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借口
他的借口果然并不牵强，出去之前他还吃了一次感冒药，这个药有安眠的效果，确实不适宜开车。而送了然然之后，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达片场时，他竟已靠在副驾驶位上睡着了。 昨天回到家到今天早上，她都没仔细看他一眼，此刻，他憔悴的容颜却无可避免的闯入了她的眼帘。他是很少生病的，一旦生病反而比平常人更严重，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而已，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其实，她也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突然病得晕倒？ 都说病不是最伤人，最伤人的是病中的忧思。他在病中也有忧思吗，他在忧思些什么？ 哎，她到底在想什么？一不小心，泛滥的同情心又在作祟了。她对自己有些生气，便硬起嗓子道：“黎乔烨，你下不下车？”拔高的音量将睡梦中的他陡然惊醒，他睁大双眼，好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脸色有些不快，像是要把起床气给发泄出来。不过她才不在乎，自顾准备下车，懒得理会。 “我睡着了……”却听他说着，声线是柔和的：“看来今天让你做司机，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仍是没有搭腔，心里却莫名有些奇怪。因为，这……不像是他该有的态度啊！依他的脾气，平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早就吼叫起来了。 很快她就发现，还有更多奇怪的。 比如拍戏前他最烦上妆，烦恼的态度总是让化妆师无所适从，但碍于他的身份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每次都辛苦了灯光师。可今天他乖顺得就像只小绵羊，还对化妆师说这张脸就交给她了！搞得化妆师受宠若惊，刚开始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发抖。 又比如说片场的盒饭，他也是最不屑吃的。经常不顾拍戏时间紧，要拉了她出去用餐，如果去的地方远了点，就只能让整个剧组的人都等着。今天倒好，乖乖的端了一个盒饭坐在她身边，虽然吃得很慢，也皱着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季雪如看他吃这盒饭像是吃砒霜似的，索性撇开了眼，不要连带着也被影响了胃口。 “雪如……雪如……，”忽然，听到他轻声叫她，她转睛来瞧，却见他满眼委屈的看着她：“这饭好油，我吃不下了……”这模样，就像是然然在跟她撒娇似的。 她被噎了一下，一时间倒不知怎么回答。坐在一旁的小芯也听到了，笑道：“黎总，你感冒刚好，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不如我出去给你买份粥吧！” “不用了，”季雪如抢先摇头，“他下午没什么戏，等会儿可以自己出去吃。”她才不想为了他叼怪的胃口而麻烦小芯。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粥。”他也对小芯道：“谢谢你，小芯。” 这句“谢谢”倒把小芯给噎到了，认识黎乔烨这么久，她也不是没为他做过事，却是第一次听他说“谢谢”！“没……没关系……”愣了一下，小芯才赶紧回答。 季雪如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次奇怪的瞅了他一眼，却见他也正瞅着自己。 “雪如……”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你饭盒里的胡萝卜好像很好吃，喂我吃一个。”说着，他整个身子便贴了过来。 余光里，小芯忍不住弯唇，也为他这孩子似的举动笑了。 她心里有些恼，想把整个饭盒都给他，小芯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黎总，雪如姐，我吃完了，先去看看下午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们慢慢吃。”说完，她便匆匆离去，不再做这个超亮的电灯泡了。 好了，这下小芯也笑话过了，这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她亦可以起身就走。不过，她却不甘心自己的情绪如此轻易的就被他掌控。她偏不走，还回了他一句：“你感冒还没完全好，不要吃胡萝卜。”说着，她朝他的饭盒里瞅了一眼：“吃青菜吧，把你饭盒里的青菜都吃掉，才有助于感冒恢复。” 她知道他不喜欢吃青菜，青色的食物他都不喜欢，而然然也是继承了他这个坏习惯！她就是故意要这样说，凭什么只有他让她生气？ 熟料，他竟一点也不生气，还说了声“好”！然后果然开始将饭盒里的青菜往嘴里塞。 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讶异了，“发烧一次还把你的坏习惯给烧没了？”居然可以吃青菜了！黎乔烨艰难的将青菜咽下，“还是很难吃……”他非常坦诚：“可是，我不想让你生气。”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顿了顿，又坚定的说了一次：“以后我都不想让你再生气了！” 她不想探究他这样说的理由，反正对于他这个承诺，她只觉得可笑与荒谬。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真想回一句：“只要一天在你身边，我就无法不生气。” 转念一想，其实没必要跟他争辩，且不说他能否履行自己的承诺，就算他不让她生气，难道她也不能让他生气吗？ 让他们像那些恩爱夫妻般甜蜜相处，叫她如何能够做到？ “下午你没什么戏份，”吃过饭，她便道：“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他摇头，“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在旁边看着，也可以多学习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 “随你！”她只好丢出两个字，转身朝片场走去。 真是的，就算他不回家，难道公司里没有事等着他做吗？为什么他一直要站在导演的旁边，盯着摄影机看！她能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视线，带着粘度与温度，让她在镜头下都有些不自在。 好想把他赶走，却又不能明说！只好趁ng的机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接收到她的怒气了，却勾唇冲她一笑，从摄影机旁边走开了。但他并没有离去，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继续看她拍戏。 今天他也算把脾气忍到家了，好几次低吼声已逼至喉咙，简直比青菜还要难以下咽。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开心，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的，至少她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情绪波动。 这就够了！像这样什么也不做，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对他来说已是足够的幸福。 从片场出来时过了六点，想到然然已经回家，她也快速的往家里赶。当然了，如果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这个人突然有事不回家是最好。要在然然面前营造出本不存在的幸福家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能避则避。 然而，突然响起的却是她的电话。 电话是放在仪表台上的，闪烁着的来电显示两人都能看到，是穆知宇。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想到之前他对穆知宇的态度，便立即伸手把电话拿过来了。注意到他的目光随之转过来，她就不信他不生气。 然而，当她趁接起电话的空档瞥了他一眼，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好奇。 她心中微讶，穆知宇略显焦急的声音却集中了她的注意力：“雪如，你在哪里？我这里有个重要的线索……” 她的思绪转得飞快，两人之间能用“线索”来形容的事情，除了黎静美还有谁？可是黎乔烨现在就在旁边，她不能让他听出任何端倪。 于是，她匆匆打断他的话：“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谈吧！” “我在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挂断电话，她便对黎乔烨道：“我要去公司一趟，你自己先打车回去吧。”她也顾不得他生气与否了，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知道黎静美的事情。 只是，她当着他的面接了穆知宇的电话，又要着急着赶去公司，只怕他会追问到底。她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来搪塞一下，却听他道：“我也正好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一起吧。” 她一愣，不为他突然间也有了要处理的事情，而是他平缓的语气。 对于她要去见穆知宇的事情，他似乎并不生气！ 这太不像他了！让她有些惶然，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强忍着怒气，其实暗地里准备了更“高明”的招数？这样想着，她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她和穆知宇清清白白，她倒不怕他刁难，她只担心他若知道了黎静美的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以他对萧然的态度，会让自己的meimei生下萧然的孩子吗？就算他这关勉强过了，那黎家的人呢？会容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吗？ “雪如，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渐渐发白的面色，终于皱起眉头：“穆知宇找你什么事？” 为什么会让她看起来如此的紧张与不安？ “没事！”她不假思索的否认，“和穆知宇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昨晚没睡好。”慌乱中找到这样的一个借口，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他。 话说间，车子已经开入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黎乔烨也没多问，只道：“等会儿回家早点睡！”说着，他伸手抚过她的面颊，眼神里满是温柔：“事情处理好了，就来办公室找我，我等你。”在这片如大海般广阔的温柔里，她差一点迷失了自己，还好这时停车场有车要出去，按了一声喇叭。 她定住心神，回了他一句：“还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呢！”说完，便转身下车了，也不管他原本抚住她脸颊的手是否尴尬的悬在了空中。 两人一起走入电梯，他是直达顶层，她在穆知宇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出来，不料却碰上了乐菁。但见她手捧着好几个文件夹，一边走还一边翻看着，加班到这时候，可见她倒是十分敬业。 陡然瞧见她，乐菁也有些吃惊，继而叫了一声：“夫人好！”称唿虽然恭敬，但她眼里写着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季雪如无心与她计较，微微点头便要继续往前走。 乐菁却还有话要说：“夫人这么晚来公司，想必是与黎总一起吧？” 季雪如不介意告诉她：“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你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他。” 乐菁冷笑：“我知道他正在办公室，我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黎总在办公室，夫人却往这里跑呢？”说着，她故意环视一周，语气变得嘲讽：“难道这一层，才有夫人要找的人？”之后这句话说得暧昧极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季雪如只觉得烦，“这与你无关。”索性一句简单的，只求堵住她的嘴。说完，她便不再理会，继续朝前走去了。耳边，也立即响起乐菁离去的脚步声，还未走到穆知宇的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了电梯“叮”的关合声。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转头来看。看着那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键，心里一阵冷笑。还奇怪今天他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对她与穆知宇见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生气。 原来如此！ 若不是她在这里恰巧碰上了乐菁，她或许怎么也不会知道他们也约在公司里见面了呢！ 心里不由地一阵恼怒，为他暗地里玩的这些花样。他要与乐菁一起，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她不是也主动提出离婚愿意退出？难道把人当傻瓜一样的玩弄，把女人当玩物一样的消遣，才是他真正的乐趣所在？ 她真想跟上前去，趁两人甜言蜜语时出现，狠狠的讽刺一番。他虽然下不了台，但或许能让她得到解脱也说不定！ 想归想，但站在了穆知宇的办公室门口，理智还是压住了心绪。 推门进去，穆知宇已起身来冲她笑道：“这么晚了还要你过来，你不会介意吧？”季雪如摇头，又转身探出门外瞧了瞧，才把门给关好了。“怎么了？”他疑惑她小心翼翼的动作。 她走近，才压低了声音道：“黎乔烨也跟我来公司了，不过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但还是小心点好。”闻言，穆知宇皱眉，目光里有一丝了然，却没说什么。 然后，他将一张纸递给她。 纸上黑色的墨迹构成了一张化验单，一般人或许不能明白，但季雪如一看就知道，这是检查结果为“怀孕”的化验单！她赶紧去看化验单的名字，却是陌生的两个字。 “这是……”她看着穆知宇，不明白了。 却听他回答：“这是她在外用的化名！”既然她如此小心，他也没有说出黎静美的名字，反正季雪如是一听就明白。 “我疏通了一些关系，才在她曾做过检查的医院找到了这张单子。”他继续说道：“从这张化验单的日期来看，她现在已经怀孕28周了！” “她果然是怀孕了！”她长吐了一口气，“而且已经7个月了！”还有八、九个星期的时间，萧然的孩子竟然就要……出生了！ 一时间，她不由地思绪百转，苦思渗忧，泪水就这样浮上了眼眶。 “雪如……”穆知宇被吓了一跳，赶紧抽纸巾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