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因梦魇高老难眠 除心魔寿叟数终
噫！诗云： 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少踟蹰！ 这诗是单讲人命在天，不得自己所欲，鬼伯虽然荒诞，亦是铁面无私之形象所在，对待性命，需知不在乎长短，只在乎宽度是也！ 话说旧时有一山，名叫湾山，山上有一村落名叫高湾村。村里大多为早年退隐老者，村里民风淳朴，人人乐善好施，虽不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大同，也是一个人人忠义，个个良善之处。可见湾山景致何如？只见得： 东接崇峰，西连险岳。眺望及连绵万里，俯视之排布有序。繁树茂林，乐鸟欢蝶。繁繁绿树，四时青葱永在；欢欢飞蝶，穿花采粉自如。 春暖花开，自然满载生机。 夏日艳阳，果是蝉鸣聒噪。 秋红叶落，天下尽皆知丰。 冬凌霜雪，村里松柏傲视。 来来往往老叟，肚里文章千古；嬉嬉闹闹孩童，口里歌谣常哼。自然蓬莱是仙境，不比人间一湾山！ 话说这村里有一老者姓高，家中乃是四世同堂，高老汉早年在朝中为官，自衣锦还乡之后现在此坐山安享晚年。古话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经，事事怎能顺人意。”却说高老汉虽是乐享自在，子孙满堂也着实让人羡慕，但高老汉有一怪病。每至夜里酣睡时，常常梦见一人蒙面持刀来刺杀于他，因此梦魇所扰，高老汉每每心中惶恐，却无方法可以医治于他。 且说这一日深夜时分，正当是那万籁俱寂，诸生安憩之时，只见得这朗朗夜色： 晕晕月色淡淡，滚滚静尘寂寂。曲径蛐蛐停音，通幽蟀蝈暂歇。花林暗淡无人来，清湖微波也懒散。蛙声渐渐止，飒飒风徐徐。正是夜半万籁寂，伸手不见五指黑！ 这夜色之中，高老汉在床上因梦惊觉，一时间惊处一身冷汗，高老汉舒气擦汗，起身“苫”一件衣在院里徐徐踱步，口里还念几句诗词，你看这老汉也是好雅兴，只见得： 年过“古希”两鬓白，腰躬弯背容颜老。 秋水波纹漫布脸，随风银须苒苒飘。 左右踱步背双手，悠悠漫步行庄园。 口里喃喃来自语，原是“青莲”侠客行。 这高老汉在院里踱步吟诗，渐渐睡意来袭，便回房安歇。哪知睡不多时又梦刺客前来行刺，高老汉一夜惴惴不安未眠。次日早晨，儿媳进房来唤高老汉进用早饭，只见高老汉面容憔悴，精神无力。忙问道：“公公可是夜里睡不安稳也？”高老汉皱皱白眉道：“是也，昨夜又因怪梦一夜未眠，长久如此，我焉能长命！”言罢，两行老泪纵横。 话说家中儿孙因此共同商议，这高老汉孙儿闪出人群来道：“爷爷，为何不请一道术之人来为你‘顺心’，安顿妥当之后自然无事耶！”高老汉抚银须道：“想必是家里有什么邪魔为害，如此也好。”孙儿忙去镇上请来一道士安家禳福。道士进门之时便道：“此地阴气极重，想必家中有邪魔为害也！”一家人惶惶恐恐，忙求道人施法辟邪，这道人在院中正心起一法坛，你看他怎么排场： 焚香诵咒，烧符散纸。左手执一柄杏黄木剑，右手握一把三叉铜铃。剑指处口称镇妖；铃响处他道辟邪。呢呢喃喃把咒念，来来踱步要驱魔。诵神咒，一纸烧化言平安；铃声止，挥毫画符来贴墙。言平安，口中念诵原是太乙天罡真言；道吉祥，黄符上书正是道家敕令神咒！ ─────噫！诸位看官，虽是仙家法术自然灵，为人还需心刚正。这祈福神术自古乃空xue来风，奈何这江湖术士哪里是真心除魔也！这法事一毕，只教那高老汉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这是后话且不题。 却说道士法事做完，夸口道：“高老日后尽管安心，再也无妖魔作害也！”高老汉感谢不已，忙给金银招待。当夜这高老汉也因刚做法事而心里安定，因此未曾做梦，当夜果然安枕无忧也。次日起来夸那道士道法高强，想此后再无梦魇困扰。 忽一日夜里，天降大雨，电闪雷鸣。高老汉在床上因惊雷之声做了噩梦：梦中一妖因雨水冲刷灵符，威力大减，又进入院中作怪。高老汉又因梦魇惊醒，一夜惊恐未睡，这才是那花无百日红，好景却不长！高老汉次早起来心中惶恐，午饭后想去那市集中漫走散心──噫！这一去才是那祸起萧墙因此行，祸从外来自毙命！且不题 却说高老汉悠悠漫步于市集之中，这湾山地界倒也是热闹非凡，有赋为证： 叫卖不迭，吆喝未断。来来往往繁荣。 东西通透，南北交易。熙熙攘攘热闹。 十字街头喧闹，九霄灯塔繁华。 八方行人漫道，七街小贩叫卖。 六钱可买“龙骨”，怎比五两“白干”？ 四道牌楼食香，三童嬉闹正欢。 两桥横跨彼岸，一条白练为江！ 单讲这牌楼转角处，有一武夫贩卖刀具，这武夫口中叫喊：道：“卖刀卖刀，某家这刀镇家辟邪，只恨无人识我这宝贝，当生铁片儿卖也！” 这也是那讲者无心，听者有意。那高老汉听刀有此等妙用，便有心买将一把，辟邪镇宅。便迈步来到汉子面前道：“壮士，老夫欲买刀一把，不知可有好刀？”那汉子忙起身道：“看贵人一脸慈善，想必是大户人家也。且听某给你道来！”只听得那汉子道： 刀是祖传自然好，能工巧匠锻造神。 削铁如泥鬼神惊，吹毛得过人胆寒。 雪花镔铁上带纹，纹含神符驱鬼妖。 镇宅辟邪也招财，高悬墙上保安宁！ 高老汉听罢，便将自己买刀原因告诉汉子，汉子听言道：“某家乃一介武夫，常年刀枪棍棒随身平日无所惧怕，想必贵人年纪颇高想必是心神不安罢？” 高老汉听言曰：“我家中乃四世同堂，家里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我恐百年之后家中之事无人托付也！”汉子笑道：“贵人此言差矣，人之死，乃天注定也，非是你恍忧能左右也！也罢，我于你安心之法也！”高老汉道：“愿闻良策。” 汉子道：“某家自幼练武，刀枪不离身边，故此杀气冲天，贵人可将刀放在枕下，保你无事耶！”高老汉以为真实，便买一把盘龙匕首暗藏在怀，回家不题。─────噫！却说那汉子自是武夫出身，自然刀剑贴身，高老汉乃一文人，哪里懂得刀枪之术，这一买，才是自取其祸也！ 单讲这一夜，高老汉将刀枕在枕下安睡，在夜半之时又进梦魇，这老汉梦里做起身来，在枕下抽出匕首，腾空乱砍，不想居然失手将自己脖颈只一刀！噫！可怜一个古稀高龄寿星，顷刻幽冥殿里报道！ 却说第二日早，儿媳进屋唤公公用饭，这不进倒还好，一进屋来，只见得： 满屋血腥扑鼻，整墙鲜血飞溅。 哪有老叟进早饭，阳间早无老汉！ 儿媳看到眼前景，几乎吓死，忙跑出屋唤众人来看，全家才知高老持刀自杀，痛哭不已，数日后发丧下葬不题…… 噫！原来是高老汉年事已高，经常恐自己因逝世后事无人托付而cao之于心，长期如此忧愁，因此每夜梦魇。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是而已！ 所谓魔从心造，妖由心生。正心诚意，百邪不侵也！人之死，才是天道注定，自家忧愁无所之用，何不且行珍惜？李白诗：：“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无论金山银山，不过一场空也！正如古话所道：“死后方知万事皆空，哪管世人发什么疯也！” 噫！细品此事，欲求安保却毙命，心生忧患才自灭！至今民间禁忌在床边摆放尖锐之物，想必出自此事耶？ ─────完 ──────────────── 注释： 1.苫：读shàn，即用席、布等遮盖，这里是指披的意思。 2.古希：亦作“古稀”。唐杜甫《曲江》诗之二：“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后因用“古稀”为七十岁的代称。 3.青莲：即李白（701年—762年12月），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与杜甫并称为“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 4.顺心：即道家法事之一中的平安法事，平安法事是通过三元朝科，祈求三官大帝保佑善信出入平安、身体健康、万事顺心顺意。 5.龙骨：即龙骨酒，是一道饮品，制作原料有末龙骨、酒等。 据晋·《肘后备急方》记载，龙骨酒一般具有舒筋通络、活血祛瘀等功效。 6.白干：即老白干。最广的讲法是出自明嘉靖年间，当时衡水县城已有酒坊一十八家，这十八家酒坊历经几百年一直延续到解放前，其中以德源涌名声最大。嘉靖32年，在流经西关的滏阳河上建造大桥，就是人们所称“衡水老桥”。工匠们常到德源涌酒店聚饮，不断称赞该店白酒“真洁，好干”。 后经长期传颂，名声鹊起，德源涌的白酒遂被取名为“老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