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烟散尽
朱元璋这话一出口，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着实惊了一下。 要知道自从朱元璋进位吴王的这八个月里，可是只封了徐达一个人的爵位，军中那么多战功赫赫的武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得到的荣誉，这个时候落在了郭威的头上。 郭威心头狂喜，立刻跪下谢恩：“末将谢殿下！” 众人窃窃私语。 慕容正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正好迎上常遇春的目光，于是轻轻向常遇春摇了摇头，常遇春立刻会意。 郭威这个时候可以封爵，并不是因为他立下过多大的功劳，朱元璋这个时候，只不过是想转移旁人的目光罢了，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朱元璋只跟马秀英提到是朱文正叛变，对众人却只说道是张士诚的阴谋。这个爵位既是吸引别人目光的一块rou骨头，也是堵住郭威那张嘴的东西。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朱元璋和马秀英带着小妾孩子们去后面歇着，慕容正跟着常遇春，到东华门接手那几百降兵。 即便是个成年人遇到这样的变故，心里边难免也会有几分惊惧，朱元璋的那几个孩子更是吓得不轻，小一点儿的，吓得不停的啼哭，大一点的就需要侍女陪着才能入睡。 朱元璋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以及传来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 马秀英走到后面，伸出手轻轻地给朱元璋揉着太阳xue：“文正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得看是正事儿还是私事了。” “文正是殿帅府大都督！” “也是咱的义子，咱的亲侄。”朱元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跟前的桌子上：“他怎么不亲自来？” 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渐渐小了，几个孩子也都畏惧朱元璋，这个时候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马秀英坐在一边：“若是公然夺了文正的权，对军中的那些弟兄们就一定得有个交代。” “留他一命吧！”朱元璋轻声说道：“只是，这辈子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 马秀英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样也好。” 忽然房门打开，黑黑胖胖的儿子突然闯了进来。 朱元璋脸上的阴郁慢慢消失不见：“老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朱小四先是整了整衣服，然后有模有样地给朱元璋行礼：“回父王，二哥和三哥怕的不行，大哥正在安慰他们儿子觉得没什么事干又睡不着，所以想过来看看父王。” 朱元璋慢慢浮出一丝笑意：“亏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你爹，看来平日里没白疼你啊。” 朱小四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父王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呢？” “什么要求？” “孩儿想到栖霞山那儿去读书，跟着慕容姐夫……慕容将军学本领。” “不行！”马秀英断然拒绝：“王府里面有你的老师，你每天要学的那些都学不会，你还想跑到栖霞山去学些什么？” 朱小四垮着脸：“那些老夫子，一个哥算不了丢的，说话也是之乎者也地听也听不懂，我感觉学不到什么……” 马秀英板着脸站了起来：“学习就应该持之以恒，你天天不认真，怎么能学好？前两天先生还跟我说，你上课的时候不专心，今天就跑过来想要去学别的东西，真是混账！伸手！” 朱小四一听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慢慢的举起一只胖胖的小手：“娘，你打的轻一点，明天还得写字儿呢！” 马秀英从旁边拿过一个戒尺，捉住朱小四的手就要打下去。朱元璋忽然出声：“等等。” “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他吗？” “问个问题。”朱元璋对马秀英笑了笑，马秀英哼了一声站到一边。 “老四啊，你怎么想到栖霞山去的？” 朱小四见没挨揍，立刻把两只手背到屁股后面：“上次我和常小宝比算数，才几个月没见，他比我厉害了很多，我问他他才告诉我是跟着慕容姐夫学的，所以我也想去，不然每次都被他压一头，我心里很不开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常遇春的儿子跟着慕容正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是知道的。但是慕容正并没有教那些孩子一些真正的学问，所以一直以来只当是慕容正在那儿和孩子们做游戏而已，即便儿子这么说，他也是那样认为的。 “你慕容姐夫很忙的。” “常小宝说，慕容姐夫即便是很忙，每天也会抽两三个时辰教他们一些东西，有时候还会给他们讲故事，讲的可好听了。” 朱元璋笑了出来：“你慕容姐夫确实有个很高的故事，都写成了一本书，我之前还拿回来让你看了。” “可上面有很多字我不认识，我把书拿给先生看，先生说那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说什么有辱斯文，糟蹋圣贤什么的，也从来不讲给我听。” 朱元璋站起来，闭着眼睛想了想，从儿子的这句话里面，他却能听到不一样的想法。慕容正写出来的故事的确很精彩，但是在那些文人的眼中却并不这样认为，自己打拼到现在，虽然每天抽出更多的时间来读书学习，但在那些文人的眼中，恐怕自己还是个莽夫吧。 “你想跟着你慕容姐夫学些什么？”朱元璋问道：“你慕容姐夫武功也不错，要不要跟他学学功夫？” “功夫要学，知识也要学！”朱小四说道：“学知识可以心平气和的让别人和你说话，如果说不过他们，就用学到的功夫揍他们！” 朱元璋和马秀英的脸顿时黑的如同锅底一般，异口同声的问道：“这话谁说的？” “常小宝说的！”朱小四竟然父母生气了，小声说道：“他还说慕容姐夫对他们讲，读书不能死读书，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文武并重！” 朱元璋愣了一下，嘴里边而反复念叨着“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一句。 马秀英见朱元璋又陷入了深思，就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事情，于是板着脸问朱小四：“除了这些，你还想学什么？” 朱小四咬着嘴唇想了想：“嗯……我听常小宝说，慕容姐夫做的红烧rou挺好吃的……” 这傻孩子的话差点没把他爹妈给气死。朱元璋气咻咻地伸出手对马秀英说道：“把戒尺拿过来看，我今天不抽死他！” —————— “殿下有令！”常玉春站在东华门的城楼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被围起来的几百降兵：“你们虽然不知情，但却也从了叛贼，夜袭王府乃是死罪，但殿下宽厚，免了你们的死罪，即日起，革除军中一切职务！” 那些已经投降的叛军似乎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一个个在那里大声呼喊叫屈起来。 听着闹哄哄的声音，常遇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即日起，逐出军营！” 那些士兵一听叫喊的声音就更大了，叫喊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带头一起跪了下来。 “大将军开恩呢，我们真的不知情啊，还请大将军回禀殿下……” 常遇春断喝一声：“住口！” 立刻安安静静，鸦雀无声。 “叛乱者死，这是铁律！”常遇春说道：“殿下宽厚待人，所以免了你们的死罪，莫要得寸进尺！再有怨言，本将军就拿你们的脑袋去填秦淮河！” 那些士兵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悲苦地伏在地上。虽然朱元璋的治下相对较安定一些，但是离开军营之后，他们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白脸唱完了就该唱红脸了。常遇春又大声说道：“殿下念你们出了军营没有生路，所以把你们交给慕容正将军指挥，从现在起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职务，现在都只是慕容正将军手下的士兵了！” 在常遇春的隆重介绍和士兵期盼目光中，慕容正闪亮登场了。不得不说，常遇春替慕容正考虑得很周到，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是从现场上下来的，对年轻的慕容正肯定心里面有些轻视，所以提前打压一下，省得他们生出一些骄横之气。 慕容正看了一眼下面的士兵，大声说道：“本官慕容正，忝为殿帅府参军、前军将军，奉殿下令，自即日起，尔等皆归我营中，务必恪守军纪，若有违背，休怪军法无情！” 那些士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一起朝慕容正行礼：“拜见指挥使大人！” 慕容正说道：“尔等回归本部，收拾行李，今日午后，随我调动，午时三刻未到，按逃兵处理！” “是！” 新兵接手完毕，也就意味着中秋之夜的叛乱事件彻底结束，除了几颗挂在门口的人头在朝阳下晃荡，就什么都没有了。 昨天夜晚最大的赢家当属郭威，不仅立下军功，而且还被朱元璋赐封了爵位，出门的时候都是仰着头看慕容正，以至于慕容正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鼻子中乱七八糟的鼻毛。 “小人得志！”蓝玉吐了口唾沫。 “蓝大哥看他做什么？”慕容正笑道：“昨夜之后才知道蓝大哥在殿下心中地位之重，不仅让蓝大哥忍辱负重，且在最后立下大功，小弟在这儿要提前恭喜蓝大哥了。” “哎？”蓝玉笑得有些谦虚，又有些得意：“之前殿下找到我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总算是幸不辱命了。” “我在燕子楼准备一桌酒菜，给蓝大哥好好去去晦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韭菜现在没什么新鲜的，劳烦慕容兄弟帮我准备一桌火锅吧。” 慕容正立刻就想到了和赵惜弱那一晚的风情。 “哎，慕容兄弟你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啊，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没有没有，挺好挺好。” 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陆陆续续往吴王府走的那些下臣。 “这些人哪，鼻子都灵得很，天还没亮就差不多知道消息了，你看现在一个个都跑去表忠心了。”蓝玉说道：“其实啊，殿下心里清楚的跟个明镜似的，谁忠不忠心他都知道……对了，昨天南兄弟也立了大功，估计升官不远了。” “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那是！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来了那么多叛军，南兄弟真正的做了一回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不像那个胡惟庸，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慕容正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出去，扭过头看着蓝玉瞪大眼睛：“你说谁？” “南兄弟啊，那箭法真的是出神入化，百步穿杨……” “不是他，我问的是另一个。” “哦。你说胡惟庸啊！” 慕容正吸了口凉气，胡惟庸？ 蓝玉和南际云可能对这么个人不了解，但慕容正确清楚的很。这胡惟庸后来可是当了洪武朝的宰相，而且还把宰相这份工作干到了头，不仅如此因为胡惟庸党案，朱元璋可以说是把洪武朝的能人屠戮一空……哎？对了，还有眼前这个蓝玉！因为这两个人，朱元璋可以说是把之前跟自己打江山的兄弟们杀了个精光，这种衰人，老子得尽量离他远点！ 胡惟庸？尽量远离！ 门口有个被扒了裤子，按在一条长凳上挨揍的汉子，仔细一看，才看清是栖霞县县令何大奎。 曹锋站在一边观刑。见到蓝玉和慕容正走来了，便笑着说道：“恭喜蓝将军，恭喜慕容将军，即日便可高升。” 蓝玉扇了扇手，不想和曹锋说话：“曹总管，这货又犯了啥错了？” “殿下没说，只是让揍他！” “打多少？” 曹锋瞟了一眼被打的鼻涕眼泪糊的一脸的何大奎，风轻云淡的说道：“殿下说了，这种蠢东西打死了干净！” 蓝玉一听便蹲过去跟何大奎作最后的告别，既然朱元璋说了这话，那就是不管何大奎犯了什么错，他都死定了。以前还一块喝酒聊天，现在赶紧送送行，免得以后变成鬼，经常来找自己。 “老何，你是怎么惹殿下不开心了？以前办那么多蠢事儿，殿下都没怎么处罚你，今天怎么新账老账一块算了？” 何大奎疼的龇牙咧嘴，口水或者血液不停的在下巴上流淌：“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主子要打死我，我也就认了！不过死之前看到你个王八蛋，老子觉得还能撑几十棍子！” 慕容正却是眉毛一跳，这事儿不简单啊！这货，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