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第十八页
日记第十八页 第18章 没给陆城将话问完的机会。 林岁岁涨红了脸,打断他:“不是!” 胸腔里憋着一口气。 陆城愣了愣,挑眉,“我还没问呢。” “没有什么是不是,就是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妹妹,我已经16岁了,也没有很小……就这样。” 林岁岁知道,这时候,如果不将他疑窦打消,而是干脆捅破窗户纸,从此,两人就会渐行渐远、直至陌路,朋友也没得做。 是她不够勇敢,无法承受结果。 哪怕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暗恋他,离他远远地。 但这是她晦暗无光的初恋,她也不想给陆城留下什么可笑印象。 至少…… 至少想起来时,还能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呢。 林岁岁在心里恨透了自己这种软弱犹豫、扭扭捏捏,恨不得当即顺势骑驴下坡,或是爽快应下、或是反问一句“你觉得呢”,大大方方,叫他接着这出戏,也叫他内心纠结一番。 可是,她没办法。 要是性格能乍然改变,将人间万事处理得完美无缺,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伤心人、后悔事了。 林岁岁咬着下唇,握紧拳,又盈盈地看了陆城一眼。 轻轻丢下一句“谢谢你特地送过来。 天冷,早点回家吧”,转过身,落荒而逃。 徒留陆城一个人,站在原地。 说不清为什么。 他拧着眉,眸光微闪。 心跳乱了两拍。 林岁岁知道他想问什么吗? 或者说,小姑娘本来就和他猜得不一样,只是他想岔了吗? 要是真的……啊,那为什么之前非要去和陈一鸣同桌呢? 阖该想和他更近一点才是。 难道想距离产生美? 好像也不是很对劲。 女生,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特别是林岁岁这样的小姑娘,敏感又害羞,寡言少语。 叫人怜爱、但也叫人捉摸不透。 或许,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才是趋利避害最好方法。 陆城干脆不再多想。 戴上头盔,跨上机车,掉头、离开。 …… 林岁岁走了几步,听到机车轰鸣,停下脚步,悄悄扭过头去看。 陆城车速开得很慢。 像是慢动作一般,一点一点,清晰可见。 直至彻底驶离她的世界。 寒风夹着细雪碎粒,迎面打来,又冷又湿。 哪有什么冬日浪漫可言。 不知不觉,林岁岁眼里噙上了眼泪。 慢慢背过身,再没了什么新年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心情,沉重地一步一步、回到家中。 她休息了一会儿,打开电脑,手指没经过大脑,自作主张地搜索了一下陆城那辆机车型号。 ——川崎H2,市场价约30万。 黑色外壳、造型如同猛兽一般,在屏幕上张扬舞爪,仿佛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林岁岁放开日记,飞快地写了几笔。 再支撑不住,趴到写字桌上,将整张脸埋进臂弯中。 没一会儿。 笔记本纸面上,有水迹缓缓晕开,将字迹迷糊。 “笨蛋。 林岁岁你真是好没有用。 为什么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呢? ……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或者说、没有必要。 就算改变了关系,也不会比现状更好。” 她这般写道。 — 陆城踏着积雪回家。 出乎意料,家里竟然有说话声。 他冷下脸来,重重推开门,旁若无人地走进去,直直往自己房间方向去。 “站住!” 男人厉声喝止。 陆城握着拳,停下脚步。 陆文远大步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斥责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许你骑机车出门吗? 陆城,你不要命了? !” “……” 沉默无言。 陆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话!” “要我说什么?” 陆文远被他这般态度,激得暴怒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爸妈回来,你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越来越懂礼貌了。 你看看你自己,像话吗!” 这般吵嚷,当即,将白若琪从厨房吸引出来。 “别吵架。 大过年的,好不容易见一回,父子俩还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城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白若琪抓到他脸上这点微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祈求般开口:“阿城,别这样……” 比起陆文远,白若琪明显是个精明的谈判家。 从小到大,她每一句话,都能将人逼入绝境、开始怀疑自我。 陆家实业起家,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也少不了夫妻档搭配努力。 陆文远眼光毒辣、性格仗义,白若琪则是精明善谈,本身就懂法律,条条款款、娓娓道来,将合作方轻松摆平。 事业有成的结果便是——同孩子渐行渐远。 陆城还在母胎里,就被检测出先天性心脏病。 当时夫妻俩都尚年轻,有些无措,但到底是胎儿已经成型、有了心跳,自己的骨肉,自然舍不得打掉,想着,家里也有钱,大不了就养着。 这世界上好医生这么多、心脏病也不是什么绝症,钱砸下去,总有办法。 陆城生下来没多久,开始了漫长求医之路。 孩子才小小一团,已经进过数次手术室。 陆文远和白若琪越发心疼这孩子,但也渐渐起了斗志。 陆城注定要一辈子用钱养着,必须得给他最好的条件,保证他这辈子、哪怕不够健康,也能受到最好的治疗。 到他五六岁时,国内实业大风潮来临。 陆文远找准时机,将陆家事业版图一举扩大。 从此,夫妻俩就开始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 怕照顾不到陆城,给家里配齐了保姆、厨师、家庭医生、司机等等,照顾小朋友起居。 但这也弥补不了亲情缺失。 白若琪静静地看着陆城。 母子俩一对眼睛,都是精致又深邃,乍然望去,几乎如出一辙。 儿子越大就越叛逆,做母亲的自然明白,这是在怨他们。 可是,能怎么办呢? 白若琪拍了拍陆文远,示意他平静一点,这才说道:“阿城,午饭吃了吗? 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陆城嗤笑一声,“不饿。” 懒得再废话什么,他快步上楼。 房门“砰”一声,被重重甩上,丝毫不留情面。 陆文远在外是人人尊称的“陆总”,在儿子这儿受这种冷脸,自然压不住脾气。 他指着二楼,遥遥地大吼道:“陆城!你在给谁甩脸色? !如果爸妈不努力工作,你的手术费、学费、你鬼混挥霍掉的钱从哪里来? 别不知好歹,以为全天下都欠你的!要不是你爹妈我们,你以为你有现在这种好日子过呢? ……” 一字一句。 清晰入耳。 脆弱门板挡不住这声音,穿透力几乎要将人身体扎破、扎个透心凉。 陆城躺在床上,随手一挥。 “嘭!” 台灯被甩到地上,剧烈撞击下,琉璃“哗啦啦”碎开。 碎了一地。 …… 元旦小长假过完,学生们的亢奋状态渐渐消散。 但八卦和流言不可能收得这么快。 林岁岁一踏进校门,就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的小声议论。 “是她吗?” “就是她就是她。 这么看,没苏如雪漂亮啊!差远了……” “陆城怎么看上的啊,还是个聋子。” “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招收残疾人?” “谁知道呢,家里有钱吧。” “啧……好可怜……” “嘘——她听到了。” “这么远,她听不到的……” 这种感觉,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有种被扒干净衣服、当众处刑的感觉。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听不见了。 和没有转学之前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议论也好、注目眼光也好,这些少年人,总归带着七分好奇、三分不屑,为了昭示善良本质,再带上些毫不走心的怜悯之意,组装起来,像杯古怪饮料,难以入口。 林岁岁紧紧咬住嘴唇,将头压得更低。 不自觉加快脚步,想从旁边赶紧穿过。 倏忽间。 身后有一股大力压到她肩上。 姜婷不知道从哪里跑上来,一把搂住她,对着那几个女生怒目而视。 “操!你们说你妈呢?” 她毫不客气地爆了句粗口。 林岁岁惊掉了下巴,赶紧将姜婷拉住,“姜饼……” 那几个女生被她这么一吼,也吓懵了几秒。 “你、你你你是谁啊? 怎么还骂人呢?” 姜婷冷笑,“我是你爹。 怪我没把你们教好,叫你们大过年的,背后说人坏话,一点家教都没有,都是我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 女生们正欲还嘴,对上林岁岁沉静眼眸,霎时失声。 林岁岁说:“我不可怜。 你们才可怜。” “……” 回到教室。 姜婷还在抱怨,“宝贝,你也太软绵绵了!你那是什么话呀,就该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林岁岁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心里暖得要命,脸上挂了傻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任凭她絮絮叨叨地说,也不还嘴。 姜婷也算是看透她这种泥人脾气,停下唠叨,长长叹了口气,紧紧握住她手,责怪:“……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呀!哎呀你这人可真是……”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林岁岁的鬓角,眼圈也有点泛红。 真诚的女孩总是很容易共情。 仿佛握住手那一刻,就能体会到林岁岁的悲伤与无力。 姜婷眼里满是氤氲弥漫,重重地道:“我们又不会看不起你。” 林岁岁摇头,“没有,我没有那么想。” “也不会可怜你的!你那么可爱,那么乖,大家都喜欢你,羡慕还来不及呢……对了,你还有城哥这么好的哥哥……说起来,城哥呢? 迟到了?” 林岁岁没说话。 身旁空位空了一整天。 放学后,她从微信朋友圈得知了一个消息。 ——陆城和学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