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酝酿的风暴
大都城正在流传一桩奇闻。 云州王波蓝台在端阳节那天到城外的寺庙进香，在回来的时候，忽然天生异象。有霞光从天而降落在山野之上，然后平地开出一朵紫色大花，那花中竟然躺着一个婴儿。 云州王对随从说，这是长生天赐给他的孩儿，因此便养在了府中。 对于这种颇为扯淡的理论，没有几个人会信，但是好事儿的人也在私下里打听消息。没多久，便有人说，这是云州王醉酒之后，和一个婢女生下来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那么说。 这就对了，老百姓就喜欢听这种传闻，所以茶余饭后便将此事拿出来说一说。 人人都知道，云州王自从王妃去世以后，便一直没有续弦，就是府中也没有喜欢的女子，当时人们还在赞颂云州王那种对亡妻的忠贞之情，可是转眼间，便将这种话抛之脑后，背地里没少说这个老色批。 王保保将手中的一封密信揉成一团，顺手丢到火盆子里烧掉。 “朱元璋已经在准备了。” 一边的李思齐沉默了一会儿：“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朱元璋接连消灭了陈友谅和张士诚，收了他们的军队，不仅士气如虹，而且实力强劲，一旦两国交手，只怕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你认为我们胜算有几分？” “尚在五五之数。” “哼！”王保保嗤笑一声：“李先生是汉人，也是熟读史册的名士，你跟我说，这历史上可有从南打到北的先例？” “这倒没有，但朱元璋目前的实力不容小觑，更何况他们军中装备了新式的火器，战力尚不可知啊。” 说到火器，王保保有些沉默。 从秦汉时期对匈奴作战，汉人便以骑兵克制骑兵，但是因为汉地少有马匹，远不如草原之上组建骑兵灵动。但是即便如此，草原上的部落也会有败在中原人手中的一天。从宋朝开始，汉人就开始运用火器，这些会喷着火的武器，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对付草原上的民族的。好在汉人内斗，再加上火气造价昂贵繁琐，因此草原上的骑兵才能趁虚而入，占领了中原这花花世界。 成吉思汗依靠着骑兵征服了中原，他的后代天真的以为骑兵便是世界上最强的部队，因此火器的运用并不普及。 眼下朱元璋的部队虽然运用到了火器，但是也不能说全面，即便如此应对起来也有些麻烦，更何况现在还研发出了新式的火器装备…… “那些新的火器装备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我们派了好几拨人去，结果都是石沉大海，看来朱元璋把这种新式火器，看的十分的重要。” 要是这么重要，那么就不是空xue来风了。王保保顿了顿说道：“现在朝廷里面能说到上话的没有几个人了，我要尽快联系云州王，做好相应的防守战略……对了，听说云周王最近新得了一个女儿，你去挑几件礼物，过两天我到府上去走一走。” “属下已经将礼物备妥。”李思齐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手下觉得这个孩子来路有些不太正常。” 王保保闻言大笑：“正常了才怪，说是长生天赐给他的，实际上还不是酒后乱性，想不到一向敦厚老实的云州王，也有这种时候……” 李思齐摇了摇头：“属下并不这么觉得，仔细一想这其中还是有些古怪。” “古怪？怎么说？” 李思齐思考了一下：“王爷有些话说出来，恐怕不太合适。” “说吧，怎么个不合适法……”王保保脸色沉重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思齐说道：“王爷，云州王的这个孩子来的太巧了……” 王保保沉着脸：“你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 “是。首先，云州王对亡妻忠贞不渝，这一点几乎都知道，自从王妃过世之后，别说续弦，就是女色也不再亲近，这一次竟然突然冒出个孩子来，疑点颇多啊。” “或许也有意外的时候。” “属下也曾经想过，这个孩子会不会使世子或者崇黑虎的，但是再一想便觉得不可能，若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云周王又怎会将孩子收到自己的名下。” 王保保眼皮子一跳：“你是说……这个孩子，是阿思沁的？不可能！” 李思齐眼见王保保动了怒，便连忙岔开话：“这只是属下的猜测而已，王爷也知道属下一向疑心很重……” 王保保深吸了口气，慢慢平复焦躁的心情，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思齐：“你继续说，还知道些什么？” “王爷，阿思沁郡主在府中养病，足足半年多，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见过，也没有请过御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保保打断李思齐的话：“阿思沁不是那种人。” 李思齐知道，王保保已经有些相信了：“王爷，你是知道的，阿思沁郡主，心里的人，不是您。” 王保保等着李思齐：“慕容正？” “去年八月，阿思沁郡主跟着阿斯兰世子，曾经去过一次应天！” 王保保感觉胸口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的确，算一算时间，应该正好差不多。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两天到云州王府上的情景，是见到了阿思沁，比起之前样貌是有了一些变化，也稍微丰腴一些。气色也不是特别好，看上去有些虚弱。当时还关心了几句，认为是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现在看来，的确有些问题。 王保保拧过头，眼神中杀气腾腾：“派人去洛阳，杀了慕容正全家，一个不留！” 李思齐见王保保这样，知道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王爷三思，过了黄河，便相当于是……” “去！”王保保恼火起来：“这是我的命令，我说，你就去执行！” 李思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是。” 入夜，一道黑影悄悄潜入云州王府。 赵惜弱打开窗户，让夜晚的风轻轻的吹进房间。女儿已经睡下了，但是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的翕动。赵惜弱拿起扇子，轻轻的给女儿扇着风，满脸的慈爱和宠溺。 那个孩子还很小，躺在轻轻晃动的摇篮里静静的睡着，两只小手半握着，刚刚能举到耳朵跟前，在她的手边，放着慕容正送给赵惜弱的玉猴子。 “郡主……” 赵惜弱立刻回头：“嘘！” 侍剑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往前张望了一下，发现摇篮中的孩子还在睡觉，便笑着小声说道：“郡主，已经很晚了，您还不去休息吗？” “等会儿再睡。”赵惜弱说道：“这孩子刚刚喝了奶，现在还没睡熟，怕一会儿再醒来。” “郡主，您真温柔。” 赵惜弱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女儿的脸蛋：“也就现在，等这个小冤家长大了一点，看我怎么收拾她。” 也许是一种特别的原因，在睡觉的孩子抽动了一下，瘪着嘴就开始嘤嘤哭泣。 赵惜弱连忙放下扇子把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说道：“哎呀，是娘不好，不该吓绰儿的，乖，不要哭。” 围墙的那个黑影一动不动，但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去死死的盯着那个孩子。 “谁在那里？” 忽然传来一声抱琴的一声大喊，赵惜弱猛地抬头，就看到一条黑影顺着围墙跳了下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侍剑连忙大声疾呼：“有刺客！” 很快，沉寂在夜晚的云周王府就一片灯火通明，护卫在别院周边的侍卫，迅速开始搜捕刚刚消失的黑影。 崇黑虎大步走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便现在门口问了一句：“meimei，孩子怎么样了？怎么哭个不停？” 赵惜弱的声音传来：“二哥进来吧，外面怎么样了？” 崇黑虎这才慢慢打开门进来，进了门就看见赵惜弱抱着孩子在地上来回走动，孩子哭个不停。 “孩子是不是饿了？哭的声音这么小？或者，是不是病了……” “只是睡醒了。”赵惜弱叹了口气：“二哥，你说话声音小声一点，别吓到他。” “哦哦哦。”崇黑虎连忙表示歉意，靠过来伸出粗粗的手指头，拨弄着孩子的小手。那根手指头有多粗呢？反正孩子现在的手还握不住。 “这孩子越看越喜欢。” 赵惜弱顿了顿，问道：“刚刚怎么回事？有刺客？” “不是刺客。”崇黑虎也凝重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悄悄潜了进来，打晕了看守的两个侍卫，后来被发现以后就匆匆逃走了。” “追上了吗？” 崇黑虎摇了摇头：“身手不错，被他逃了，不过，挨了侍卫一箭，应该跑不了多远。” 赵惜弱面色沉重：“看来，事情瞒不住了，父王和大哥睡下了没有？” “刚睡下，出了事就起来了。” “二哥，你去把父王和大哥请过来，就说，孩子的事已经瞒不住了，得快点商量个对策出来。” 河南王府 王保保硬生生的拔出了顶在腿上的倒勾箭，死死的盯着撕扯下血rou的箭簇。 “慕、容、正！” ———————————— 应天 南际云从马背上跳下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赵老四，迈步进去。这家伙现在春风得意的很，朱元璋登基称帝之后，南际云积功升为仪鸾卫督指挥使，可以说整个仪鸾卫里面，慕容正是二把手，南际云就是老三！ 最近慕容正还听说和南际云和钟南屏走的挺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喜酒了。 “你们两个小年轻，可得注意这点分寸，万一弄出点人命来，钟大将军估计得气死！” 南际云不理会慕容正的风凉话，反倒是讥诮两句：“你呢？这么久了连这喜讯都没传出来，是不是有点问题啊？要不要让嫂夫人调理一下？” “滚蛋！” 两人嘻嘻哈哈的坐下来。 南际云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听到点风声，所以过来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风声？” “陛下正在着手改制军务，同时也在积累战争储备，特别是火器方面需要的东西特别多，工部那边尽力筹备，但还是做的不够好，这几天皇宫里边儿鸡飞狗跳的，生怕惹了陛下。” 慕容正笑了笑：“我当时什么事儿，这点事儿犯不着愁眉苦脸的，我不是给陛下递了折子，让陛下借商贾的门路进行筹备吗？” “问题就出在你这儿。”南际云喝了口水：“昨天的时候，御史陈纪、徐明已经上书弹劾你了，陛下让我过来给你捎个话，三天后的朝会你要到场，你要是能说服那些言官倒还罢了，要是说不服，估计那些言官扣在你头上的屎盆子就扣定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慕容正忿忿不平：“老子在家里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招谁惹谁了？” “还不是你上书陛下，说是应该重用商贾，那些文官自然看不下去……别说那些文官了，我觉得朝中的那些勋贵也没几个帮你说话的。” “嗨！一帮子傻叉！” 南际云说道：“这个时候我倒是挺怀念上官云那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要是他在，咱三个还能好好商量一下。” “没他也行！”慕容正说道：“诸葛亮能够舌战群儒，我也可以，你就等着过上两天看我怎么在朝堂上骂那帮腐儒！” “我可得提前给你提个醒，之前你打断同文馆的那帮学生的腿的事儿，那帮文人还记着呢，小心到时候在朝堂上一起朝你发难！” “不怕！”慕容正说道：“我这手里还有个杀手锏，到时候用出来，一切都能摆平！” 南际云笑了笑：“行，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得回去给陛下复命呢。” “到时候你也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会提前跟你说，但不是现在。”慕容正笑了笑：“最近你和钟家姑娘，进展如何了？” 南际云有些难受：“马马虎虎，就是钟大将军有些不同意。” 慕容正叹了口气：“怎么？他钟屠夫现在吃了两口皇粮，就看不起你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南际云憋了半天：“主要是前两日我偷偷去见南屏，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 “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