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迷失囚徒1

    目送科科林离开之后，桐人这才小心地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药剂，对于这次的交易满意程度，桐人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科科林给出的价格虽说有些水分，但有些药剂的价值本来就不能用金钱……柯尔来衡量的。

    比如他现在手上的这支瞬间恢复药剂，注意，是瞬间恢复，而不是那种商店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恢复药剂。

    就算抛到市场上拍卖，这支药剂的价值恐怕最低也能弄个十几来万的柯尔不成问题，而只需要10支这样的药剂，就能在艾恩葛朗特最繁华的楼段买下一块中型店面，和艾基尔那家店面一比的话就是私人会所和贫民窟的差距（某只艾基尔狠狠打了个喷嚏），更别提要比店面便宜好几倍的别墅了。

    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SAO中那个非常让人蛋疼的设定，药剂恢复速度。

    像目前大部分公会药剂科中配置的HP恢复药剂，其实从功能上讲都是一样的，每秒自动回复固定的HP值，充其量也就是回复的时间更长，HP回复量更大一些而已，而这种药剂已经要被规划为A级的高级药剂了，需要的贡献点也高得吓人，也只有桐人这种队长级别的玩家才能从公会内部渠道兑换到一些。

    最重要的是，这些药剂从来都是只限在公会内部交易，概不外流，一旦发现有玩家私自出售的话，直接革除公会。

    单单只是这种药剂控制就已经严苛到了这种程度，更别提桐人现在手上的这支瞬回药剂了，估计科科林也是想马上丢掉这只烫手山芋吧，而且看他那副样子，估计这支药剂的来路肯定也有些古怪。

    桐人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纠结这些东西了，反正药剂现在在他自己的手上，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自己要关心的事情了。用好了绝对是吊命的利器，毫不夸张地说，把它捏在手中，甚至相当于凭空多出半条命，

    桐人一个人站在巷子口，想想又重新把要药剂的系统标注调出来仔细看了看。

    “4000点HP啊，啧啧，这种药剂的效果，也不知道小弑能不能调出来。”

    4000点HP，对于现在LV69，HP总量9500的桐人来说，这已经相当于他现在HP总值的40%了，而除了这支瞬回药剂之外，他还获得了另外一些有趣的东西。

    “是时候出发了，底层……啧，还真够麻烦的。”

    桐人嘟哝了一句，甩了甩衣摆，迈开脚步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只是，桐人怎么也不可能意识到，这次的底层之旅，那些一直潜伏在水中暗流之下的势力，终于开始露出狰狞的牙齿，试图来品尝一下鲜血的味道。

    ……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层，拉贝尔克。

    野外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丘上，山花浪漫，蓝天白云，好不自在，而就在山坡的另一端，此刻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约莫30来岁的样子，整个人仿佛铁铸的一般，稳稳站在山坡边缘，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长衫，大衣的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晃荡，如刀削斧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浓密的黑眉微微蹙紧，暴露了男子内心的不平静。

    而另外一个人影则要显得从容得多，亚麻色的长发肆意披在肩上，手中倒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正用磨刀石小心剃去刀锋上的毛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高贵而野性的印象。

    “……赛斯，过去多长时间了？”

    长衫男人声音很粗厉，坚硬的仿佛两块石头在摩擦。

    “147个小时49分钟32秒。”

    站在男人身后的另一个人影头也不抬，轻飘飘挽了个剑花，手中的短剑寒光四射，赛斯轻声回答道，声音从容之中带着一股迷人的磁性。

    太莫拉哼了一声，低头望着脚边探出的野花，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泥土，直视那个被关在地下不知多深的小家伙。

    “就这么把他丢在地下快一个星期了，那个小鬼不会已经疯掉了吧？”

    赛斯举起短剑，半眯着眼睛顺着剑锋看了半天，确认已经不用继续修复之后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太莫拉。

    “……以那个小鬼的实力，本来应该能撑下去的，只是之前被POH那个家伙往死里整了足足半个多月，POH的手段你我都明白，就算那个小家伙能熬下来，精神上肯定也会出现一些问题，更何况被丢在地下那种封闭环境里，在那种地方里，没疯才不正常。”

    太莫拉眼角微微抽搐，带动他脸上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生低沉的叹息。

    “可惜了。”

    赛斯和太莫拉两人都不知道相处多久了，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艾恩葛朗特，他现在倒是很明白太莫拉的性格，也没怎么意外他的这种想法。

    “怎么？想放他出来遛遛？”

    太莫拉嘴角抽的更厉害了，眉毛都拧成了一个铁疙瘩。

    “……开什么玩笑，原来一个半残的状态就能把我和你揍成那样，现在神志不清变成了一疯子，谁知道放他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赛斯呵呵一笑，笑容有些阴沉。

    “那不就行了，反正POH也不怎么信任我们，但他知道我们肯定不会把下面的那个小疯子放出来，所以才放心把看守的任务交给我们不是么？我们才是和他在一条船上。”

    磨好短剑，赛斯满意地把武器重新插回腰后，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唯一清楚‘橙名信息’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被灭了口，而另一个就在我们脚下的地牢里，前些日子你也去看过了，他身上还套着那几道刑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GM，谁有本事逃出来？”

    听赛斯这么说，太莫拉略微沉默，随即皱眉晃了晃脑袋。

    “你说的是没错，但……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很强大的一个对手，却因为那种狗屁倒灶的原因，被这么一种恶心的手段放倒，实在是一件很倒胃口的事情。”

    太莫拉直来直去的性格，加上本身就是一个PK狂人，因此对于林三的遭遇反而有种英雄末路的感慨。

    赛斯这回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叹息。

    “每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大，总会有各自的弱点和短板，更何况……以那个小鬼的年龄，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说，那个小鬼的战斗方式，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身上都在冒冷汗，和我们之前在高层虐杀的那些普通玩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速度快不说，而且……全是死手，如果这是现实不是游戏的话，我们恐怕在一个照面就被他杀掉了。”

    说到这里，赛斯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忌惮意味，但又马上变成了疑惑不解。

    “所以呆在这里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思考那个小鬼的身份，有时我都怀疑SAO是不是年龄弄错了，或许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套着小屁孩外衣的士兵？他的那种出手方式看着很有军中擒拿搏击的风格，只是更加简洁暴烈，简直完全就是为了杀人发明出来的。”

    太莫拉努力回想之前和林三对上时的种种细节，这才逐渐注意到以前战斗中留下的那些DEBUFF和暗伤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本来太莫拉一直都以为自己失败的原因出在林三那种诡异的技能上，但现在经赛斯一提醒，脸色顿时变得越来越难看。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个游戏，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开启了痛觉屏蔽，如果不是因为POH给我们提供的那份情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圈套……正面对上他的情况下，就算我们联手，一样是输，甚至连逃跑都成问题。”

    赛斯给这件事情盖棺定论，山坡上的野花轻摆，微风依然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只是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凉飕飕得很不舒服。

    太莫拉狠狠吐了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在胸口的那股郁闷尽数吐出来。

    “好在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收回你廉价的同情心，我们脚下的那个怪物拔剑的时候可不会在意你的‘惺惺相惜’，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死死钉在地牢里，哪怕变成一具漂亮的干尸。”

    赛斯哼了一声，突然一把拔出腰后的短剑狠狠刺进脚下的泥土里，直至没柄。

    一直站在坡顶的太莫拉愣愣望着这一幕，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天真蓝啊。”

    ……

    ……

    令人抓狂的寂静。

    咚咚……

    咚咚……

    无尽虚无的黑暗之中，唯有那个声音一直准确而坚定的跳动，这是他仍然活着的证明，只是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存在。

    HP槽和时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这也让林三越发怀疑自己是否还处在那个死亡游戏之中，或者……那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只要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发现其实自己只不过是趴在店内的工作台上睡了一觉而已。

    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林三也不得不一直呆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茫然而痛苦的等待下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体会到一种叫做‘孤单’的情绪，心底空落落的，就像他身处的这个地方一样，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冰冷的概念也不存在，胸口像是被开了一个洞，失落、恐惧、怨恨……种种的负面情绪从那个洞口灌进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肢体越来越冷，麻木、寒冷、死寂，这些因素让他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林三已经记不清这究竟是多少次了。

    林三知道军营或者监狱里有一种禁闭，叫做关黑屋。

    据说这是一种无比恐怖的精神折磨，哪怕只是关上三天，都能让人痛苦流涕，即使是神经最坚韧的人，也无法挺过，时间再长一些，甚至会死亡。

    可惜的是，现在连HP槽都已经消失的林三，死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恐怕都成了奢望，在这个空间里，他不会衰老，不会感到饥饿，不会疼痛，他唯一能体会的，就只有深如地狱般的绝望。

    所以他的结局注定只有一个——精神崩溃。

    林三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的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或者说自己到底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证明的情况下，林三的精神终于逐渐崩坏了。

    这死寂的世界早晚有一天会毁掉他，麻木他的神经，摧毁他的意志，这个时候的林三，心中终于有了惶恐的感受。

    莫名的，他开始焦急。

    焦躁就象种子，在心中发芽，并迅速茁壮的成长。

    林三咬牙切齿，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对着虚空中大喊大叫，拼命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苦苦哀求着那个被他咒骂过无数次，却能够让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的茅场晶彦，只要他肯把自己带离这该死的寂静空间，就算是让他去立即完成那个狗屎的交易林三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照做。

    然而，这一切统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空虚就像是焦躁的养分，肆意催生出林三心中那股几欲狂乱的心灵，这个时候的林三，终于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他大声喊叫，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然而却发现自己连自残都做不到，就连想撞墙也找不到墙，想奔跑却找不到地，完全感应不到rou、体的存在。

    他只是在不停的坠落！

    此时此刻，林三终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绝望。

    然后像是失了电的木偶一般一动不动，这时候，他反而再度变回了原来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自己必须找些事情来做。

    林三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重复这些过程多少次了，只是每次都在经历了一方挣扎歇斯底里之后，他都会再度回到原点。

    或许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