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秋月明（七）
“辛苦你了，蓝将军。” 蓝玉朝文越拱了拱手：“文总管言重了，我蓝玉虽然是个莽夫，但对主公忠心不二，主公交代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越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宋城已经交代了具体时间，剩下的就看我们的应对了……如果不想死，就先别喝酒！” 蓝玉把凑到嘴边的酒杯慢慢放回桌上：“有毒？” “以你和常大将军的关系，你觉得朱文正会让你活着吗？”文越说道：“就算这酒里面没有毒，朱文正事后也会给你一刀！” 文悦这么一说，蓝玉自然没有心思再喝那些酒了，于是便说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现在我需要赶紧回去，将具体的时间和位置告诉主公，距离子时三刻已经不远了，必须尽快作出布置！” “好！”蓝玉想了想：“德胜门的守将是胡惟庸，要不要我现在过去？那家伙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 “也好！” 文越说完转身就走，几个起跳之间便消失在了院子中。 蓝玉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宋城的尸体，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狗东西，凭你也敢瞧不起我！” 很快，文越便将具体的时间告诉了朱元璋，朱元璋听后，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就在你来之前，我还在祈祷，这件事跟他无关！现在看来，真的是恩断义绝了。” 文越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等着朱元璋的命令。 “常遇春的人到了吗？” “还没有！”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按道理应该到了，你再去看看，如果他到了以后就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他，让他尽快作出安排。” 文越有些迟疑。 朱元璋指了指一旁的曹锋说道：“我身边有曹锋和这些侍卫，不会有大麻烦。” 文越这才领命离去。 朱元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皎洁的月光却让他心头一阵阵发苦：“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曹锋也是低下头来：“主子没对不起任何人！” 朱元璋回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你和文越的区别了，这种时候他就很少说话。” 曹锋一听，连忙跪倒在地上。 “德胜门那里有胡惟庸守着，现在蓝玉也过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东华门易守难攻，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派人时刻注意这些，不知道那些江湖上的杀手到底什么来路……如果他真的和张士诚有勾结，那么那些人十有八九会是白莲宗的人！” “属下这就安排人去。” “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属下告退。” 这样一个晚上没有什么别的精致可以去看，所以朱元璋只好抬起头，继续看着天上的明月，可是再好的月色也难掩心中的惆怅。 依稀记得那年，逃难的嫂子带着那个半大的孩子来到自己面前，那个孩子脆生生地叫了自己一声“叔叔”，当时自己心里是多么的欢喜呀，这个世界上还有爹娘的血脉，他们在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可是……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 一个汉子飞起来撞到墙上，然后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刚要爬起来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翻过身来，眼中全是绝望。刚刚被踹的那一脚踢断了，自己两根肋骨，断掉的骨骼又刺破了肺叶子，活不了了。 上官云慢慢走过来：“你们这这帮白莲宗的人，不是一直标榜出尘世外吗，怎么这个时候甘心做张士诚的走狗了？” 汉子咳嗽了一声，口鼻处喷溅着鲜血：“上官云……奉劝你一句……不要和我们作对……” 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云又一脚踢在那个汉子胸口上，将那个汉子踢的再次撞到墙上。这一脚估计又踢断了两根肋骨，那个汉子剧烈的咳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十大长老就被我杀了两个，就凭你一个二流货色也配说教我？”上官云用脚踏在那个汉子的胸口上：“识相的，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点的死法，要不然，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汉子痛苦的挣扎着，脸上露出扭曲的神情，忽然腮帮子一动，上官云立刻把刀鞘抽了过去，砰的一声打在那个汉子嘴上。 “这个时候才想起咬舌头，晚了些吧！”上官云咬牙切齿：“说！高谈圣那条老狗在哪儿？” 汉子终于松口了：“我……我不知道……宗主行踪诡异……十长老也……不知道……” “那高天原呢！” “也……不知道……” 上官云有些恼怒，满以为找到一条大鱼，谁知道这条大鱼嘴里面却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事情来。又考虑了一下，脚下发力，踩的那个汉子痛不欲生。 “今天晚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那个汉子还有些迟疑，上官云又在脚尖上用了几分力气。 “我说……我说……”那个汉子熬不住，只好说道：“我们接到命令，今天调集一批高手……行刺朱元璋！” “什么时候？” “子时……” “娘的，这会儿？”上官云愕然，难怪来到这儿都没碰上几个白莲宗的人，那这个时候早都出去了。 “对……因为要配合…朱文正！” 上官云愣了一下，还真让慕容正他们说对了，朱文正确实要对朱元璋动手。 “朱文正有多少人？” “不清楚……”那个汉子咳嗽了两声：“上官云……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苦！” 上官云眼睛眯了一下，把脚从那个汉子身上拿开，然后一刀划过脖子！ “只怕这个时候慕容正他们也行动起来了！也好，朱文正交给他们，那帮白莲宗的杂碎交给我！” —————— 朱元璋带着手下到了马秀英居住的漪澜院中，正看见马秀英和苏红袖在聊天。二人似乎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再加上良辰美景，都是一脸喜色。 今天朱元璋过来，马秀英连忙说道：“重八，你怎么才过来？刚刚慕容正的祖父托人送来了一盒中秋的团饼，做的非常好吃，本想给你留两个的，结果你看老三老四抢着吃了。” 朱元璋看了看一旁玩耍的几个孩子。老大个子已经快到他脖子了，规规矩矩的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书。剩下的几个孩子比较顽皮，跑来跑去的玩耍，还有一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由他们的母亲或者丫鬟抱着。 在朱元璋的后府之中，女人并不多，除了马秀英之外也只有三四个。马秀英这个正妻说话的时候，他们那些小妾是没资格插嘴的。 朱元璋从一个丫鬟手中接过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伸出手指逗弄着女儿，不一会儿，就被女儿活泼可爱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 马秀英看在眼里，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身后的那些妾室和丫鬟们说道：“好了，外面风大，带孩子们去里边坐一坐吧。” 如果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那么朱元璋的那些小妾就算是白混了。这是摆明了要说一些重要的事情，而她们自然没有权利知道。不过好歹这些小妾和下人还是懂眼色的，很快便退得干干净净，甚至把几个孩子也带了出去。 马秀英没有让苏红袖离开，所以苏红袖也一直待在一旁，除了情分之外，苏红袖的任务便是保护马秀英的安危。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朱元璋把孩子递给马秀英，接过苏红秀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没有。” “大军现在进程如何？” “已经和张士诚的人碰头了，估计试探上几回虚实，就就该摆好阵型作战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我是个妇道人家，对于国家大事自然也没什么能说上话的地方，但是自己的丈夫心里面有事没事还是清楚的。” 朱元璋放下杯子：“有些时候呀，你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的。没事的。” 马秀英递给女儿一个果子，让女儿抱在手里磨牙：“也好，你要不说我也不再问了。” 朱元璋又喝了一杯水，马秀英欲言又止，自己的丈夫自己还是非常了解的，朱元璋很少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候。 这时，曹锋进来了，先给马秀英问了你，然后走到朱元璋跟前，凑到朱元璋耳朵旁，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朱元璋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曹锋便退了出去。 于是苏红袖一脸疑惑的看着朱元璋夫妇二人，平时就算是。自己站在旁边，他们也会有说不完的话，不管是政务还是家务都会扯上几句，马夫人也会给出不少意见，朱元璋也会把自己心里边的想法说给马夫人，几乎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坐着的现象。 很反常啊。 朱元璋没有心情品茶，心里边早已翻江倒海一般。 他什么时候把手伸到这么远了？负责拱卫应天的十六个将军，有七个已经投靠了他，维护治安的十二个将军，现在也有一半在他手上。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江湖上的人……应对行伍攻伐，自己还有些手段，但是那些江湖人，谁知道会使出些什么手段。 “红袖！” 苏红袖一听朱元璋在叫自己，下意识的回答：“末将在！” “调集内卫所有士兵，护住漪澜院。”朱元璋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红袖：“不惜一切代价。” 苏红袖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肯定出了些问题，回头看了看马秀英，马秀英低着头哄着孩子，一句话也不说。 “末将遵命！” —————— 德胜门 南际云靠在城垛子上，摊开一本书，借着月光看着。 倒不是南际云刻苦学习，或者效仿关公月下读春秋，而是因为慕容正之前说过一句话——————“要想拉近距离，只有投其所好！” 无他，钟南屏喜欢西游记！ 所以，南际云只好在工作之余，借着明亮的月光继续看孙猴子降妖伏魔的故事。 听到有人来了，南际云便将书合上，然后塞到怀里去。 “南将军真是不凡，古有匡衡凿壁偷光，如今南将军月下读书，倒让胡某敬佩万分！” “胡大人！” 来人是个一脸正气的文士，吴王府记事胡惟庸！原本今天当值的应该是参将郭英，不过却被他jiejie，朱元璋的小妾郭夫人叫去了，这个胡惟庸自告奋勇的替郭英当值，让郭英好生感激。可是，南际云却不这么想。 胡惟庸一个文人竟然这么讨好一个武将，除了郭英是朱元璋小舅子这一个原因之外，不外乎就是套近乎。这么个套近乎法，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理解的，南际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烂好人。 慕容正算是一个吧！ “南将军，今夜正是中秋佳节，不想着陪陪家人吗？” “我是孤儿，没什么家人。” “冒犯了。”胡惟庸说道：“我还想着南将军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早点离开，剩下的我看着就行。” “职责所在，胡大人的家眷都在城中，今天怎么不回去呢？” “嗨！”胡惟庸苦笑了两声：“这两天和内子闹些别扭，不回去也罢。” 南际云没有接话，只是赔笑了一下。 胡惟庸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南将军倒是特别的关注啊。” “为何？” “南将军在军中没有任何背景，这段时间以来，屡受殿下看重，弱冠之年便已经做到了王府参将，前途不可限量啊。” “胡大人又何须妄自菲薄呢？”南际云说道：“王府之中，能在处理事务方面强过胡大人的人，确实没有多少。之前不是还受到过殿下的表彰吗？” 胡惟庸笑了笑：“南将军说话，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胡某是真心想交个朋友。” 南际云拱了拱手：“胡大人高看南际云了，在下只是个粗人。” “听说南将军射的一手好箭术！” “略懂一些。” “不知能开几石弓。” “三石硬弓能开几回。” “了不起啊，在军中能开三石弓的人也没几个。”胡惟庸笑了笑：“不知道南将军知不知道，三石硬弓能否洞穿头盔？” 南际云想了想：“五十步内洞穿铠甲还是有可能的，若说洞穿头盔有点不太现实。除非用五石铁胎弓，特质的箭头或许可以。” 胡惟庸看了一眼南际云，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那，南将军可曾试过？” “试过一次……嗯？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