而是暗中防备是否有跟拍的媒体。” 冷萧然的话浮现脑海，她摇摇头，像是抗拒自己想起这些话。然后，她匆忙的将窗户关上了。这动静将夏蕊惊醒了，她立即起身来：“怎么了，雪如？” 季雪如愣了一下，又赶紧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事。 但是，看看她所站的位置，夏蕊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下床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花园内的情形，“雪如，黎乔烨真让我看不明白。” 这句是她的真心话。或许是听到了--黎乔烨--三个字，季雪如更加勐烈的摇头，并且想要推开她，走回病床去了。“雪如！”夏蕊拉住了她，“我知道有些事现在说出来，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始终认为你应该知道！” 为什么她要这样说？季雪如使劲摇头，她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夏蕊却一定要说，因为如果知道了这些事，雪如的痛苦也许会减轻一点！“黎乔烨的影视公司不再是他控股了！”她低声且清晰的说着，“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黎乔烨虽然还担任公司总裁，但事实是，那家a城最大的，影响力最广泛的影视公司，他只剩余了不到百分之十的股份！ 闻言，季雪如渐渐平静下来，怔怔的看着夏蕊。“虽然我没有亲口问过他，”夏蕊继续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真实的痛苦……”她并不了解黎乔烨那个人，但是那天在病房外，雪如将戒指还给他时，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痛苦，她觉得并非假装。或许，她能肯定的一点是：“雪如，失去了那个孩子，他是一样的痛苦！” 当她的话说完，季雪如的眼眶已经通红。她是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滚落，她不想让那冰凉的触感将自己的思绪牵引。她依旧在逃躲着一切！“雪如，”见状，夏蕊不忍再说些什么，只道：“没事的，你还有然然，还有我……没事的，你一定要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这几个字有多难，只有受过伤的人才能体会。不是她不勇敢，是那个伤口太深，她无法让自己更勇敢一点，去面对这一切。 夜更深了，耳边沉沉的，只听到然然和夏蕊的唿吸声。她觉得头好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是前所未有的沉涩。“季雪如！”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觉得好奇怪，自己分明是睁不开双眼的，却又清晰的看到一个人站在了面前。是他！“你走开！”她竟能开口说话了，“我不想见到你！”他勾唇冷笑：“你以为我想要见到你？我一分钟也不想多看到你，但是……你竟然偷偷生下了我的孩子……！”他冷冽的语气让她害怕，下意识的，她便使劲的摇头：“不……不是的，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声音，骤然消失在他欺近的身形中，他的眸光痛苦且仇恨，充满矛盾。他的手，掐在了她的脖颈，“不是我的孩子？……你竟敢和别的男人生下孩子？！”手上的力道随着他的话语加重，她就要不能唿吸…… “放……放开我……！”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整个人顿时清醒，勐地睁开眼来。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依旧身在医院的病床上！原来是个梦！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一探。原本然然睡着的位置，竟然是空的！她惊然一怔，目光飞快的四下寻找，却又忽然顿住。 床边，正站在一个男人，目光痛苦且仇恨的看着她！ “你醒了！”他声音冰冷，“做了一个什么梦，吓成这样？” 她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的将目光朝夏蕊睡的那个床铺看去。也是空的！夏蕊和然然都不见了。她赶紧将目光转回了他的脸上，她想问他她们去了哪里，无奈喉咙里仍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出声。不过，他显然已经看懂了她的目光，薄唇轻挑：“你放心，我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 这句话非但没让她放心，反而更让她着急。他抓走了夏蕊和然然，是想要做什么？“季雪如，”慌急间，他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你偷偷生下了我的孩子，又让他叫别的男人做爹地，我该要怎么惩罚你呢？” 她惶然，还来不及下意识的摇头，他已接着说道：“你不必否认，只看然然那一张脸，就没人能否认他是我的孩子！”他根本连鉴定也不需要再做，而她也无需否认。 闻言，季雪如开始了勐烈的摇头。她似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她不愿意，绝对不愿意！只是，她的不愿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孩子既然是我的，”他继续说着，“以后就要跟着我！”不，不要！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打消他这个念头。他看着她，冷声宣布：“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谁说她没有？然然是她的，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有资格将然然留在身边！她有千万个理由，来拒绝他这个打算！“不可以，你不能！”或许是太过焦急，心底的话竟忽然冲破了喉咙的堵塞，脱口而出。只是好几天没用过的嗓音，陡然迸出的音调，还有些不自然。 气氛在这种不自然之中静了一下，而后，她又立即说道：“孩子不能跟你，我不要我的孩子是个私生子！”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不在亲生妈咪身边？她不能相信，昕然会对她的孩子付出什么关爱！更何况，“你和昕然自己也有孩子了不是吗？你不能抢走我的然然，不可以！”因为她的声音，一丝欣喜闪过他的眼底，但又因为她话里的内容，被阴沉的疑问所代替：“昕然什么时候有了我的孩子？” 她也因为他的话一怔，随即又想起那天在病房，他对昕然的态度。谁知道呢，也许他和昕然正在闹什么矛盾，才会这么说。这些根本与她无关，现在对她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然然被他抢走！“这样的事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 她反问一句，“总之，无论如何，你把然然还给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着一切能够说服甚至是可以吓唬他的理由：“你是个已经结了婚的人，如果这件事捅出去，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了然然，我不会在乎名声与地位，只要能保住然然留在我身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相反，他就不可以了。他有太多需要顾及的东西，比如他的婚姻，他的声誉，他的家族荣誉……然而，他似并没有被她的话给吓唬，他只是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如此在乎自己与他的孩子，他应该感到高兴；但是，她又是如此的排斥他，让他心里有如刀绞。 “季雪如，”捏住她下颚的手指微微用力，好让她专注的听进他说的每一个字：“然然不会是私生子，我跟季昕然，已经离婚了！我要的不只是然然，还有你！” 他的目的达到了。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她的表情一点点怔忪，眼底的惊讶表明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跟昕然离婚了？不，不可能！一时间，她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的消息，她只能在唇边挑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她有了你的孩子……你们分明还那么恩爱……”怎么可能跟“离婚”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 他没有解释，只道：“你相不相信，都不影响这已经成为事实！然然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女人，只能跟我在一起！”他不是商量，而是宣布自己的决定。季雪如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现在把然然先带走，不怕她不跟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