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神目天眼,梦斩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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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话,屋内一片哗然。 “哎呀,爷们明个儿就赶保定府,数月后才能回京城,这说书的忒不厚道,非要卡在半截儿,教人抓耳挠腮,睡不着觉。” “害,我看他模样,就晓得这后生鬼精鬼精的,果然!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很显然,对杨书这“断章”的功夫,老少爷们都是相当不满,更有那脾气不好的,骂他“直娘贼!”。 杨书不以为意,左右拱拱手,收拾家当笑着去了。 刚一下场,这合丰茶楼的安掌柜便迎上来。 甩开大袖一抓,握住了他的手。 杨书一愣,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往自己手里塞了几个小疙瘩,摩擦摩擦……竟是银子。 足有三钱! 历朝历代金银铜兑率都有变动,而大乾将乱未乱,兑率更是不稳,其中铜钱最受影响。 因这铸币厂,最爱往里乱掺东西。 过去一吊一百枚铜钱,便能兑一两银,现如今五吊还差不多。 相比而言,金银价更稳定,大家也更喜欢。 三钱银子,能换一百五十个大钱,杨书顿顿买着吃。也够他吃上一个多月,还能有个零嘴。 若是节俭点,自己生火造饭,两个多月问题不大。 当真不是一笔小钱。 对身无余财的自己来说,堪称雪中送炭。 正琢磨这安掌柜咋突然大方,却见对方一抬手。 “杨先生,借一步说话。” 捏着未来一月的花销,杨书笑呵呵:“自无不可。” 到了里间,又黑又胖的安掌柜眉开眼笑:“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先生看着不大,却是个有道行的说书人。” 可以,看这架势,这一下午赚头不小。 杨书一拱手:“安掌柜谬赞,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杨某这里仔细听着。” “害,先生心如明镜,安某也不说废话。这散碎银两算是送您的,往后您晌午得空,就来此处说上一段,茶水餐食我给您备好,看客赏钱我分文不要,还再加上二十文。先生……意下如何?” 搓着小疙瘩,杨书心中计较。 包月三钱,来不来不强求,来了一个工算二十,管吃管喝……行家待遇。 只包下午场,要是勤勉些,上午能去别处说书。 看赏还不要分成。 再看这安掌柜,哪儿是小黑胖子……明明是个小黑菩萨啊! 杨书知道,对合丰茶楼来说,这生意绝对是稳赚不赔,甚至大赚特赚。但做人应当晓得一些基本道理。 如今他籍籍无名,安掌柜便给了个资深说书人的价钱。 这么着赚到的,该是人慧眼识英的奖赏。 杨书笑着拱手:“多谢安掌柜关照!” “好说好说,咱们互相关照。就是……那个……” “安掌柜但说无妨。” “先生莫怪安某多嘴,实在是忍不住,想问您一句……今个儿这出席方平冥府伸冤,究竟如何收尾?” “……” 杨书看出来了,难怪小黑胖子有一双慧眼,看中了自己这个英雄,原来这厮自己就是个书迷! 还想让老子剧透! 呸!没门! …… 好在安掌柜知道规矩,也没过多纠缠。 作别之后,杨书提溜着之前拿的十文茶钱,摸出两枚,换了个大包子,又花一文钱盛碗小米粥。 三个铜板,吃得饱饱,趁着天色未黑,回家去了, 到得屋里,杨书刚把那本“无字天书”放在桌上,洗笔研磨,可刚写下《席方平》三个大字,就发觉这屋里暗的不行。 原主啥家庭,哪儿点的起油灯。 杨书只得作罢,转到床上准备休憩。 古人生活在这点上尤其不好,穷苦人在天黑之后,除了关起门来造小人,着实没啥娱乐行为……突然明白古人婚配为啥都这么早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杨书便计较起白日得失。想到茶楼诸事,不由笑出了声。 尤其在断章之后,看客的反应当真十分有趣。 但总得来说,其实不算意外。 挑席方平这个段子讲,杨书自有他的考量。 虽说一本聊斋中,多得是可讲的故事。但坐在合丰茶楼里的,尽是些离家的商户,得闲的百姓。 讲些狐妻鬼妾的香艳故事……他们也爱听,可主角往往是书生。那些读过书,又不得志的才有代入感。 这年头,读书人才多少…… 自然不如席方平的纯孝老少咸宜,牵动人心。 这种故事,古人最有共鸣。 官府都是群贪官污吏,正事不干,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见钱眼开,欺负孝顺善良勇敢的主人公。 席方平这出戏,表面在说阴曹地府,实际上还是人间事。 升斗小民就认这个。 事实也如他所料,反响可谓热烈。 “得盘算盘算,以后再开个什么新坑。” “二郎神劈山救母……到宝莲灯,串西游封神?” “说唐说岳,三侠五义,水浒三国……水浒不错,还能讲讲金瓶梅!” “***……灯草和尚……春染绣塌……浪史奇观……不想这个不想这个,要睡不着了。” “哈啊,困了……” 思想急刹车的杨书,不知不觉进入睡眠。 他却不知,那卷“无字天书”上,“席方平”三个字小了好几圈,墨迹流动起来,化为几排小字。 金银伟力大无边,贿赂阴曹胜人间。 城隍郡司皆枉法,阎王老儿都收钱。 皮焦肉卷心不改,骨碎身催志越坚。 九泉之下无净土,幽冥能否见青天? 微光一闪,无字书上悬空亮起几个金色大字。 【善赏,黄塔六层,神目天眼。】 这字光华流转,飞向杨书,环绕几圈后,缓缓融入他的身体。 杨书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身穿销金白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手握巨斧,一声怒喝,向着巍峨山峰斩去。 霎时间,地崩山摧。 如斯神力,震荡凡尘。 杨书醒神,顿时吓了一跳,惊坐而起,却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四周是那间熟悉的陋室。 邦邦邦。 刚巧,更夫操着含混的嗓音,报了时间。 才三更天,子时……夜里十一点,睡了大概三个钟。 杨书紧紧皱眉,他觉得很奇怪。 “大半夜的……屋里咋这么亮堂?” 正迟疑着,他看向书桌,那卷无字书竟然亮着金光,杨书仔细看去,金光中赫然有几个篆文。 “什么……什么古卷?” 杨书看不太清,想要细看,却感觉额上一痛,无可阻挡的困意袭来,仰头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