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雨中，老人与海
“你个大骗子！”李萌萌坐在车上，翻看着最后补拍的照片，一直念叨这句话。 照片中，她躺在透明小船上，水墨纹路的裙子摊开成扇形。 带着透明的眼镜，双眼看着天空。 一副岁月静好的安逸感跃出画面。 再换一张，是她微笑着趴在小船边，手轻轻拨水的姿态。 清澈而闪着粼光的水面，在手的拨弄下熠熠生辉，尽显自得其乐的悠然。 继续切换，是一张抱着脚坐在小船上的背影，远方尽是透过云层的耶稣光照耀。 水天并不一色，灰暗的云朵还没消散，强烈的对比，表现出人对于光明到来的期盼。 再下一张，是整个人趴在小船上，双腿翘起，仔细的端看手中花儿的俏皮…… 整整8张照片，其中五张是使用无人机俯拍。 根本就不需要穿着泳衣或者比基尼。 每次看这些照片，她就想起李浔一本正经说要穿那个羞羞衣服的话。 “你就是个大骗子！” 再次补充了一句，李萌萌美滋滋的把照片存好，还备份一份到云端。 “我听你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李浔把车从小悬崖的山坡上往下开，无奈的说道。 “你看网上其他游客在透明船上拍的照片，但凡是躺在这个小船上拍的还可以的，基本上都是泳衣。” “好像是哦……” 打开App查看了一番后，李萌萌有些尴尬的回应。 “什么好像，你看看穿着日常服装的，坐在上面拍你觉得好看吗？” “可是，你明明就拍得很好啊。” “感觉是不一样的，能拍成这样，我实话说，这是最尽力的一次。” “哇，所以你以前都没用心给我拍照？” “老天，你这脑回路……” “嘻嘻，总之你也不能怪我～” 李萌萌心满意足的说道。 “那不至于，那总不能被你误解我是登徒子吧。” 路过斜坡的转折口，李浔突然停下了房车。 “登徒子…流氓就流氓，这么文艺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李萌萌说完后，发现车子停了，李浔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 这可是在斜坡半道上，还不会李浔想不开要冲出去吧？！ “你…你不会生气了吧？”李萌萌有些慌乱的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路面，这里利地面还有十几米高！ 这一瞬间，电视电影里面的车辆坠崖画面在脑海中飞快闪过。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穿泳衣难为情？会不好意思？害羞？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嘘，你看珥海边。” 李浔指了指前方。 李萌萌茫然的顺着他手指看过去。 只见一位年过古稀的阿伯，静静的站在珥海边。 不，准确的说，因为一场雨带来的水涨，珥海的水已经迈过老人的脚踝。 此时风并不小，带动着浪花层层叠叠的撞击在老人的小腿上。 他的神情平静温和，就这么站在珥海边，眺望着远方。 偶尔天空飘来的一些小雨，消瘦的老人也无动于衷。 眼前似乎除了珥海，再无他物。 李浔拉上手刹，掏出了手机，启动没有直播的月亮幻影摄像头。 他把这震撼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这是来到大理之后，最打动他的一次。 老人与海，一个年迈古稀寂静，一个翻腾不息朝天怒吼。 就这么错位时空，静静的对话。 李浔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 黑瘦的老人，明明那么弱小，却如同磐石一般站着。 他放下手机，再次启动车子。 房车不过片刻就停在路边树下。 李浔一言不发，走到老人身边。 李萌萌也随着跟上。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肃穆的李浔。 “老人家，风大，浪大，该回了。” 李浔轻声的说道。 黑瘦老人只是轻轻的摇头：“你听，珥海在哭泣。” “珥海为什么要哭泣。”李萌萌躲开脚边一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从出生就在这里长大，那时候的珥海水，我们捧起来就能喝。” 黑瘦老人蹲下身子，捧起一抹雨后浑浊的珥海水。 “而现在，珥海变了，她受伤了，你们这些小娃娃，不懂。” 他的动作颤颤巍巍，眼神带着眷恋的松开手指，任凭手中的水漏过指缝。 “这也是发展的代价，但您看，生活不是更好了吗。”李浔尝试着安抚这位老人。 “是啊，是啊……”黑瘦老人忽然恶狠狠的对着李浔说道，“可是要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没有来，珥海她不会受伤！” “你们带着臭味的钱，投入了我们的圣海，还说是为我们好。” “你们来就来了，为什么要伤害她！！” “你们，才是罪人！！” “阿伯，我们没有……”李萌萌被吓到了，她噙着泪水，倔强的反驳。 李浔按住了她的肩膀，摇摇头，指了指她脚边的矿泉水瓶。 随后再指向周围。 原来，翻滚的海水，把留在珥海的脏东西都带到了岸边。 矿泉水瓶，破布，垃圾袋，零食袋…… 地上满目疮痍，触目惊心。 眼前的这一幕，让李萌萌后面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最后丧气的缩了缩身体。 她，该拿什么反驳？ 丢这些垃圾的就是像她一般，千里之外来到珥海的人啊！ “老人家……” “别解释，你们给我滚远点，滚得远远的！” “你们不是珥海孕育的子女，你们永远也不会懂。” “我就算死的那天，那不会原谅你们这些外乡人！！” 黑瘦老人闭上眼，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缓缓流淌。 李浔张张嘴，随后沉默了。 几分钟后，老人再度睁开眼睛。 珥海水已经退却，不再没过他的脚。 他在老旧的裤子口袋，掏出一个袋子。 就这么徒手捡起垃圾扔进袋子里。 一个，两个，三个…… 渐行渐远。 “要不，我们也帮忙捡一些垃圾。”李萌萌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弱弱的说道。 “帮不了。”李浔语气复杂的摇摇头。 “可是……” “珥海太大，今天捡完，明天还有，明日捡完，后天还有。” “我们能在这里捡一辈子吗？” 李萌萌平复一下被老人怒骂的心情，不甘心的说道。 “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李浔摇摇头，走向房车：“走吧，我们的战场，在另外一个地方。” 李萌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着他回到车上。 “抱歉，本来想直接回古城的，现在我们去不成了。” “不需要跟我说道歉，我们干什么去？” “我们，得去做另外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 “好。” 天逐渐明亮，时间已经是傍晚4点。 原本两人准备去大里古城吃晚餐，再继续散步。 李浔小心避开路过的车辆，随后掉头。 “萌萌，从这里走回头路，去古城的话，有多少公里。” “92公里多一点。” “时间够了。” 李浔一踩油门，带着李萌萌重回珥海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