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猫子进狼窝
慕容正对李成桂的到来并不意外，猜想到是上官云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于是，从头到脚换了身衣裳，然后才出来见客。 历史上都说了，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是相貌不凡的，慕容正一看到李成桂，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货色，高大的身形，即便是在北方也极少见到，具有特色地方区域性的眼睛也阻挡不了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 慕容正这个时候不会和他客气，首先是国家优势，中原自古以来，便是天朝上国，高丽往往都是中原的附属，再者这一次他是当做使节，出了里布的官员，拿他当回事儿之外，整个大明上下的兄弟对他没有任何好脸色，这都得归功于他早年间帮助大元朝廷镇压红巾军功劳。 “李成桂见过靖阳侯。” 李成桂端端正正的行礼，慕容正却没有立即回礼，而是撩了撩袖子直接大刺刺的坐了下来，表现的十分分无礼。 “你就是高丽朔方道万户、兵马使李成桂？” “回靖阳侯，正是在下。” “所来何事？” “听说侯爷最近正逢新婚之喜，特来奉上厚礼敬贺。” 慕容正接过礼单，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知道李成桂这次下了大本钱。 “李将军这礼物，我收了。” “谢侯爷垂青。” 慕容正挥了挥手让张老三收了礼单，张老三不由得心生敬佩，侯爷不愧是后羿，这简简单单的收了一次礼物，就比以前自己占山为王抢了十年年还挣的多。 “李将军，所来何事？” 听到慕容正换了称呼，李成桂便恭敬的说道：“侯爷容禀，在下刚到应天，礼部的官员只是将在下安排在了驿馆，却并未告知在下何时能接到陛下召见，听闻侯爷简在帝心，特来相询。” 慕容正知道，高丽派使臣来应天拜见朱元璋，朱元璋自然高兴，但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放下姿态直接召见他，至少也会晾他十天半个月，一来也可以敲打一下高丽，二来，即便是高丽谈什么条件也能压压价。 “李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慕容正撩起袖子，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李成桂坐下，一旁的丫鬟便立刻倒了一杯茶水。 李成桂谢过慕容正，恭敬坐下。 “陛下早年间也是红巾义军，当年天下攘攘，红巾军共起而伐元，奈何受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元庭腐朽不堪，但也有数十万能战之兵，本来这就算是自家驱赶强贼，不要想着抢贼，竟找了帮手，你说这些帮手可恨不可恨？” 李成桂一听，立刻便要起身有所说辞，却见慕容正伸出手压在他的胳膊上，任凭李成桂使劲却也无法站起身来，不由得有些惊诧，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小的年轻人竟有如此身手？ “坐下，不用拘束。” 李成桂说道：“侯爷见谅，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在下是元朝属臣，不得已而为之，后来深感元廷无道，这才回到故国，还望侯爷能向陛下进言，莫要有成见，在下此来，是奉我朝大王王命，备足了诚意的。” 慕容正自然知道李成桂说的是屁话，什么叫深感元庭无道？当年你们父子俩，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捞功劳，结果在大元朝廷那儿屁都没捞着，这才纠结兵马杀回高丽，靠着手中的兵权混到了现在。 “李将军这些遭遇本官自然是知道的，好说好说。”慕容正笑了出来：“李将军不要拘束，来喝茶。” 李成桂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顿时觉得茶香清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水。 “李将军对茶水感兴趣？” “不敢，在下是个粗鲁的武人，没有那些文人雅士的情趣。” “本官也是武将，同样也觉得那些文人雅士的情趣就是个屁，茶水喝在嘴里边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要什么情趣？若是李将军觉得这些茶水好喝，本官送你一些如何。” 李成桂一听，大喜过望。中原的茶叶一直属于违禁之物，是很少能流入周边国家的。自己也曾被高丽王赏过一些茶叶，但那些茶叶大多数都是大元皇帝赏赐的，比起这边的茶叶来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若是能得到一些茶叶自然是好的，可要是能得到大批的茶叶回到高丽，一定能换取更多的好处。 “谢侯爷……”李成桂迟疑了一下：“再下也是甚爱饮茶，奈何高丽苦寒，很少能种出天朝这样的茶叶，此次蒙侯爷厚赐，感激不尽。” 慕容正笑了出来：“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哪。爱喝茶就好好喝，不够我这还多的是。” 李成桂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侯爷可否卖与在下一些。” “哎？怎么能卖呢。” 李成桂一听，知道慕容正不会卖，心里边不由得叹息一声。 谁知慕容正说道：“送你！” 李成桂一听，大喜过望：“谢过侯爷，不知道侯爷在高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吩咐，在下一定为侯爷办到。” 慕容正嘿嘿一笑：“李将军真是个痛快人，不过咱现在啥也不缺……不过说起来，到有一物。” “侯爷请吩咐。” “家中老人也上了年纪，现在老人家肠胃也不好，喜欢吃些北地的谷物做成的食物，你也知道现在北方那些蒙古人还在。” 李成桂一听，就知道慕容正的潜意思是要得到辽东一带的粮食，心里边有些踟蹰。 慕容正接着说道：“还有啊，老人家嘛，比较挑剔，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土方子说是用人参烧火做出来的饭味道更好吃一些，现在都嫌弃这边的人参没什么味道了，听说你们的高丽参不错，你上次送过来的那些老人家用的很满意。” 还要人参？有些不要脸了！ 慕容正又说道：“李将军不知道啊，这南方的阴寒和北方的苦寒是不一样的，北方的苦寒，你穿的厚了点，上一堆火，你还能抵挡1一二，但是南方的阴寒，你却无论如何抵挡不了的，老人家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不习惯，说是要是能穿上北方的熊皮做成的大氅，多少还舒服一些。” 李成桂有些惊愕：我就是要你点茶叶，你不仅要粮食，还要辽参和熊皮？什么意思？ 慕容正说道：“当然啦，我们也不会白要的，李将军看上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都可以作为交换。” 听到慕容正说到交换两个字，李成桂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做生意啊！这些高官的确有一套明里暗里都得有啊。于是说道：“侯爷说笑了，小人怎么敢跟侯爷要东西呢……只是想请侯爷帮个忙。” “说。” “侯爷你也知道，高丽现在倍受蒙古压迫，不得已，只能反抗现在和蒙古人作战的部队深入草原深林，粮草多少有些补给不够，听说大明军中现在使用一种复合军粮，不知道侯爷能否……” 慕容正大笑不止。李成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看来这个时候不是提这个的时机。 “李将军难道不知道和军中做军粮生意的就是本官？” 李成桂自然知道，但却装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哎呀，竟然有这种事，在下还真是不知道。” 慕容正自然不信，你tnd还没来应天呢，就给老子送礼了，老子就不信你连这种事儿都查不出来。 “没说的，你要多少给个数，我让人给你弄出来。” 李成桂一听有些不敢相信：“侯爷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慕容正话锋一转：“不过……” 李成桂自然知道：“我也不用担心老人家喜欢的粮食、辽参和皮草，需要多少，某家便能弄来多少。” “好！”慕容正手一拍：“不过啊，本官也不能占你便宜，咱们得有个等价交换，对不对？” “侯爷请说。” “既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么咱们就按重量交换。”慕容正轻轻啜着茶水：“一斤军粮或者一两茶叶，换十斤粮食或者一斤辽参、一条皮子，如何？” 李成桂微微有些发愣，原本以为慕容正会狮子大开口狠狠的压价，谁知道也并不是那么凶狠。一两茶叶放在高丽的价值，几乎要高于一条皮子或者十斤粮食，复合军粮的重要性，如果用到好处，比起辽参更是好了不少，这样的买卖似乎做起来不仅不会亏本，还有赚头。只是他不明白，慕容正有这样的实力和权力吗？ “李将军不满意？” “不是，在下只是觉得，侯爷真是厚道。” “哎……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儿，那就算是咱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哪有占朋友便宜的道理。” “如此，便依侯爷的。” “痛快！”慕容正大喊一声：“老张老赵，今天本官高兴要和李将军好好喝两杯，酒拿来！” “是！”张老三和赵老四听到慕容正的吩咐，便立刻去搬早就准备好的酒。 慕容正自然不会忘记，烈酒这东西对那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的致命诱惑。 很快，酒菜上了桌，李成桂对那些不曾见过的美味佳肴看的目不转睛，慕容正告诉他不要拘束，那就尝试一下。谁知道不尝不要紧，尝上一口真是停不下筷子。 “哎呀，李将军，不要老吃菜呀，喝酒啊！” 李成桂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酒杯，便敬了慕容正一杯，酒杯还没凑到嘴跟前，便已经闻到了酒香。烈酒入口酒香在口中炸裂，瞬间仿佛一条火龙直窜入咽喉，在胸膛中翻腾不已。 “好酒！”李成桂赞不绝口。 慕容正哈哈大笑，夸耀着自家的藏酒是如何美味。 二人推杯把盏之间，已经喝了将近两埕，慕容正已经有些熏熏然，但李成桂却越喝越精神。 看到慕容正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李成桂便趁机说道：“侯爷的藏酒真是不凡，下官也是好酒之人，喝了不少酒却从来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那是！”慕容正大着舌头：“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要是别人我还不告诉他呢，这酒除了好喝还有更大的作用呢。” “不知是和作用？” “哼哼。”慕容正笑了出来：“你也上过战场都知道那些受了伤的人，要是处理的不好，要么截肢要么死，对吧？” 李成桂点了点头，自己从军也有将近二十年，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已经建得麻木了。 “侯爷说的极是。” “这酒！”慕容正轻轻拍着酒坛子：“这酒最大的好处就是，那些受了伤的人只要拿着酒清洗一下伤口，八成能好。” 李成桂眼睛登时圆了，还有这样的效果，那这就不是酒，这是神药啊。 “侯爷，来，接着喝。” “喝！” 趁着慕容者不注意，李成桂把碗中的烈酒倒在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里，然后继续和慕容正喝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日落黄昏，慕容正已经醉倒在桌上，李成桂才起身告辞。 “侯爷，人走了。” 慕容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但声音却传了出来：“走远了？” “都出了二里地了。” 听到这话慕容正才做了出来，脸上哪还有刚刚喝醉酒的姿态，这么点酒就能把自己喝倒了？笑话！ “去给我准备洗澡水和干净的衣裳。” “好嘞。” “算了，去和杜若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在她那儿过夜，让她准备洗澡水就行了，顺便熬点解酒汤。” “明白。” 慕容正站了起来，眼睛炯炯有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府中的那些下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打扰他的，所以慕容正就一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如果说李成桂这次来府上送礼是夜猫子进宅没安好心，那么慕容正绝对不会让他占到半点便宜，因为，慕容正绝对是一条狡猾的饿狼，可以从牙缝里抠出点残渣剩饭，吸引到更加肥美的礼物。 洗了澡，换了身衣裳，舒服多了。可即便是刷了牙，嘴巴里边还是有股酒臭味儿，婆娘嫌弃，不让他进屋，所以慕容正打算到沈烟霞那儿过夜去。烟霞很温柔的，不会嫌弃他这一点，说不定晚上还可以练一练那招失传已久的“武学”。 可惜，想法很好，现实很残酷。 “陛下口谕，着靖阳侯靖阳侯即刻进宫见驾，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