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分崩离析
一小时后，远处就传来直升机桨叶转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杰茜让部下打开引导灯，营地外侧空地上顿时亮起两个圆形灯光图案。数个硕大的探照灯，将漆黑的河谷照射得宛如白昼。同时也将电控防御设备功率调至了最高，严密提防不明势力的偷袭。 借着营地打过去探照灯，两架美制重型通用直升机缓缓降落。 另有两架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并未跟随降落，而是低空巡弋在河谷上空，在空中保护运输机装载物资。 我注意到飞机侧面挂有美国军方白头鹰标志。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驱车前往，早在扎营时，就做好了调动直升机运送人员的装备。 我忍不住担心起来。 一如刘作强所说，除了雇佣兵组织成员外，其他人员一概被抛弃，营地清扫一空，武器都不给留下一把，甚至连防风保温睡袋都被打包上了飞机。 杰茜手持平板电脑，释放出了部分小型无人机，接着夜视仪远远地观察着后方车队的情况。 整个营地都在忙碌着人员物资撤离，此时本应是偷袭最好时机，可通过观察，后方车队竟然毫无反应，热成像仪显示对方连汽车发动机都未启动。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雇佣兵成员一个接一个地登上运载机，直到人员和货物都塞得满满当当。 我准备随便登上一架运输机。 这时雇佣兵劳伦制止了我，用枪口对准了我，说了声NO，拒绝让我登上飞机。 我一愣，有些出乎意料！ 杰茜神情一寒，冷冷地对着劳伦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放下你手里的武器。” 劳伦面色一变，拒绝听从杰茜的指令，咬着牙齿一句话也没说，指向我的枪口没有半点颤抖。 杰茜语气平静了下来：“我命令你，放下武器。” 她平静的神色让劳伦不寒而栗，眼前这个女人平时待大家还算不错，可真当有人忤逆她时，下场一定难堪。 劳伦依然不为所动，也没有解释，只是愧疚地望着杰茜，嘴唇一张一翕地想说几句话，被杰茜冷冷地目光注视着，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到这里，我心底叹了口气。 我已然明了，显然堪培拉雇佣军内部出现了巨大分歧。 杰茜最亲近的部下都不再听从她的指挥，恐怕她也已经失去了对成员的掌控。 我的眼神望向了另一边。 刘作强和雷纳德站在另一架运输机旁，打量着这边的形势。刘作强推了推眼镜，阴冷地笑着。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杰茜似乎明白了问题，看了一眼刘作强二人，叹了一口气：“也好，跟着他们总好过跟着我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我很抱歉，长官！”劳伦艰难地说道：“他是刚刚上任的美国驻尼参赞路易斯刘，也是CIA南亚地区总负责人，另一位也是中情六局的高官。” 杰茜笑了起来，神情充满了哀伤，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手枪，按下撞针，指着劳伦的脑袋，道：“新的靠山很厉害嘛！这就是你们背叛的理由？就凭你现在的行为，我随时可以毙了你。” 其他堪培拉成员一看事态不对，心神惶惶，连忙跳下飞机，居然端着枪围了上来。 劳伦转身将枪口对准了其他人，眼露凶光，大喊一声：“止步！” 其他雇佣兵停止脚步，站在原地，左瞧右看，也意识到了问题，自己竟然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老大。 杰茜环顾四周，脸色变得潮红，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撕心裂肺。 她癫狂失态，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也像是被钝刀子狠狠地割裂着身体。 劳伦放下了枪：“长官，干完这一趟，我们就想退休了。” 杰茜：“你们想要离开，我何曾阻拦过？” “但我们没钱。”劳伦说到了关键，说出了事实。 杰茜：“没钱，我可以去多接几单业务...” 她没能继续说下，想来也是知道了原因。 这个傻女人啊！ 虽然幼年在训练营，被她名义上的父亲天天折磨，力图要把她打磨成一把锋利得匕首，冷血无情，一击毙命。 可她的天性却是十分善良。 所得佣金除了要购置武器装备外，分到自己手上的那份，几乎都是捐给了福利机构。 到了后来，为了团队成员的安全，她更是不去接风险大获利更大的业务，而是瞄向了护卫安保。 安全有了，收益没了。 刀头舔血的亡命徒们，最大的爱好就是拿着大把大把地花花绿绿的美元四处享乐。 收入锐减，略显窘迫地生活也让部分团队成员心生不满。碍于她的实力和劳伦的安抚，没有表露出。 “哈里森不止一次告诉我，他已经厌倦了这样四处奔波的生活。他想回到家乡，那里有他的妻儿和一大片土地，他做梦都在憧憬着土地里长出来的金黄色的麦子。”劳伦继续说道， “还有珍妮特，当初是长官您将她从墨西哥大毒枭的手里救了出来，她也为你挡过三次子弹...” 劳伦如数家珍地一个个介绍着团队成员的家境。 这些人跟随杰茜至今，或多或少都曾经受过她的恩惠，抑或是战场上共进退打出来的交情。 但在金钱面前，现实果真就是现实。 此时他们都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直视杰茜的眼睛。 虽然都是各行业中的翘楚精英，可毕竟年岁见长，身体素质下降，杰茜的要求极高，难有新鲜血液的注入，导致了整支队伍陷入了困顿，厌倦的情绪越发高涨。 况且，除了变态和疯子，没有人愿意听到每天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是枪炮声，而不是妻子的温柔呼唤，和儿女的打闹声。 我不好插嘴，多次被人用枪指着头的感觉可不怎么良好。 杰茜：“他们给你了什么？” 劳伦脸上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浮现：“不是他们给了什么，而是我们都老了，哈里森还有两个刚上学的孩子。” “亡命十多年，每个人身上都有暗伤，都有无法治愈的伤病，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再也不是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也指不定会在某次的战斗中悄悄死去。所以我们不愿意再做雇佣兵，我们也想去享受安静的退休生活。” 不得不说，杰茜领导堪培拉后，运气非常好，战损率很低，一方是杰茜接手后指挥得当，也不再贪图那些有巨大利益的任务； 二是，这群人本就是各行各业中的精英，单体战斗力或许不强，但他们向来是团队出任务，一群人聚在一起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就例如劳伦，美国海军陆战队前成员，从部队退役后曾开了一家汽车维修厂，会驾驶各种运载设备。汽车或是飞机，在他手里，简直跟玩具差不多。又比如他提到的哈里森，也是一名爆破专家。 就连之前牺牲了的马大海和马修也都身负一技之长。 说完的心里话，饶是坚强如斯的男人，也不禁泪流满面，他接着说：“CIA和中情六局答应这次任务结束后，每个人会分得一百万美元的费用。这笔巨款足以让我们过上无忧的生活。” 向来冷酷示人的杰茜，神色沮丧地放下了手里的枪：“一百万美元，呵，也许就一百万就是要你们拿命去换。” 劳伦苦笑着：“我们的命不值一百万，完成任务，就算是赚到了。” 冷冽的寒风吹散了弥漫在河谷上方的薄雾，远处的雪山黑黝黝无声地矗立在天边，像一尊巨大的怪兽，默默地盯着河谷众人。 这里，一支久负盛名的雇佣军队伍面临分崩离析，貌合而神离。 杰茜：“既然你们早有退休的打算，为什么不等任务完成后，再跟我谈？” 劳伦用眼神瞟了瞟我：“因为他！” 我听到他的话，再看看站在远处看好戏的间谍二人组，瞬间明白了。 劳伦继续说道：“CIA早就把我们的底摸清楚了，也知道长官与这小子之前的过往，知道你们曾经是情侣关系。” “现在这小子又作为金寺的人进入了队伍，CIA搞不清楚金寺的真正意图，他的档案在情报机构也是厚厚一叠，更是有名的麻烦制造者。” “他们担心中途有变化，本能地要把他排斥在调查小组之外。同时，因为你的关系，他们不会做什么，但也不希望他参与下一步的任务，所以不允许他跟在我们身边。” 我默默鼻子，暗自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眼中的麻烦制造者？ 我大部分的时间也不再美国的国土上。 远处的刘作强抬头看了看手表，耐不住性子走了过来：“我来解释一下。” 刘作强面带笑容地盯着我：“说得简单一些，是我和雷纳德都不信任季先生。” 他顿了一顿，语气低了一点，假装对我表示着歉意：“还请不要见怪。因为你曾经有意无意地在南美洲破坏了我们的行动，导致我们利益受损。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也可能会对这次的任务造成麻烦，所以...” 他对我使了个眼色，含义我懂。 我笑了笑：“刘参赞一番话让我无从辩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吧？” 刘作强也笑了笑，没有反驳。 突然杰茜说道：“既然如此，我跟他留下来，你们自行前去完成护卫任务。” 刘作强闻言阴恻恻地一笑，没说话，已然没了耐心。 劳伦和其他雇佣兵一脸哀求地望着杰茜。 杰茜不为所动。 劳伦将杰茜拉到一边，低地耳语了一番，我看到杰茜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眼含杀气地盯着刘作强。 刘作强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好好沟通一下，时间不早了，再晚一点恐怕就要被其他势力的人抢了先，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道理。”说罢，他径直走向一架运输机，和雷纳德登机坐下。 我悄悄给了杰茜一个心安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