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试映会
宋玉觉得自己很幸运，想看一场电影，就抽中了免费的超前试映邀请劵。 而且巧合的是，她男朋友也刚好中了另一张票，更妙的是，他们的座位还紧挨着。 唉，其实票是他从内部整到的，这个直男本想让他室友陪着去的，但室友说：“不去！这电影一看名字就知道是部烂片！导演陆川杨？拍了五年网大的那个？更不去了，网大看多了瞎眼睛。” 所以男友就叫来了宋玉。他说，这是一部很牛掰的电影，牛掰到导演花了五年时间，拍了四部网络大电影才铺垫出的这一部。 宋玉问：什么电影？ 男友答：《今满都》。 《今满都》？这个名字她很熟悉，记得是大一的编导课上吧，老师提过这个案例。 不过当时他提到的是《今满都人妖传》，一部讲述了一座没有严格时间意义的城市里，人类与妖精相爱相杀的故事。 老师说，我虽然没看过，但我一猜这故事就很雷人，因为光听名字就很雷人。我之所以提这个案例，就是控诉现在的网络大电影沦为了低俗影片的代言词。 班上同学哈哈笑，老师也哈哈笑。 男朋友在后座梳着她的长发，悄悄说：放屁！ 为了证明老师的屁话，那天晚上的约会，他们两个挤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和旁边的流浪汉大叔一起用手机看完了这部“雷片”。 看完以后，男友问怎么样？ 她想了想，回答：虽然没记住故事，但记住了里面的每个角色。 流浪汉大叔说：真是奇了，我记住了故事，就是没记住人。 他们一致认同的是，故事架构很简单，就是一群人和妖挤在地下室里，一边躲避人族和妖族极端组织挑起的战火，一边借助微弱灯光讲述自己与这场战争的故事的故事。很绕脑，像部艺术片，也像一部话剧，宋玉记得和外国的一部电影很像：《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今满都人妖传》的场景也不多，有……三个吧？地下室、出口和阳台。 阳台出现了两次，第一幕和最后一幕，以硝烟开始，今满都的全貌朦胧的出现了一次。最后一幕也以硝烟结束。 配乐很赞，轻快而荒诞，一方面让你觉得像是在自家小院，一群朋友聊起生活。另一方面又让你觉得，自己像是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一群家属诉苦。 很奇怪，风格真的很奇怪，既哲学，又粗鄙。 不过，导演对战争的解读很另类。宋玉记得导演借用里面的一个叫“司马无”的男人，说了一句话。 当时的场景是一个小兵无比渴望离开安全的地下室，去到战场，立战功，成为一个英雄。在场的人都劝他不要去，他们试图用战场的各种残酷让他感到恐惧。 而司马蜷缩在角落，最后一个开口，眼睛炯炯有神： “战场是地狱啊，我们需要的是你这样的英雄？不，我们需要的是恶魔，所有人都害怕的魔鬼。如果你想成为英雄，就先从恶魔做起吧。” 很深刻的一段话。 当宋玉沉寂在这句话中时，影片已经临近结尾，每个人说的故事其实都不是他自己经历的，而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像这次的地下室谈话，不知道已经进行了几个轮回。 影片不长，结尾，地下室的一群人离开了安全的黑暗，走入危险的阳光下。 炮火虽然停下了，但他们探讨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人和妖，天生就是死敌的吗？ 最后，导演用特写镜头记录了每个演员的眼神。仿佛在表达：也许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许没有。 也许是做了继承仇恨的决定，也许是放下了成见。 不管怎么样，今满都这座城的阴影，依然庞大如怪物。 《今满都人妖传》是陆川杨导演的小众系列电影的第一部。 当年，院线、网络平台、话剧小说等文艺作品掀起了一阵妖魔神话风，各路大神表达自己对人与妖关系的看法。 而陆川杨通过大背景下，一群没有法术的人和妖，巧妙地参加了话题，还真就吸引了一批特殊爱好的受众。 他们反复观看，每次都从不一样的角色中得到不同的感悟。 这部电影是陆川杨的毕业作品，成本不高，最大的一笔花销就是用cg做出的今满都朦胧全貌。 最终，该片当年通过网络平台和发行公司的新人培养计划，斩获了412万人民币。 陆川杨可谓是站在了风口上，收获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不过第二年，他继续推出“今满都”系列的新作品《今满都不眠夜》，依然延续第一部的哲理话剧风格，脱离了新市场，结果票房惨淡。 辛苦了一年，探讨了生死，最后只是让今满都的故事背景丰满了些，为人与妖的极端组织增添了可笑的“道义”情怀。 那部“不眠夜”，宋玉已经没有印象了。 陆导于是痛下心扉，潜心在公司里学习了一年，然后再推出的第三部《今满都之恋》就很成熟了。场景、灯光、色彩、镜头…… 陆导抓住了网络电影受众的心理，用天灾人劫、爱情故事、机车机甲、鬼怪妖魔等元素，丰富了今满都的大背景。 在媚俗中留有一丝清流，在烂俗中保有质量。 陆导的选角品味，难得不走“网红路线”。就连宋玉看的时候，也觉得里面的女角色美得动人。 该帅的帅，该壮的壮，男人有男人味，女人有独特的气质美。 尤其是电影里面，一个叫“林程”的女配角，虽然只有很少的镜头（估计是因为她的出现必然也有爆炸，太费钱）那股泼辣勇猛的野性，让宋玉看了都忍不住动了心，连骂男朋友连一个虚拟的女角色都不如。 她清楚记得这部电影推出了一个“五灾轮回”的元素，即今满都每两年都会爆发一次天灾，也正是这些天灾，造成了城市物资短缺，人人难以自保，不得不相互厮杀的局面。 这不正好迎合了“吃鸡游戏”的浪潮嘛。 天灾就像是缩圈，一旦开始，无论战争到了多么紧张的时刻，双方大佬都会紧急叫停，各自躲难。 男主一个是今满都的拾荒者，林程手下的一名游侠。 虽是林程的人，却经常出入各方势力的地下酒馆，接接私活。 一次做任务时，他意外爱上了目标——一只来自今满都北方的狐妖。 为了保护爱人，男主被迫与林程断绝来往，在带着爱人单打独斗的过程中意外卷入了人族与妖族新一轮大战的风暴，被极端势力当成战争的导火索。 接着就是各种枪战乱斗，男主大秀生存技能，在战火的摧残中不忘给爱人来点小浪漫。 可是浪漫的开始也是悲剧的开端。人与妖的爱情终究得不到认可。 五灾到来，战争暂停。男主却在火灾中受了重伤，女主带着昏迷的他勉强躲进一处地下小诊所，并在一只白羽鸟妖的救助下，终于保住了他的命。 可是男主被大火毁了容，拆开绷带时，吓坏了女主。他双腿截肢，十根手指也少了七根。 那天晚上，男主与鸟妖对话，讲述他如何爱女主，又深知自己再也不能保护她，感到绝望和痛苦。 “为什么人与妖不能在一起？我们为什么要斗的死去活来？” 鸟妖名叫鸟老三，是一个自由散漫从赤脚医生。听完了男主的苦诉后安慰他： “你只是残疾了而已，配一件外骨骼机甲就能继续活着，而且有爱人在身边陪伴。要知道世上有多少眷侣被拆散，弃生死于不顾，却依然无法再见。” 男主没有听进去这些安慰，他最后求鸟妖帮自己一个忙…… 天灾结束，战火又要燃起。 鸟妖带着男女主角来到市中心的小广场，它一定是个隐藏的大佬，否则它也叫不来双方领袖。 这一幕，双方对峙，男女主角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他们的爱情显得格外无助。 男主带着一副冰冷无情的面具。从面具的缝隙里，女主听到一声微弱如残喘般的“我爱你”。当她想要回应爱情时，男主突然暴起，掏枪对准了她的心口。 他疯狂地辱骂爱人，骂她贱货、下流无耻，骂妖就是妖，只会勾引人类。 女主被鸟妖拽到它安全的背后，然后与男主对骂，骂人类表面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个白眼狼！ 他们引起了急如骤雨的谩骂，熟练地仿佛排练了几百遍，上千遍。 这场镜头被剪辑的特别紧张，加之极具煽动性的配乐，双方大佬几乎不知所措，因为男主与鸟妖的谩骂，以至于抢不到合适的借口开战。 而在sao乱中，在双方大佬的剑拔弩张中……鸟妖的枪响了。 随着那个男人的面具破碎，死亡仿佛尘埃落定。再往后的剧情，宋玉就记不清了，只知道人与妖的战争又一次结束，她的眼泪朦胧了视野。 影片的最后，报字幕的背景，是男主与女主一起画的关于未来的美好展望，真好笑，他们都不会画画，却坚持画了满满一本。 片尾曲也是男主和女主的清唱。 虽然不成调，但是省钱，又煽情。 关键是这部戏抓住了当年流行的“虐恋”风潮，成为一部口碑打败了银幕大作的网大电影。 《今满都之恋》最后票房据说是超过了两千五百万。从这以后，陆导在金狮柚获得了一定话语权，也用有了一批忠诚的影迷，在小破站很受欢迎。 “一代陆导”、“喂刀狂魔”的传奇在小破站的圈子里悄然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