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上怪人
一条大河，自西向东，奔流不息。 在宽阔得望不到边际的河面上，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不息，有笨重的大型运输货船，有满载着修士的轮渡，有玲珑宝阁出品的可大可小可飞可游的快艇。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开往各个码头的轮渡。 时移世易，云山大陆早从古代社会进化到了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修士们的衣食住行乃至通讯娱乐都有长足的发展，但仍然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社会呈巨大的金字塔结构，大部分修士们仍习惯于为生计奔波。 在点点船影之间，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分外抢眼。 乘坐着轮渡日日往返于大河两岸的修士中也有善于观察的人，早就发现，这艘游轮已经缓缓在河面上停泊了两天了，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愁于生计的低阶修士怎么知道，游轮的主家正在为他家少爷的成人礼举办三天三夜的狂欢派对。而狂欢派对最精华的部分，将在第三个夜晚上演。 日落月出，河面上船影渐渐稀少。豪华游轮的宴会厅却是霓虹光闪、衣香鬓影。男女修士们都解下平日从不离身的法宝法器，换上正规场合才穿的美衣华服，跳着风靡整个云山大陆的双人交谊舞蹈，品尝着用盛产于朔漠连营的长生果、昆仑仙境出品的冰泉水酿造的琼浆玉液，享受着用丹桂蟾宫的烟草制成的雪茄烟。 “诸位，下面我们邀请天后级歌手梅翩然为我们演唱一曲《欢乐就在今宵》！”主持人穿着闪闪发亮的衣服，在宴会厅中心的大舞台上如是说道，他温和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传音符阵传向每个人。 宴会厅的人群出现一阵sao动。梅翩然，天后级歌手，常年横扫各大娱乐风云榜单。但是除此之外，她丹桂蟾宫核心弟子的身份更加灿烂夺目。还有不少评论家大胆预言，等到这一届云山论道大会结束后，丹桂蟾宫的十二仙师中应该有人归隐，到那时候，梅翩然极有可能晋位十二仙师，成为又一位擅长音律攻击的仙师级高手。 身为天后级歌手和修真高手，梅翩然的容貌自然是国色天香。可是宴会厅中轰动归轰动，这场宴会的主人——堪堪十八岁的新息界界主之子叶卓青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中夹着一根雪茄烟，烟雾之中，他嘲讽的目光和似笑非笑的嘴角若隐若现。他的脸本来甚是俊逸，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起来……甚至有些烦躁。 一个身穿宫装、手披轻纱的少女正坐在叶卓青身边，笑吟吟望着叶卓青：“叶少，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难道竟然连一支舞都不肯跳吗？” 少女容貌美丽，有一对迷人的小酒窝，她的笑容更是如同春风吹开百花，任谁都舍不得拒绝。可是叶卓青虽然明知道她心意，却半点没有给她面子、邀请她跳舞的意思。云山大陆有个不成文的说法，男子成人礼上跳的第一支舞，一般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所跳。 叶卓青斜斜看了少女一眼：“我从前喜欢读书，曾经读到过一篇故事，说是有一个小国家的王子乘着轮船出海，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看到了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然后他们无可救药的相爱了。虽然王子是人修，但是他还是勇敢的跨越了种族，对一只人鱼妖一见钟情。我喜欢这个故事。” 少女莫名奇妙：这和她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选择在通天河上办成人礼派对的原因了吗？”叶卓青半是嘲弄，半是认真的讲道，“我希望能在通天河的水面上看到我最心爱的姑娘。无论她是人，是妖，还是魔，我都会邀请她和我跳第一支舞，并且爱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少女一下子懵住了。她自然是因为贪恋叶家的权势和财富才靠近叶卓青的。但听了叶卓青的话之后，她开始深深怀疑起叶卓青的智商来：叶少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他看起来一脸聪明相，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诸位，下面我们邀请人气小天王——燕宇飞为我们弹奏一曲《爱在月明时》！”主持人拍了拍手，再次宣布道。 这次引起的轰动却比上次还要夸张，甚至连舞池里原本舞动的人也停了下来，夸张尖叫着，往高台上张望。 女人天生是视觉动物，因此随着时代的发展，云山大陆早已进入男色时代。燕宇飞不像梅翩然那样有丹桂蟾宫核心弟子的背景，他的艺术造诣和仙道修为都比梅翩然要低的多，但是他那极具中性美的长相弥补了一切。曾有娱乐界人士叹息着说，若不是琼林榜只收录元婴期以上的男修，燕宇飞定然在上面有一席之地，而且排名还应该相当高。此言一出，引发轩然大波，许多知名评论人都评论说修真是件神圣而伟大的事情，怎么能和娱乐混为一谈。但尽管如此，燕宇飞的相貌号召力可见一斑。 甚至叶卓青敏锐的发现，连坐在他对面试图讨好他的少女，在听到燕宇飞名字的时候，目光都有些痴迷。 叶卓青用力抽了一大口雪茄烟，直接往少女脸上喷了过去。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叶少，我……” “你在想什么，跟我没关系。”叶卓青冷冷说道，“我要出去走走，看看我命中注定的姑娘到了没有。”一面说，一面就推开了椅子。 “叶少，叶少。”主持人十分心细的发现了叶卓青的离席，忙连滚带爬的追了过来。他可没有忘记这是一场成人礼派对，最主要的目标是要取悦这位叶小少爷。 而且主持人是个聪明人，他敏感的发现了叶卓青不悦的原因：同为年轻男子，一向有美少年美誉的叶卓青居然被人比下去了！就算对方是人气小天王，也是一向高傲的叶卓青所不能容忍的！ “叶少，是我的错，我不该同意三管家的话，邀请燕宇飞的。”主持人连忙道。 叶卓青微微眯了眼睛，更加不悦。主持人自以为是的说出了他不爽的原因，这叫他更感到面子上下不来。 “附耳过来。”叶卓青交待道。 片刻之后，燕宇飞奏完了一曲琴曲，全场都沉醉在燕宇飞的容颜和琴声里。主持人却在这时候用最生动最煽情的话语，将叶卓青信口编的那个有关人鱼妖的故事说出来，然后大声招呼道：“朋友们，让我们一起走上船头，见证叶少和他真命天女的一见钟情！” 一台巨大的蜃影记录仪和几台小型记录法器齐齐往船头上推，全场的男女修士都很给面子的簇拥着叶卓青走上船头。再也无人去听燕宇飞的演奏。 这固然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但是云山大陆一向以修为论地位，燕宇飞的修为过低，还没有计较的资格。更何况，这个时候，伶俐的主持人早已跑过来，神态无比谦卑的说了一大堆道歉赔罪的话，又许诺加倍酬谢。 燕宇飞淡淡一笑，表示并不在意，四顾张望了一下，收拾了长琴，随主持人一起走上船头。 蜃影记录仪和小型记录法器从各个角度照在叶卓青的脸上，如特写般推进，而他身后的通天河河面上，波光粼粼，除了夜行的船只偶尔从旁经过外，空无一物。 这都是叶卓青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只是随口编了个故事，找了一个借口而已。在这样持续了一刻钟后，通天河的夜景也就看得差不多了，叶卓青心中也渐渐气平。他其实也是个有分寸感的人，知道到这时候就差不多该收住了。 “诸位，有劳大家久等了。看起来，我的真命天女，不肯在今夜出现呢。”他对着镜头，耸耸肩，如此说道。 然而却没有人理会他给自己找的台阶。人们的眼睛都越睁越大，望着通天河的某处。 “快看，叶少的真命天女出现了！”有人嚷嚷道。 “是啊，河面上分明有个人！像是个女人！她飘过来了！”有人指着远方说道。 叶卓青愣了愣神，随即他也转身向河面上望过去。 蜃影记录仪善解人意的跟随他的目光推进镜头。 然后大家一时都被这样的巧合镇住了。 蜃影记录仪中出现这样的画面：宽阔的通天河上泛着粼粼的波光，一个泡在水里的人从上游慢慢漂了过来，越来越近。人们能清楚地看到这人的布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尽已被血色染红。这人漂得再近了些，显现出满头凌乱的白发和如鸡皮一般的肌肤。 “啊，是位老奶奶。”有人这么说道。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这个不知道是活人还是尸体的东西，其实已经很上了年纪了。但是人们同时也看得很清楚，从布衣的样式以及各方面的体貌特征来看，她无疑性别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