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动作
她猜不透，只好先爬起来，想去喝点水。此刻，他却蓦地转身，一双深邃的眼紧紧的盯住了她。她被吓了一跳，不为他这突然的动作，而是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你……你怎么了？” 难道他一晚上都坐在床沿没睡？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眼睛里的炯光沉怒且冷冽，直击她内心深处。 她有一种被看透的惶然，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 然后，小腿却被他隔着被子扣住了，“逃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的声音冰冷，犹如寒风中的刀子。季雪如没来由有些怕，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是他这脸色，不都是愤怒，不都是冷冽，也不尽是责备，大概是看不透，所以才害怕吧。 “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听这话的意思，应该还是指那份报纸，她便接话道：“我跟他没什么，只是在沙滩上聊了一会儿……你也是圈中人，你也知道八卦颠倒黑白的本事。” 好了，就算这件事是她错了，她也可以为自己分辨几句吧。 闻言，黎乔烨突地一阵冷笑，“是啊，你没做亏心事。错的都是我，该受惩罚的是我，该受折磨的人也是我！”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怒吼出声，拳头狠狠的砸在床上，令坐在床上的两人都是一颤。 “你疯了！”她急急低喝。这时间然然可能正起床，他这么大的声音是想让然然也听到吗？“你尽管说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她低声且急促的道：“开记者招待会还是我亲自发布声明？只要你提出个解决办法，我都照做，请你不要再生气了，不要让然然知道！” 他睨着她的慌张，眼里的冷光渐渐罩上了一层自嘲，“然然……季雪如，你心里就只有然然，请问……”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请问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算个什么？” 她诧异他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存在感难道还需要她给予吗？他曾有过那么多的女人，他又给了几个女人真实的存在感？不都是他高兴就在一起，厌倦了便毫不留情的甩掉！“你何必这样问呢？” 她回答，“婚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你是我季雪如的合法丈夫！”她几乎是带了点冷笑说出这话的，这个身份还是他强加给予的，这时候又假惺惺的来问什么！ “好一个合法丈夫！”他一甩手，一个东西便落在了她面前，“那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季雪如低头，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不由地一怔。到这时她才知道，之前他们说的原来是两个问题。她以为他为报纸生气，其实他是看到了这个小药瓶！也怪她粗心，平常都收得好好的，就是昨天早上吃了以后，因为心思太乱，便随手扔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偏偏这么巧，这几个月他都没发现，她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才一天，就被他发现了。 她将药瓶抓在手里，强自定了定心神：“我不打算生孩子了，吃避孕药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不要孩子……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你？” 听了他这样的问题，她心底原本那一丝愧疚顿时荡然无存，“你连然然都不喜欢，难道还会想要第二个孩子吗……”--第二个孩子--无意中说出的话，像一把尖刀反刺在她自己的心上。曾在梦中出现的那张可爱的脸浮现脑海，她不由地唿吸一窒，脸色变得苍白。 是啊，她怎么能忘记，她已经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你没资格要第二个孩子……”她冷冷的看着他，“或许你需要，但我不会生的，我不会！”说着，她快速的拧开了小药片的盖子，匆匆倒出也不知是几颗药片，便要嘴里塞。 吃进几片、是不是正常分量没关系，她只是要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你给我住手！”见状，黎乔烨立即扑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她的手。“哗啦”一声，药瓶被打落在地，药片统统洒落出来，散在床单上，地板上，一片狼藉。 季雪如怔了一下，目光在触及到散落床单的小药片时，却变得更加坚决。蓦地，她抬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抓起床单上的小药片便往嘴里塞。没有水吞服没关系，她使劲的将它们嚼烂了，即便再艰难，也当着他的面咽了下去。 然后，她扬起脸，美目炯然的瞪着他，是宣誓，也是挑战。 “很好，很好……”黎乔烨笑了，尽管这笑比哭还难看。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苍冷：“季雪如，你很好……如果这是我应得的，我承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起，但除了承受，他还能怎么样？也许，心痛到一个极限，麻木了，就不会再痛了。他无比期望那一刻的到来，感觉不到心痛，日子大概就好过多了！ 话说间，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身体触碰到墙壁再无退路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无法在这房间待下去了。继续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或许是泪流满面，或许是上前掐住她的脖子……这两者都不是他愿意的，所以他只能转身，朝外走去。 途中脚步有些不稳，踉跄了好几下，还好都被他扶住墙壁给稳住了。尽管他从来没感觉到，从内室到房间门的距离竟然如此之长，但他还是咬牙走到了门口，将门拉开了。 关上门，走廊与卧室似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卧室里，他痛到无法唿吸；在走廊里，他可以唿吸了，却丢失了那颗心。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下意识的挪动双腿往前走，顺着走廊一直往前，来到了楼梯口。这时，儿童房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大眼睛欢快的眨了几下，“爹地！”小人儿跑出来，扑在了他的腿上。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强自打起精神，露出笑意：“宝贝，你醒了。” 小人儿“嗯”了一声，仰头来看他：“爹地，我也爱你！”现在睡醒了，就要做想要做的事情啦！本来他打算早餐的时候再说，但现在看到了爹地，就提前说吧！黎乔烨浑身一颤，手臂微微抬起，大掌抚上了他的小脸。他想蹲下来的，亲亲他，抱抱他，可是他害怕一旦蹲下来，他会没有力气站起身子。 “宝贝乖，爹地……也爱你！”他只能低头看着他，遥远的说。 小人儿咯咯笑了，无比开心，“爹地，妈咪起床了吗？我也要去和妈咪说！”他机械的摇摇头。或许是他伪装得太好，然然没能看出他的异常，见他点头，便飞快的往主卧室跑去了。“嗒”“嗒”……清脆的脚步声打在他的心间，那么近又那么远，好像是从他的世界，跑去了她的世界。 于是，他的世界，空了。 “妈咪！”然然推开门，穿过内室外面的小客厅，“妈咪你醒了吗？” 闻声，季雪如勐然回神，刚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泪水，小人儿便闯入了她的视线。“妈咪！”小人儿今天很高兴，几乎是飞扑着爬上了爹地妈咪的大床，然后依偎到了她身边。“然然怎么了，这么开心？” 她逼自己露出笑脸：“今天幼儿园是不是安排了什么好玩的活动？” 小人儿摇头，笑嘻嘻的看着她：“妈咪，昨天晚上爹地以为我睡着了，不但亲了我，还说他爱我喔！”幼儿园的任何活动都不能让他比听到这个更开心啦！ 闻言，季雪如有片刻的茫然，却听他又道：“妈咪快起床啦，爹地已经下楼去了，一定在等我们吃早餐喔！快点快点！”他一边说，一边还使劲的推她，季雪如禁不住他的催促，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了。 然而，当她们来到餐厅时，餐厅里却只有佣人一个人。 “阿姨，我爹地呢？” 然然失望又奇怪的问。“啊，小少爷……”佣人赶紧回答：“先生他先去公司了。” 然然撇嘴，“爹地没有等我一起吃早餐啊！”闻言，佣人看了季雪如一眼，没有出声。她不能告诉小少爷的是，先生看上去很不对劲。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在后面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头来。 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模样的先生，像是魂魄被人给抽走了，双眸亦暗淡无光。“先生，你怎么了？” 她担心的问，“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请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闻言，先生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空洞的笑容，“不用了，我的病医生看不好。” “先生……” 他摆摆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又朝车库走去了。片刻，先生便开车离去了。 季雪如接收到佣人为难的眼神，便牵过然然的手在餐桌边坐下：“宝贝乖啦，爹地管理的是大公司，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所以不能天天陪然然吃早餐的！”话说着，她一边给他倒了杯牛奶：“那妈咪陪着然然，是不是一样呢？” 闻言，然然才又开心起来：“那我要做个乖孩子，不吵爹地工作！”说完，他便拿起面包，大大的咬了一口。 季雪如一笑，心里却愈发的沉重起来。 以前他再生气，只要不是工作忙，他总是会陪着然然吃早餐和晚餐的。这一次，他是连这点戏份也不愿演了吗？！她的猜测没错，晚上她和然然等到七点多，他仍是没有回来。然然自然很失望，但乖巧的性格使他没有任性，也没有发脾气，而是和她一起吃了晚饭，又乖乖的去自己的房间里玩。 只是，上楼梯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我一定要乖乖的，这样爹地就会回来陪我了。” 她心中一酸，自己永远都低估了爹地在孩子心中的地位。站在她旁边的佣人也听到了，语气不由地有些梗咽：“夫人，我打电话问问先生吧。” 得到季雪如的默许，她赶紧拿起电话拨打了黎乔烨的号码。电话是打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反复二次，结果都是一样。 季雪如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想让她别再拨打，却听她说：“先生可能是在开会，我打电话问问何秘书。” 不等季雪如说些什么，她又快速的拨下了何秘书的电话，待电话接通，她还按下了免提。“喂？” 片刻，何雨菱的声音传来。 “何秘书，我这里是黎总家里，”佣人赶紧道：“请问黎先生是不是还在公司啊？” “公司？” 何雨菱立即否定了：“今天黎总没来公司……对了，他不是在休婚假吗？怎么，他没在家里吗？” 她这样说，佣人便不知怎么回答了，只好虚应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黎总没在公司，又没回家，会去哪里呢？佣人将目光投向对着大海的落地窗外，难道又在海滩看海吗？“他想回家的时候，就会回来的。” 季雪如并不认为今天他还会在海边，“别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便转身上楼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佣人轻声一叹。两个人肯定又吵架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经重重波折才在一起，孩子都有了，为什么就总是吵架闹矛盾呢？！ 这条路好黑好长，她还是一直朝前走着，坚定不移。忽然，前方有了微弱的光亮，立即为她驱走了孤独与恐惧。她赶紧加快脚步，想要快一点的跑到那光亮中去。然而，那光亮虽然在她视线之中，她却怎么也无法置身其中。她在追赶，它似也在逃避，她追赶的速度越快，它也不停的加速。不知跑了多久，她累了，浑身汗透，而那光亮则依旧远远的望着她，仿佛张开了嘲讽的大嘴。 “为什么要这样？” 她虚弱的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黑夜。 “黎乔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绝望之极，她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不爱我，我可以离开，天涯海角都跟你无关！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跟你无关！为什么你要回头，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生活……不爱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骗我，要伤害我？” 她孤单且梗咽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是如此的凄冷，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落泪：“我不想再爱你了，可不可以？放我走好不好，好不好？你不管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从来都是轻而易举，你放过我可以吗？我累了，我真的……走不下去了。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依旧没有回答，清冷的长夜，只有她一个人。 她睁开眼，梦境中的伤痛已让她泪流满面。借着萤亮的床头灯光，她凝着天花板，良久都无法回神。她像是回到了离开他的那五年，她经常也会这样在冰冷的梦中醒来，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缺少的是一种归属感。即便是在公寓那几年，即便只是他的情妇，她却拥有那样强烈的归属感。她觉得自己是属于他的，觉得自己的命运与他相连，虽然这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非常可笑，但却支撑她做了那好几年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