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种子已经发芽
尽管是大朝会,可是皇帝依旧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这让波蓝台有些郁闷,陛下对朝中大事都不太尽心,更何况是朝中的各位官员。 近些年来随着南边反贼势力日益壮大,竟然有不少朝廷要员开始在塞外草原上购置草场和牛羊,看来他们已经准备对这个腐烂到根上的朝廷弃之不顾了。 回头看了看孔克坚,老头子闭目养生,一副爱搭不理的高冷表情。 哎……终究不能统治汉人的心! “陛下!”一员大臣出列:“臣有要事启奏!” 元帝懒懒的挥了挥手:“说吧。” “臣,参劾镇南王伯颜、丞相搠思监,二人合谋倒卖府库军备,从中牟利!” “嗯?”元帝睁大了眼睛。 朝堂上顿时如同炸开锅一般,群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波蓝台古井无波,开始了! 搠思监立刻开始慌乱,扭头看了看镇南王伯颜特穆尔,伯颜特穆尔但是显得很平静。 元帝坐直了起来:“你刚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名大臣又说道:“镇南王伯颜、丞相搠思监,二人贩卖府库军备已不是一次两次,光是至正十四年和十八年,二人就将府库中的军备贩卖给张士诚,从中牟利达白银近百万两,全部被此二人中饱私囊,臣恳请陛下严查!” 元帝这会儿听清楚了,看向伯颜特穆尔:“伯颜,可有此事。” “回陛下,有!” 又是一阵轰然! 波蓝台眯着眼睛,看了看伯颜特穆尔,真是好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后手。 元帝大怒:“伯颜特穆尔!朕待你不薄,你怎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伯颜特穆尔立刻跪下:“陛下,请容臣解释。” “说!” 波蓝台轻轻叹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袒护他,还要给他辩解的机会…… 伯颜特穆尔说道:“陛下,自从红巾乱贼围攻大都之时,朝廷就已经失去了对于地方上的约束力,但是朝廷每年要养活近百万的兵马和数千朝臣,国家没有税收是万万不能,臣也知道此举无异于饮酒止渴,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元帝的气慢慢消了不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朕禀报一声?” “陛下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臣实在不忍心,一些份内的小事,臣可以给陛下办好。”伯颜特穆尔说的忠心耿耿:“况且臣贩卖的也只是府库中一些替换下来的军备,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因此用来换取些钱财补充国库。陛下,臣有罪,请陛下圣裁!” 说完,便伏在了地上。 元帝问道:“这些年你往国库中补充了多少?” 伯颜特穆尔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奏章:“这些年来往国库中补充的银两,比比在数,共计三十二万八千九百四十三两七钱,请陛下过目。” 朴不花将奏章呈送给元帝,元帝打开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真是辛苦你了,还能想到为国分忧。” 波蓝台轻轻摇了摇头,实在无言以对。送进国库中其实只是个幌子,是谁都知道这些钱大部分都进了皇宫的府库,供内廷用度。 搠思监面色惨白,他可没有像伯颜特穆尔这样,而是大部分钱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伯颜特穆尔这条老狐狸,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果然,元帝对伯颜特穆尔说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 元帝转头看着搠思监,阴森森的问道:“丞相,你呢?你往国库里补充了多少?” 搠思监腿一软,立刻跪下:“臣……臣……” 元帝哼了一声:“朕听说你的府邸修的极尽奢华,可以堪比的上皇宫大内对吗?” 搠思监汗如雨下:“臣……” “朕还听说,你上次过生日的时候,用黄金打造了一株摇钱树,凡是能从树上摇下金叶子的人都可以带走,是不是?” 搠思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朕还听说……” “陛下饶命!”搠思监扑倒在地上:“陛下,这些事都是镇南王让我干的……” 元帝大怒:“镇南王之知道为国分忧,而你却只知道中饱私囊!朕今天才看清楚,原来的朝堂之上竟然有你这么个巨贪!” “陛下……” 元帝站了起来,怒视搠思监:“当年你参奏丞相脱脱,朕就知道这事有蹊跷,没想到你当了丞相比他还贪婪!你还记不记得你弹劾脱脱什么?” 搠思监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扭过头,用哀求的神色看了看镇南王。 只可惜,伯颜特穆尔闭上了眼睛。 “你弹劾他贪污军饷,轻兵冒进!”元帝吼道:“而你呢,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来呀!” 殿外的侍卫进来:“陛下!” “将这条蛀虫给我拖出去!抄家!” “是!” 侍卫拖着肥胖的搠思监往外走,搠思监依旧大声呼号:“陛下,开恩哪……陛下,都是伯颜特穆尔……” 元帝哼了一声,坐了下来,目光却扫了波蓝台一眼,作为皇帝他十分清楚,刚刚出班弹劾的那名大臣就是波蓝台的门人。 “一天天的,不知道做些什么!”元帝骂了一声,众人也不知道在骂谁。 波蓝台却十分平静,对于他来说,干掉搠思监,也算是成功了一些,况且,后面还有…… 崇黑虎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拱手施礼:“陛下!” “何事?”元帝现在对波蓝台挑动是非非常不高兴,对崇黑虎说话也没什么好气。 崇黑虎说道:“刚刚接到黄河大营那边传来的消息,镇南王之子扎木图用府库军备换取张士诚粮草时,和河南王扩廓帖木儿起了冲突,双方厮杀了起来!” “嗯?”元帝脸上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平息下去,扎木图和王保保不合,人尽皆知。于是问道:“怎么样了?” “双方各有损伤。” “太子呢?” “太子……护卫太子的将官,担心太子受到波及,于是连夜将太子送回大都,估计再有两天太子就回来了!” 元帝面露不悦,这哪是护卫担心太子的安全,分明是太子胆小懦弱,临阵逃脱了。 波蓝台也是有些难堪,父亲沉湎酒色,荒废朝政,儿子胆小怕事,倚靠重臣,大元江山到了这一代真的是命途多舛。 元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扎木图用府库的军备换取粮草?” “是!” 刚刚那名大臣还没回列,立刻禀报:“陛下关于这件事,臣也再调查,因为这一次镇南王涉及的军备较多,所以臣不得不说!” 元帝看了一眼伯颜特穆尔,眉毛皱了起来:“这次用了多少军备?” “根据臣掌握的消息,此次镇南王挪用了可以装备十万大军的兵器铠甲!” 元帝眼前一黑,幸亏朴不花及时扶住他,才没有跌坐在龙椅上。 “伯颜特穆尔!你好大的胆子!” 伯颜特穆尔立刻跪下:“陛下,臣也不知道啊,臣和丞相说,只要一万军备即可……” “站一边去!”元帝挣扎着站了起来,推开朴不花:“你不知道?” “臣真的不知道。”伯颜特穆尔声泪俱下:“如此多的兵器铠甲,臣怎能做得了主,况且这么多的军备卖给张士诚,岂不是养虎为患?” 元帝觉得伯颜特穆尔说话在理:“那肯定是搠思监擅自做主,你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波蓝台这次叹气更加无奈,让伯颜特穆尔查搠思监?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元帝又看向崇黑虎:“粮草呢?” 崇黑虎说道:“粮草在黄河上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军备呢?” “被人带走了。” “噗~”元帝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快叫御医!” 很快经过御医的紧急治疗,元帝慢慢转醒,连声大呼:“堂兄,堂兄。” 波蓝台上前:“陛下,臣在!” 其他的大臣见状,赶紧退后。 元帝面如金纸,语气虚浮:“这件事……你是不是知道?” 波蓝台点了点头:“臣知道。” 元帝喘息着说道:“只怕这一次……张士诚……要有所动作了,你吩咐王保保……一定要做好准备……” 波蓝台心里有些踌躇,这个时候要是再往皇帝心口上撒把盐,他就得变成先帝了……可是……
“陛下,现在担心的不是张士诚,而是朱元璋!” 元帝有些迷茫:“朱元璋?” “臣,多番查证才确定下来。”波蓝台说道:“原本张士诚派人来大都联络镇南王,却不料半路上被朱元璋的人替换,那两个jian细诱骗镇南王和丞相用军备换取粮草,所以那些兵器铠甲最终落在了朱元璋的手上!” “那些粮草……” “臣估计……估计根本没有什么粮草!” 元帝痛叫了一声,捂着心口。 “陛下!” “陛下!” 这一次,御医也没把元帝救醒。 群臣站在殿外等着,御医就在殿中救治。 波蓝台远远的看见伯颜特穆尔小跑过来。 “云州王,陛下如何?” “太医还在救治!” 伯颜特穆尔慢慢平复喘息,微微笑了出来:“云州王,好手段啊!” 波蓝台面无表情:“镇南王才是好手段,我猜丞相现在已经认罪了吧?” “云州王真是未卜先知啊,”伯颜特穆尔说道:“搠思监不仅认了罪,而且他觉得愧于陛下,所以刚刚畏罪自杀了。” 波蓝台眼睛一睁:“死了?” “死了!” 波蓝台喟然长叹:“死了好啊!” 伯颜特穆尔笑了笑:“云州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两个人不是张士诚派来的?” “刚知道没多久。”波蓝台说道:“我派了巴尔哈拉和阿思沁去追,结果没有追到。” 伯颜特穆尔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二人便一直站在那里,等着皇帝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样,这盘棋得下下去。 等了一两个时辰,皇帝终于醒了。 朴不花出来,传达皇帝旨意: “诏令:命太子监国,云州王波蓝台统领各部罗马,已备不时。” “臣领旨!” 朴不花看向伯颜特穆尔:“镇南王伯颜特穆尔,念你对朝廷有功,罚俸一年!” “谢陛下!” 朴不花又说道:“二位王爷,陛下说,眼下是非常时期,希望二位王爷能够摒弃前嫌,共同辅政。” “遵旨。” 朴不花又说道:“云州王,陛下让我告诉你,扎木图这次不小心,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处罚不行,从今天起削职为民,以观后效。至于和郡主的婚事,就此取消。” 波蓝台得到了他想要的,于是说道:“请转告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 朴不花看向伯颜特穆尔:“镇南王有什么话说吗?” “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朴不花转身走进殿中。 伯颜特穆尔说道:“云州王,这下看来,咱们俩是做不成亲家了。” 波蓝台看了伯颜特穆尔一眼:“这样也好,如果下次还有什么事,我也不必再留情面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会有一定的裂缝,假如在这个裂缝中埋下一颗种子,在那隐蔽的角落里,影子就会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 —————— 应天 北方的大都还是春日暖阳,而南方的应天刚刚下过一场雨。 苏红袖蹲在园子里,用小铲子慢慢的松着土。旁边还有一筐挑过来的沤肥,用铲子一点一点的埋在泥土中。 忽然,苏红袖停了下来。 眼前长出了几片小绿叶。 苏红袖脸上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来用手轻轻的拨弄着绿色的叶子。 “这些种子都发芽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站在台阶上望过去,园子里已经不是那种灰褐色的颜色,而是夹杂着几分绿意。慕容正把那些种子看成宝贝,当他回到应天时,看到这些种子都已经发芽成长,不知道有多高兴。 回过头,园子旁边的几口大缸里,早些种下的种子早已发芽,这个时候盛开着几朵不知名的花朵,很好看。 就是不知道那个圆不溜丢的是什么东西,只要把它们切成几块埋在土里就行,这个东西种下去真的会发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