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桃花来

    温离无疑是给陆青打开了一扇大门。温离所说的修行一途，当然要比百兵坊听来的边角料东西更为深邃高远。

    陆青抬头问向温离：“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

    “先到夔门渡口，然后过三百里巫峡，去那藏剑山。原本我想传你一套拳法口诀，但你现在的情况是，体内蛰伏的那条青龙将一身根骨啃食得一干二净，又被齐宗元一声浩然正气震得五脏俱损，练拳只会适得其反。等休息几日，我先传你一套引气术，虽然根骨俱毁，但总得见识一下那修行路子不是？”

    陆青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好似自己原来也是那温离口中颇具天资的武胎，忧的是自己体内这蛰伏的青龙，保不齐哪天就把自己根骨根食干净，吃干抹净破体而出要了自己这条狗命。

    温离似乎看出了陆青的心思道：“凡夫俗子与那山上修行者，真要说来，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凡夫俗子穷极一切办法延年益寿，却也只得数十载光阴，但依旧可以幸福美满。而那修行者到一定境界虽可续命十载、百载、甚至千载，可每一步都是险象环生。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纵然有大神通，可仍会受制于某些“法则”或者被那些拥有天地气运的庞大世俗王朝所制约，强如李春秋，最后也只是落于江边一座孤坟，凄凉无比。”

    言语间，乌篷小舟已经逆流而上，离开了金陵渡口。

    陆青瞬间有些愕然：“这就走了？”

    温离打趣笑道：“怎么？牢笼一般的百兵坊，十几年如一日挨打挨骂的日子你还怀念起来了？”

    “那倒不是，只是感叹命途多舛。”陆青叹息一声。

    温离有些奇怪看了陆青一眼道：“你倒是学了几分李春秋的情义，却没拿得他那一身的洒脱。也不怪你，从小生活在百兵坊，抓任何东西就跟救命稻草一般，事实也是，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想你隐忍至今，必然懂这道理，但既然跳出百兵坊，记得以后眼界放宽一些。沈七的尸体，以后自然有机会找寻。李春秋的坟墓也罢，日后也定会有再回金陵城祭奠的机会。眼下要做的，是先想法保命，想法拿了体内蛰伏的青龙，踏上藏剑山，看一看山上的风景。”

    “牢记先生教诲！”陆青醍醐灌顶恭敬答道。

    乌篷小舟由温离青自撑杆，一路快如游鱼逆流而上，陆青这几日见了几次温离的种种神仙般的手段，也懒得再去好奇干脆躺下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巫峡，位于大隋与蜀地交界处，东起夔门，西至蜀地渝州天朝关。传言是那天剑白莲一剑劈开巫山三百里，将那流经蜀地大隋等数个王朝的千里长河彻底连接了起来。巫峡两岸奇峰峻岭高耸入云，云雾飘渺，似有洞天福地。

    破晓时分，站在巫峡夔门入口之时，看着夔门两岸的巍巍高峰，乌篷小舟上不信鬼神妖佛的陆青心里却顿生敬畏。

    而那原本宽阔百里的江面，至夔门之时，突然如葫芦口一般收缩变窄。夔门两岸，南北两岸两座山峰宛如擎天利剑高耸入云，一峰通体赤色，宛如披甲，一峰盐白，如穿雪衣，两峰山壁光滑如镜宛如刀切。

    “莫非，真是那天剑李白莲一剑开出来的巫峡？”陆青满心震撼感叹道。

    “不然何以称天剑？夔门入口两峰，左名赤甲，右名白盐，是剑开巫峡后，李白莲留守镇压山水的两把本命飞剑所化。”温离耐心解释道。

    至夔门渡口前，温离示意陆青下船换乘一艘狭长的“鬼筏”。

    过巫峡，寻常船只已经不能过，巫峡水流湍急，暗礁险滩丛生，因此只有巫峡世代摆渡人的“鬼筏”方可通行。

    所谓鬼筏，形状与一般小舟差别并无太大，只是船身更为狭长，且加了独特的机关，为墨家当年过巫峡时所造之物，流传至今。

    那负责撑鬼筏的船翁在见到温离的时候一脸惊讶，言语满是激动，大抵与温离是旧识，陆青等得无聊，干脆趴在船头看那江里聚集船头的游鱼。

    一艘缓缓而来的高大花船带起的浪花驱散了船底的游鱼，陆青抬头。

    距离自己数丈之外，一艘高大的花船正好靠岸，随即，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花船上走下。

    为首的是一名少女，少女身材高挑，丰腴饱满，即使一身粉色长袍也掩盖不住那动人身材，眉如远山黛，肤白貌美，面若桃花，当真有倾城之姿。只是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却让人望而生畏。

    少女身后是一个老妪，身形佝偻，手拄竹杖，老妪年轻时估计也有几分姿色，昔日估计也是瓜子脸桃花眼、只是如今上了年岁，如今被那一脸老皮拉得老长，故反而给人一种阴醫的感觉，就如一尊阴神。

    两道身影在陆青这艘“鬼筏”的船头止住脚步。

    “小子，再看，把你的眼睛剜下来丢到河里喂王八！”那名老妪看着趴在船头一路视线跟随的陆青阴冷的骂道。

    前方的那名少女听得身后老妪的骂声，循声撞上了陆青的视线。

    四目相对。

    冷漠、淡然，好似那洒在雪地上的月光。

    陆青低头看向江里的浪花小声嘀咕说道：“沈七啊沈七，哥们儿我可真是看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是可惜呀，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两人走到岸上的温离身前停下了脚步。

    “先生！”少女声音清雅柔和淡然，但先生二字却带了几分委屈。

    “没事就好，是我有负于歌舒。”温离言语中似有一丝愧意。

    “哼，你还有脸说！若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温离，就凭慈航普渡那份因果，你早就应该死在我慈航普渡观音山脚下，更别说如今的小桃花。”少女身后的老妪见到温离，拉着尖锐的声音怒骂道。

    温离不做理会，淡然问到：“她还好？”

    “欺人太甚！”老妪像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暴跳如雷。

    “姥姥，不要！”少女见此连忙拉着老妪走向了另一艘差不多大小的鬼筏。

    “先生，那个老女人是谁？怎么如此凶蛮？那模样，就跟你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一般！”陆青愤愤不平。

    “我看你想问的不是那个老妪，而是那少女吧！”温离哈哈大笑点破了陆青那一点小心思。

    温离看着一脸尴尬的陆青面带笑意神情古怪道：“那少女，是前日里被大隋灭掉的歌舒王朝的亡国公主，名满天下的歌舒桃花，姜桃。”