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极
五月初五，端阳节 这一天，对于应天成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朱元璋登基大典就定在了今天。据说这一天是天地间阳气最充足的一天，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除了那些已经战死的英灵没办法回来之外，那些个老弱病残能来就全来了。 郭威慢吞吞的往前走着，两条腿迈开就像一只鸭子。原本是可以让人扶着往前走的，但是今天不允许。 “这帮穷酸的老学究，什么劳什子的规定。” 那些从他跟前路过的人们，没有一个不再嘲笑他的。只不过有的直接表现出来，而有的则是放在了脸上。 “妈的。蓝老二，你再笑一下！” 蓝玉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哎呀，我说郭侯爷，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这些个在前线上跟敌人拼刀子的，这个受伤那个受伤，不是吊着耳朵就是吊根手指头，怎么你这守着老家的家伙竟然伤的这么严重？” “老子遭了暗算。” “看着伤势确实像是暗算！” “你！”郭威一动火气，就牵着伤口疼，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恶狠狠的说道：“蓝老二，你他娘的别得意，老子现在虽然官职没你高，但是爵位比你高，你要是有点儿坐在不到位的地方，老子参不死你？” 蓝玉把头一扬：“老子现在的官职那是老子，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比你这种裙带关系往上爬的高了不少，一会儿殿下……啊不，陛下册封群臣，说不定老子也能捞个侯爷当当……” 话还没说完，蓝玉后脑勺就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不用说，一定是常遇春。 常遇春哼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这是你能决定的？” 蓝玉自然不敢回口。 郭威嗤笑蓝玉：“当着你姐夫的面儿，我看你还敢乱嚼舌头根的，就连你姐夫撑死了也是个侯爵，你？屁都不是！” 蓝玉大怒，正要发作，却看到常遇春盯着他，便强压怒火没再理会。 又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到了正阳门前。原先这里是吴王府的大门，现在改了个名字，规矩也变了。所有文臣武将必须列队进入，并且接受检查，就连徐达也不能幸免。 郭威刚站好，就听见蓝月在那里高兴的喊了一声：“慕容兄弟？” 一抬头，果然看见慕容正顶盔贯甲的站在正阳门前。顿时大怒：“慕容正？谁让你来的？你现在什么身份也敢站在这里？” 慕容正也不想，但是在昨天的时候，苏红袖带来了马秀英的命令，让慕容正归属到苏红袖的麾下，到正阳门前值守。 常遇春走过来，伸开两条胳膊，让负责搜身的卫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慕容兄弟，看样子，你还是有官复原职的可能啊。” “常大哥就别笑话我了。” “不会不会。”常遇春笑道：“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当时你和上官兄弟在船上，从张定边的手中救了陛下，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你什么都捞不着啊。” 慕容正说道：“承常大哥吉言，那点微末功劳怎么能和常大哥的百战功勋作比？小弟在这儿祝常大哥恭候万代！” 常遇春笑了笑，正好轮到他进去了，别挥手和慕容正作别。 蓝玉走过来在慕容正肩上拍了拍：“慕容兄弟，今天晚上咱去喝顿酒，一定喝个痛快。” “一定。” 蓝玉进入之后，郭威这才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负责收搜身的士兵只是轻轻碰了碰郭威的屁股，郭威便怒叫：“不长眼的东西！” 慕容正说道：“郭侯爷，进入正阳门，搜身是规矩，难道过后也不想遵守规矩就进去吗？” “慕容正。别忘了这档子事。”郭威说道：“我jiejie已经做主，把燕子楼对面的那间铺子划到我的名下了。” “这是自然，权当是赔礼。” “赔礼？哼，别以为这事儿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过去，咱们走着瞧。” 慕容正淡淡的说道：“郭侯爷，如果你非咬着这件事儿不松口，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是觉得还不够尽兴，那咱们就继续玩儿下去。” “好，有点意思。” 郭威哼哼着，慢吞吞地朝里面进去。 站在正阳门口，慕容正也算是见到了朱元璋手下文臣武将的庞大数量。别说自己认识的，就连自己见过的人连一成都不到。那些和自己相熟的人过来客套上两句，顺便约个酒局。和自己不熟的人，过来面无表情，甚至冷冷的哼上一两句，也是大有人在。 “还以为常遇春能有多照应你，结果现在还不是个守门儿的。” 费聚、陆仲亨等人的嘲讽慕容正一点也不在意：老子连门儿都不想守，更别说看到你们这帮货色。 慕容正不会进去，自然得在门口好好站着。等到里面传来礼炮和号角的声音，便知道朱元璋的登机大典正式开始了。 看门的工作结束了，剩下的就是进去当保安了。 现在外围的丹陛外，可以看到朱元璋坐在上圆下方的高台之上，华盖再头，一动也不动。 “册封王夫人马氏，为中宫皇后，同理六宫，赐玉印宝册……” 宣读旨意的太监嗓音并没有多少娘娘腔的潜质，这让慕容正感到惊奇。 突然，感觉有人拉了自己的衣袋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朱小四这个小胖子。 今天的小胖子打扮的还是人模人样的，一身绣着白色纹理的蜀锦缎面袍服，头上带着一顶小小的玉冠。 “姐夫姐夫，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怎么不进去呢？” 慕容正规规矩矩的回礼：“殿下，末将正在执手，况且也没有末将的其他事。” 朱小四瘪了瘪嘴：“没意思。” 这时册封马秀英为皇后的旨意宣读完毕，马秀英穿着凤袍，站在朱元璋的高台之下，接受朝拜，所有人一起跪下行礼。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小四撅着屁股：“好几天了，那些教养嬷嬷一直在教我们各种各样的规矩，还是栖霞山那里好玩！” 慕容正说道：“这不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现在可是皇子了，规矩自然就不一样了。” 宣读旨意的太监展开第二封圣旨。 “朕赖天命，后继有人，皇长子朱标，性情敦和，英果斐然，宜当立为皇嗣……” “国本已定，众臣跪拜！” 又是跪拜。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正有些后悔，要不是自己媳妇儿死缠烂打，自己才不会接这档子差事……腰还疼呢。 朱小四又开始说话：“大哥好威风啊……” “安安静静的，不然打屁股！” 朱小四撇了撇嘴。 等到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一段冗长的圣旨，听的朱小四直打哈欠。 终于，慕容正听到圣旨里念道“皇四子朱棣”，便轻轻踹了踹旁边的朱小四：“该你上去了。” “我？” “对，就是你，皇四子朱棣！” “这名字谁起的？这么难听。” 慕容正无语。 朱元璋的几个儿子跪在朱元璋下面，规规矩矩的朝朱元璋跪拜行礼。慕容正赐下蟒袍玉带，几个儿子然后行礼谢恩。 慕容正远远就看见朱棣有些不在意，朱元璋还用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 家天下就是这样，当了皇帝就要先册封自己的家人。 等到朱元璋把自己家里边儿的后妃、儿子、女儿封赏完毕，已经接近中午了。 “仪鸾卫提督苏红袖上前听封！” 慕容正抬起头：哎呀，了不得，怪不得媳妇儿今天没露面，原来在这儿。 苏红袖一身女装满头珠翠，很是惊艳，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册封苏红袖为栖霞郡主，赐田三千户，甲士三百，以示恩荣。” 苏红袖大礼谢恩。 慕容正算了一下，这三千户的田产，差不多，正好栖霞山周围的土地，不多也不少。 不过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那就是在朱元璋所有义子义女之中，苏红绣排在了第一个，而且也是唯一一个有爵位在身的女子，一时间风头无二。 至于郭威，他只是小舅子，还不是亲的，自然排在后面。 “擢升郭威为殿前督指挥使，大都督府指挥同知，从三品武职。赐良田千顷。” 没了？郭威愣住了。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好歹能把自己的爵位提升一下，再不济也得混一身蟒袍，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郭威也不敢造次，只好规规矩矩的谢恩，只是在站起来的时候慢吞吞的像只癞蛤蟆，身后又传来几声压抑的哄笑声。 慕容正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没睡好觉，这个时候有点困。 “传，慕容正！” 忽然传来太监的一声喊，慕容正知道该自己上去了，虽然只是个干女婿，但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吧。 慕容正趋步上去，大礼参拜高台之上的朱元璋。 朱元璋轻轻撩开冕琉，看了看慕容正，又摆了摆手，现在一边的文越微微躬身，上前掏出一封圣旨。 下面跪着的那些文臣武将、皇亲国戚一个个的有些愣神：看来慕容正还是受朱元璋待见，就连宣读圣旨也得让亲信太监来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文越的声音中正平和，但却极为有穿透性，但就是开头的这句话，却让场中之人无不为之震惊。 这不是普通的中旨，而是正儿八经的诏书，册封皇后太子，颁发玉册金印才用诏书，这是要载入史册。这是官职爵位上的变动才发中旨，就像郭威那样。 慕容正这是要封爵啊！ 场中众人神情都是一变，又深思熟虑的，也有暗自窃喜的，当然，也有咬牙切齿的。 文越继续念道：“朕常闻，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能应皇命而效死，承天道而辅君，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岂能不嘉之以宠命乎？ 尔仪鸾卫亲军都指挥使同知慕容正，南阳之谋，疲陈敌于四野；益都之略，杀贼酋于帐前。汴梁转战，破黑虎军。鄱阳湖畔，狙击陈贼。先使大都，后援应天，参战无数，救驾者三，军功虽不显于四方，辛劳自在朕心，朕授爵理宜然也。” 台下轰然，谁都没有小慕容正经历过如此功能，这还只是写在圣旨上面，还有那些没写出的……就说先后救驾三回，这就算是泼天大功了！ “兹特授尔为奉天开国推诚宣力武臣靖阳侯，辖封洛水五千户田土，另赐坐蟒袍，加封仪鸾卫亲军都督，正三品武职，与丹书铁券，另加丕绩，钦哉。” 圣旨念完，台下的人无不震惊不已。慕容正官复原职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授予了爵位，授予爵位也就算了，竟然封赏如此之重。就连徐达作为公爵，也只有三千户的田土，况且还吃了坐蟒袍，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其他人封为侯爵，见到慕容正，也得依礼参拜。 至于丹书铁券，呵呵。 郭威，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原本想着今天还能骑在慕容正头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一想到这个，郭威就觉得菊花隐隐作痛。 慕容正愣在原地，官复原职在情理之中，但是加官进爵却有些意外。根据史料记载，朱元璋在洪武初年大封群臣，没有一个赏赐如此之隆重。蟒袍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靠山和保险，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轻易找自己麻烦，而那5000户的土地，估计是为了种植土豆的。 “靖阳侯，赶紧谢恩吧。” 文越一提醒，慕容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谢恩：“臣，慕容正谢陛下天恩。” 谢了恩，领了圣旨，慕容正便由文越带到一边，苏红袖看见慕容正过来，俏皮的说道：“妾身见过侯爷！” “别！你这郡主跟我一个级别，再给我心里，让那些言官看到，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咱俩。”慕容正说道：“你之前得到了一些消息？” “皇后娘娘对我说过，说是会对你有些封赏，只是没想到如此之隆重。” 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啊。 慕容正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总是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来。 北方？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