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凝视
冷萧然微笑不语，凝着她的目光一点点深沉。这张脸，这气息，这柔软的触感，让他在无数夜里辗转难眠。而现在，这一切都在他的怀中，都已属于他。 掩盖不住的渴望，浮现在了他的眼底。季雪如怎看不明白，忽略心底那不断涌升的艰涩，她只让自己想着明天，她就要嫁给这个男人；明天，她就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只能这样想着，她才能克服一切，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突然，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芬香，不同于季雪如的、却与那梦境中一模一样的香味。他微愣，思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浮现出了黎静美的那张脸。那张脸，或傲慢、或愤怒、或开心、或生气……许多种表情在他脑海里辗转，最后停留在婚纱店里那似笑非笑，陌生且毫不在意的表情，那眼睛看着他，却没装下他。她在笑着，笑容高傲而虚假：“那真要恭喜冷先生了！” 她恭喜他！他没听错，她真是恭喜他！口吻就像是遇到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得知他的婚讯后，应有的语气。她这样没什么不对，他也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却让他停止了这所有的动作。正在上升的温度陡然静下来，季雪如有些惶然的看着他微皱的眉头。 “对不起……雪儿……”他没有抬头看她，侧脸看去，像是写满了歉疚。“没……没事……”季雪如赶紧回答，语气里带着歉疚的慌乱。他看穿了她的伪装吗？应该感到抱歉的是她！是她没法全身心的投入，她知道的，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几乎算是耻辱。 也许，他们都需要的，是更多一点的时间。 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轻轻的放开了她，“雪儿，早点睡，我不吵你了。” 说着，他的指尖仍是不舍的在她的发丝间流连，“明天……我等着看我最漂亮的新娘！”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萧然，你别笑我了。” 他仍是笑着，又看了看她，才转身往外走去。“我在隔壁开了一间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刻意告诉她。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以前外出工作住酒店，也在最近的两间房。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最快找到他。 她点头，在他面前站定：“萧然……”深吸一口气，她还是将喉咙里的话说出口：“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 话里的意思，很多，很多，值得他回味一个晚上。 同样的，也能让她用一个晚上去体会。 明天，她就要结婚了。她坐在沙发，看着挂在衣柜里那一件婚纱。十八岁的那一年，她幻想过好多次，自己可以穿上这一袭白纱，成为黎乔烨最美的新娘。那是多么遥远但可亲的记忆啊，虽然不会实现，却伴着她度过了那个十八岁。尽管这以后，他给她的是很多次的失望、孤独、痛苦与伤心，但她从来没有否认，那个十八岁是如此的美丽。 现在，她终于要穿上这一袭白纱，却换了要嫁的对象。无法说清这是何种心情。往事，就是一场梦，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散去。她睁开眼，除了窗外微现的天光，和黎明前的孤独与暗黑，再没有其他。 “然然，真的要打吗？” 夏蕊坐在床上，看着然然泪痕未干的小脸，再次犹豫。然然赶紧点头：“要打，要打……”说着，他小嘴儿一撇，似又要哭出来了。“别哭，别哭！”见状，夏蕊赶紧投降。谁能告诉他，这小子的狡猾到底是继承了谁的基因？昨天他一定要跟着她回家，还以为他真是有多么的粘她，没想到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开始吵闹着要给黎乔烨打电话。 见她不答应，还用不吃饭，不睡觉来威胁！她没办法，只好跟他说今天早上再打，好容易哄得他吃了晚饭，然后乖乖睡觉。以为小孩心性闹闹就过去，没想到今天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一定要逼她兑现昨天的承诺。瞧他，才起来十五分钟不到，就已经哭闹了三次！ 这小孩，分明是摸清了她才是那个最有可能给黎乔烨打电话的人，所以才一定要跟着她！ “干妈快打电话！”他的小泪珠还挂在眼角，随时准备再次哭闹。夏蕊真是服了，只能拿出电话，找出了黎乔烨的电话号码。见状，小人儿立即伸手将电话抢在了手中，似害怕夏蕊下一秒就会再次反悔！ “你……”夏蕊哭笑不得，看他这狡猾的小模样，这一点一定不是雪如的基因，跟他那个jian商爹地倒是非常相似。 “夏蕊？” 片刻，那边传来黎乔烨讶异的声音。夏蕊翻了个白眼，讶异什么，她才不会给混蛋打电话呢！“喂，爹地！”然然立即将电话凑到了小嘴边。 “然然！”这次黎乔烨更加惊讶，却也带着浓烈的欢喜，“宝贝怎么想到给爹地打电话？” 然然没心思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想问：“爹地，你说会跟妈咪和我在一起，是不是骗我的？” 没想到他会陡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黎乔烨愣了一下，马上否定：“没有，然然，爹地怎么会骗你！” “爹地，我相信你……”说到这里，小人儿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可是……妈咪要嫁给萧然爹地了！”夏蕊吐了一口气，果然是个小叛徒！ “什么？” 黎乔烨也震惊得不行，“然然为什么这么说？” 然然的声音被泪水梗咽，无法回答。“然然，宝贝，”黎乔烨赶紧哄着：“别哭，来，慢慢告诉爹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夏蕊赶紧冲然然摆摆手。做小叛徒也得有分寸哦，不能全盘托出的！然然才不听她的，立即回答：“妈咪和萧然爹地今天在教堂结婚，他们……”话没说完，电话便被夏蕊抢过去了。 然然赶紧扑上来要抢，但他怎么可能抢得过夏蕊，只能哇哇的大哭起来。这次哭也不能给你了！夏蕊使劲捏了捏他的小脸，却听电话那头传来黎乔烨焦急的咆哮声：“夏蕊，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快给我住手！”夏蕊本来打算直接挂断的，闻声不禁火冒三丈，对着电话便吼道：“谁是你儿子！黎乔烨，你也好意思认这个儿子！你问问你自己，然然长到这么大，你有当过一天合格的父亲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乔烨粗声挡回她的话，反问道：“我问你，雪如和冷萧然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没听明白吗？” 夏蕊怒哼了一声：“你不珍惜雪如，自然有人珍惜！我告诉你，雪如现在很幸福，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说完挂断，关机！ 看着她沉下来的脸，然然知道她生气了，更加放大声音哭起来。夏蕊又气又好笑，“你这个小滑头，”她捏捏他的小脸，“我非得告诉你妈咪，刚才你做了一次小叛徒！”“不要，不要！”然然撇着小嘴儿摇摇头，“干妈疼然然！不要告诉妈咪！”夏蕊抽过纸巾，给他抹着泪水，“你也知道妈咪会生气，那你为什么要告诉爹地？” 然然扑上前，将自己窝入了她的怀里，抽泣道：“干妈，我要妈咪和爹地在一起……” 感受着他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小身子，夏蕊终究是心疼的。“你这个小然然，”她轻抚着他的小脑袋，“萧然爹地不好吗？他看着你出生，又和妈咪一起抚养你长到这么大，对你那么好……”然然摇头：“萧然爹地很好，可是……可是妈咪想要爹地！”他能感觉到的，在等待爹地来接他们的那几天，妈咪有多么的快乐！而爹地迟迟没有来，妈咪又是多么的伤心，每天晚上都偷偷的掉眼泪！ 所以，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却能明白，妈咪想要的人是爹地！ 闻言，夏蕊一怔。原来小孩看到的一切，比大人还要清楚！“然然，来，”她让小人儿坐好，“你听干妈跟你说好不好？” 见他乖巧的点头，夏蕊怜爱的为他拭去了泪水：“大人的世界里呢，有很多无奈。不像然然去逛商场，喜欢哪个玩具就可以买哪个玩具那么简单！大人们要的，往往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而是最适合自己的！妈咪不能和爹地一起，是因为爹地不是最适合妈咪的那个人，你明白吗？” “喜欢不等于适合……对吗？” 然然很聪明。夏蕊点头，“虽然得不到最喜欢的那个，一时间会很伤心，很痛苦，但是有了最适合的这一个，就可以得到最长久的快乐与幸福！然然想不想要妈咪永远开心幸福呢？” “然然想！”非常想！ “好，”夏蕊笑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酒店，帮助妈咪成为最漂亮的新娘，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开心和幸福了，你说好不好？” 说来说去，妈咪还是不能和爹地一起！然然还无法高兴起来，但他显然已经能接受这个事实了。于是，他乖顺的起身，让夏蕊给他洗了一把脸后，便跟着她一起来到了酒店。 “哇，妈咪好漂亮！”陡然看到已经换上婚纱的妈咪，小人儿一下子就看呆了，“好像天上的仙女！”季雪如被逗笑了，“今天然然的小嘴儿好甜，是不是一起床就吃糖了？” 她紧紧的抱了一下儿子，一晚上不见，已经非常想念了。然然借机在她脸上啵了一个，然后抬手抹抹小嘴儿：“嗯，亲了妈咪，才叫吃糖了呢！妈咪是世界上最香最甜的！” 看着季雪如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夏蕊不禁撇嘴。她怎么觉得，然然好像也有一点诸子篱那油腔滑调的基因了？！ 话不多说，冷萧然已经先去教堂那边等待了，夏蕊也赶紧给季雪如化好了妆。凭着季雪如这张脸，没化妆时已是然然眼中的仙女了，妆后更是光彩照人，耀眼夺目。还好夏蕊有先见之明，让她上车后才化妆。否则，穿着婚纱，又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从酒店房间里出来，即便没有记者，那些围观的人每个人都拿出电话来拍照，季雪如的眼睛也得给闪花了！ “小蕊，我看上去怎么样？” 车子在小教堂前停住，季雪如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这已经是她从出发到现在第无数次问这个问题了。然然都打了个哈欠，才回答：“妈咪，今天你很漂亮！”夏蕊将车钥匙抽出，转身来非常认真的看着她：“季雪如，请允许我郑重的告诉你，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我敢用人格担保，等会儿你进入教堂，一定会把新郎迷得半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蕊！”她嗔了她一眼，赶紧转头推门下车了。若要小蕊和然然看到她红透的脸颊，才是最最难为情呢！夏蕊“噗嗤”一笑，赶紧招唿然然：“快，我们跟在后面撒花瓣喽！”然然拿着盛满花瓣的小花篮开心的下车，和夏蕊跟在了季雪如的左右两边。距离教堂越近，里面传来的钢琴声就越发的清晰。那是一支无比优美的曲子，不过季雪如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此刻弹奏的，不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婚礼进行曲？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轻轻推开的教堂虚掩的门。只见教堂内的长椅都用鲜花点缀，阳光从高大的窗户外洒进来，冷萧然正站在耶稣神像前，面带微笑的静待着她。随着夏蕊和然然轻盈的动作，花瓣的芬香开始在身边绕散开来。她踏着一条美丽的路，来到了冷萧然的面前，冲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然而，冷萧然只看着她，半晌没有动静。直到夏蕊重重的咳了一声，他怔忪的身形才陡然一晃，“雪儿……”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你……你太美了……”闻言，然然立即笑出声来，刚才干妈说的话真的没有错喔！夏蕊则站在冷萧然身旁，冲季雪如挤了挤眼睛。这一大一小，真是一样的调皮！不过，季雪如真的觉得很开心呀！ “好了，新郎！”夏蕊强忍住笑容，“别傻站着呢，神父可不等你哦！”冷萧然赶紧点头，激动的握住了季雪如的手，一起上前，在神父面前站定了。神父和蔼的笑着，“那我们开始吧！”冷萧然正准备点头，却听那悠扬的曲调忽然“砰”的一声顿止，是那个弹琴的人将双手重重的拍在了琴键上。 众人一愣，下意识的朝那边看去。只见钢琴后站起了一个人，双眼愤怒的瞪视着这边，冷然道：“谁准你们开始了！” “爹地！”然然率先认出了那个人。季雪如浑身一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夏蕊也是又惊又奇，心里疑惑的嘀咕着，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她分明没有透露出一点点讯息啊！为什么黎乔烨可以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而且比他们还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