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四章 洛丘论局
今天在公车上听到一位年过五十的阿姨在抱怨婚姻,婚姻到底是败给了时间,还是败给了皮囊! …… 洛阳城街景繁华东西街道各有特色,西街以青楼歌姬为盛,东街则以商贸为主,相比前者东街上满是赤条条的大汉,搬运货物,嚷嚷买**比皆是。街道左右错开的道上,几乎排满了商户摊贩,在交易热潮未退前,马车所能通过的也就只有后头巷子里,那条久欠修缮的凹凸小道。 马车在小道上颠簸缓行,后巷里除了胭脂水粉囤货四溢的兰薰桂馥外,还有各大酒家后厨的饭菜香。 司马言素来不是能坐得住片刻之人,这不戏志才派上门接云襄的马车刚到客栈门外,他就捷足先登钻到车厢之中,任谁劝都不肯下来,最后无奈之下云襄只好带他一同前往。就算呆在马车厢里他也无法坐住,不一会儿触摸顶盖上下垂的流苏,一会又掀开帐帘冲马夫搭话,看得云襄即摇头又一脸无奈样。 洛阳城既然是天子脚下的城邦,这伙食怎么会差,约定见面的时间离正午还有些时辰,但是各家酒楼早早就开张兴隆,各种菜肴的香味混在胭脂水粉之中,格外诱人。 爆炒,清蒸,红烧,这些司马言能用上的形容词统统被他挂在嘴边,绕念在云襄耳根前良久不绝。 “不知道有没有烤鸭。”司马言盯着刚刚经过的一家酒楼后巷,自言自语道。 “文仕,咱俩可不是游山玩水来洛阳吃美食的,”云襄眯着眼睛,冷声提醒道:“想吃烤鸭回头自己做去。” “你!”司马言扭过头,瞪了云襄一眼,抱起胳膊道:“算了不吃就不吃,不过妙杰昨夜你一整夜翻来覆去,不累吗?” 云襄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愣。 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本以为并不会被旁人察觉,没想到让平日里最会熟睡如猪的司马言发现。云襄尴尬地阖上眼,不否认也不承认。 “别以为闭上眼就能不承认,”司马言凑近身,鼻孔气朝云襄喷了一道热气,“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事情都自己扛,难得还想像当日冀州冒险一人擒张梁时,害得子龙他们险些丧命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云襄眼皮遮盖下突兀的眼珠子微微一漾,嘴唇不自然地上下一抿,没有开口作答。 “妙杰,”司马言额头嗔意骤结,语调沉沉道:“这次你可别想着再让我蒙在鼓里。” “文仕……”云襄鼻翼扑动,开口喊了一声。 “别想!”司马言侧过头,不看云襄的表情,口气坚决道:“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依你再去冒险……” “不是!是你踩到我脚啦!” “喔。”司马言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确认后忙收脚,一脸尴意地挠了挠后脑勺,道:“不好意思哈。” 此时云襄已经睁开眼,因为他意识到他们已经靠近城门,待城门巡视一遍后,就回出城。果然不一会儿马车照例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马车外一阵窃窃私议后,马车又如旧般缓缓驱动起来。 “我既然答应过你和大伙,自然不会再瞒着你们胡来,”云襄边掀开窗帘向后看了看,渐渐后退的城门楼,一边开口喟叹道:“只不过将来那么遇上一些危险之事,难免要有决断之时,彼时若我不在场,希望文仕也能以今日气势暂压大伙。” 司马言见云襄表情严肃,不想平常一样逗乐的玩笑话,忙坐直腰背,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襄的眼睛,沉声道:“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此番凉州征讨叛乱会有失?” “天无常晴,水无常清。”云襄见司马言一时间变得严肃起来,忍不住笑道:“未来之事又岂是我能全盘料中的,不过现在可以确定是凉州此行袁绍定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的。” “为何?” “因为一个人。” “谁?” “还记得在幽州和咱们闹翻的人吗?”云襄抱起胳膊,淡笑道。 司马言睁大了眼睛,吃惊道:“郭图!” “昨日子龙曾带回消息,称袁府新来了一位谋士,姓郭名图,颍川人士,”云襄抬头顶住正挠眉心的流苏,叹气道:“想来当日袁绍有意招揽我等,随后又冷言相待,怕也是出自他的杰作。” “当日在幽州真该一剑结果了他!”司马言用拳头猛地撞了一下木板,咬牙切齿道:“同时颍川出土,奉孝如此光明磊落,怎么他就生得如此卑劣呢。” “这大概就是晏子使楚里所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吧。” “云公子,我们到了。”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外马夫提醒了一声。二人相继下马,这一刻云襄才发现远遁繁华的洛阳郊外,居然会有如此清幽僻静小山丘。 山丘上灌木丛生,站在这里能远远眺望到城中最繁华的街景,但当云襄转过身朝山丘的另一边观望时,愕然发现另一面的背风坡,常年植被稀疏,微微荒颓的村庄,人烟罕至。 …… …… 此地名曰洛丘,本是草木茂盛之地,只是偶尔一天天子出城巡游经过此地,有宦官提议以此地树木修建当时正筹备建造的皇宫歌舞楼台,骄纵奢yin的灵帝自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就这样一来二去,洛丘满山的树木被砍伐殆尽,成了现如今一半绿意,一半荒凉的景象。 至于山下的村庄,本来靠着山丘上的树木维持生计的村民,不得不搬离此地,到别的地方生活。 在戏志才还未出现前,云襄因一时好奇从马夫口中得知了此地那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云襄皱了皱眉头,消化掉马夫略带口音的话,站在一株不及个头的楠木前,独自陷入沉思当中无法自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要盖什么用哪里的材料,谁也不敢皱一下眉头,古往今来这样的大兴土木修盖宫殿的天子并不少见,兴许这就是每个朝代经久必衰的缘由吧。 伤春悲秋正浓时,戏志才从那面贫瘠的山丘下缓缓登顶。 “云公子,又让你等候实在抱歉,”戏志才一照面就忙着赔礼,转眼余光瞄到云襄身后还有一人随行,不禁顺带问道:“这位是?” “唔?”云襄侧着身回头看了看,正盘腿坐在地上无聊拨草的司马言,笑道:“他呀,是云某的挚友司马言。” “原来昨夜在蔡邕府上力压群贤之人,原名叫司马言呀,”戏志才拱手道:“实在是失敬,失敬。”
司马言眉梢一跳,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忙站起身来,道:“你是怎么知道识得我?” “司马公子昨夜一战恐怕不日便会传遍洛阳城,”戏志才笑道:“我也是今早听过府的种辑大人说,昨夜有携带佩剑自称云襄的男子,诗赋一绝,技冠超群,我当时还在想莫非这洛阳还有两位云公子,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司马言沉着脸撇了云襄一眼,努嘴道:“这一切还不是妙杰出的馊主意,这下倒好功劳美名全跑他身上。” 云襄没有注意到司马言埋怨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文仕莫急,日后你反过来感谢我还不一定呢。” “是吗?”司马言一脸怀疑地瞪了他一下。 “戏兄,今日怎么会有闲情雅致邀云某至此,”云襄没有接司马言的话茬,而是向戏志才问道,“不会特意带云某来这洛丘欣赏风景吧?” “公子觉得此地如何?”戏志才没有回答云襄的问题,向四周扫了一遍反问道。 “皇室建筑下的牺牲地该说是荣幸呢?”云襄调侃道:“还是不幸呢?” 戏志才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满意二字,点点头道:“公子既然天下之势,当如何解?” “民主安天下。” 戏志才眉睫微动,印在自己明澈清眸里的这名书生少年,究竟师出何人?言语中不乏有儒家思想,却又跳脱出儒家过于迂腐的条例之外,不管怎么样,他并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总算是一件值得欣慰之事。 戏志才苦笑道:“云公子,这毕竟是汉室朝廷,若是推行新政必然会受到大臣排挤,地方豪门家族恐怕也不会答应。” 云襄也笑道:“汉室存亡不过朝夕,豪门家族的存在本就是剥削百姓的另一大毒瘤,总该拔掉那么几粒,才不致招来恶疾。” “毒瘤!”戏志才觉得此语即贴切又生谙讽刺之意,甚至一语双关,忍不住击掌称赞道:“公子语出惊人,真叫人不得不佩服。戏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向问问公子?” “戏兄但说无妨。” “洛阳城的繁华与这荒凉的郊外,让公子选,”戏志才目光冷冷落在云襄鼻梁上,“公子会选哪里?” “郊外!”云襄没有思考,回答地十分干脆。 “妙杰?”司马言突然喊了云襄的名字,见云襄竖手示意后便没有接着说出下文。 “云公子也不思考,回答地如此干脆?” “于民于天下,云襄素来不会有太多的考虑。”云襄望着背风坡下人烟稀少的村庄,弄嘲般地自言自语道:“待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时,我倒是想住在村庄,鸡笼寒舍,犬鸣茅庐,会不会有点隐士谪仙的感觉……” 对于云襄的回答戏志才只是侧着身,含着笑把目光转向山下,并没有做任何评价,任山坡上清风拂袖,天上碧云遮日,时光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